第11章 11

小说:寄生 作者:浮马
    在和新室友一番彼此真诚“交(wei)心(xie)”之后,罗曼从衣柜最里面翻出候思蕾给自己买的鸭舌帽戴上,遮住自己狗啃一样的头发,确认看上去并无太大异常后,推门往学校走去。

    寒意瑟瑟,冷风呼啸的路上,罗曼穿着衬衣穿梭在一众羽绒服加大围巾的人群之中,接受同类肃然的注目洗礼。表面稳如老狗,实则时刻注意自己新室友的举动。

    这是自从被寄生后,她第一次尝试再度融入社会生活,毕竟她的新室友可不是吃素的,她也曾担忧会不会突然有一天对活生生的人产生食欲,并在饥饿欲.望的驱使下铸成大错。如果一旦发现有一丁点苗头,她马上掉头就跑,重新回归到死宅的囚徒生活里。

    她上了一辆公交车,通往学校必经之路的车几乎没有空座,更别提这种老式的单层巴士,人挤人到都不需要任何扶手也能站得稳稳的。罗曼小心翼翼地侧身从狭窄的缝隙里通过,选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贴壁站好,尽量不产生任何身体上的碰撞,在新室友眼中一群喷香四溢的鲜肉里艰难呼吸,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很好。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正常。罗曼暗自点点头,刚刚才松了口气,结果司机一个猝不及防的急刹车,全车人惊呼着纷纷往前仰去——

    罗曼也是其中一个,她一个不注意没抓牢滑腻的栏杆跟着向前扑,结果半路硬生生止住,两只脚像是涂了502一样瞬间黏在地板上牢牢不动摇,硬生生在惯性冲击中不动分毫。接着一个挺胸收腹撅臀加灵活地六十度侧身旋转,精确躲过发福大叔的肉盾猛冲,都市女精英的死亡高跟鞋,以及小学生书包的沉重打击,一路安然无恙仿佛在公交车散了个步,优雅而不失妖娆地在一阵哀嚎声中穿过人山人海,稳稳占据高地。

    “???”

    罗曼目瞪狗呆,她低头看看自己摊开的,没错还是自己的手,只不过从来没有这么迅捷灵敏,简直就跟全身长了眼一样准确躲过所有人的触碰,快到不可思议!

    虽然罗曼的身体素质还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像刚才那种身体远超思维的速度和反应力,绝不是她本人能够做得出来的。

    罗曼立刻环视一圈,一车乘客怨声载道地站稳扶好,忙不迭地拍拍衣服整理形象,没人有空注意到她刚才的异常举动,她松了口气。

    “下次千万别在公众场合这么做了,”罗曼压低声音,表情很严肃,“现在到处都有摄像头,万一被拍到了记录下来……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电视里放的《生化危机》?”

    虽然她知道结果多半没那么恐怖,但她就是想要吓吓新室友,免得它总拿自己的身体到处招摇。它很聪明没错,但对于人类生活的规则却缺乏清晰的认知,她可不想因为高调而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应付一个怪物已经够可怕的了。

    罗曼原意只是威吓,没想到寄生体却嗤了一声,显而易见的鄙视意味。

    【据我观察,《生化危机》中的T病毒并不属于烈性病毒,因为这种病毒虽说进食可以一定程度上弥补损失,但由于病毒是以几何级数增长,因此对生物的破坏速度也会越来越快,直至生物代谢速度赶不上而最终导致死亡。因此我们可以排除。而如果它属于温和病毒,会与宿主共生,能够感染的生物种类非常有限,即便它会把自己的遗传物质整合到宿主细胞的染色体中,改变宿主本身的生理状态,程度视这个整合的病毒对宿主的影响大小和性质而定。以目前人类的发展而言,出现T病毒并广泛传播,达到感染,嗜血,器官坏死,致死或变异的时间,至少还需要一百年】

    “……”

    罗曼欲言又止。

    以撒的声音听上去虽然非常平静,但没人知道它的脑海里已然掀起了狂风巨浪般的回忆,犹如倒放的PPT——

    人类需要休眠,作为寄生体的它可不需要。而在罗曼无知无觉的睡眠中,以撒用她的眼睛,以及大脑皮层的记忆,纵观了人类这个物种的所有历史,从开端到如今,从假想的探索到被证实的真相,从弱小,到崛起。

    虽然过程漫长无比,也曾因为愚蠢而倒退止步,被所谓的情感与道德所桎梏束缚,但就它所见过的,听闻过的生物而言,人类的出生与进化,仍然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在早期,闪电和来自太阳的紫外光辐射使得原始大气中的简单富氢分子断裂,残片自发地聚合为越来越复杂的分子。这种早期化学过程的产物溶解在海洋中,形成了一锅有机汤。直到有一天,很有可能是偶然状况,一个分子利用有机汤中的其他分子作为材料复制自己。这就是地球生命的核心分子:DNA的最原始祖先。地球上的每种生命形式都有一套不同的指令,以本质上相同的语言来表达。有机体之所以各不相同,就源于核酸指令的不同。由于突变是随机的核苷酸变化,大多数突变是有害或致命的,会导致无效酶的产生。产生一种能使有机体运行得更好的突变需要漫长的等待。虽说是概率极低的时间,但正是产生的只有千万分之一厘米大小的核苷酸上小小的有益突变,使得进化得以实现。

    也就是说,这一整个人类文明,可能都得归功于远古的一个小小巧合。分子间不经意的小碰撞,诞生了此后的无数生命。

    不仅仅是人类,以撒发现,在这个并不起眼的小行星上,充满了对它而言剧.毒无比的氢氧元素的地球,遍布这种类似基因的物种。其中大部分都具备初级智慧和进化的可能。即使如草履虫那样最简单的单细胞生物,其结构也比最精密的怀表更为精妙。并且在它看来越低级,结构越简单的物种,生命力越坚韧,甚至能够活到地质数度变迁,世界天翻地覆的上万年。

    而在以撒所来的那个地方,事实却恰恰相反。这种反差让它即便发现人体脆弱无比,轻视所谓的道德情感,也不敢为了一己私欲大开杀戒,与全人类为敌。因为这个物种,身怀巨大的潜能,其未来的可能性广阔到足以改变它的认知。

    更有趣的是,人类虽然是群居动物,但却完全不像蚂蚁,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每一个都完全不同,自有其意识与个性。这就导致控制他们的难度呈几何倍增长,而且一不小心就有失败的风险。

    以撒也考虑过公开自己的存在来获得以人类首领交谈的机会,但这个想法在花了一晚上纵观人类历史中无数战争的结局之后,它立刻就放弃了。

    看来自相残杀,并不是一个物种的特性。更别提在剿灭“异类”这种事情上,人类简直天赋异禀。

    在完全恢复并变得更强大之前,它只得暂时忍耐于这具躯壳之内,静静等待。

    当然,宿主越强,它就会变得更强,为此它不介意给对方多点好处,互惠互利,这就是共生的意义。

    至于那部《生化危机》电影,虽然它认为里面存在的剧情和逻辑都十分离奇,毫无立足的依据。但出于收集信息的需求,它仍然和罗曼“一同”从第一部熬夜看到了第六部终章,并毫不动摇地表达了自己嗤之以鼻的态度。

    发现它的存在,拿宿主去做实验?——呵,那也得抓得住它。

    就人类目前这个战斗力而言,恐怕和电影里的异想天开一样,至少还需要一百年。

    此时的以撒,还不知道这个世界千万年以来都应验无误,由著名哲学家提出的一条不变定律,还没有开始感受到人类著名三大本质的魔力,如今还在一心一意,专心致志地为宇宙未来的计划生育操碎了心——

    【等等】

    它突然开口。

    正在学校门口超市挑水果的罗曼一顿,立刻无比谨慎地收好塑料袋,警惕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有人注意到我了?”

    【左转,前进十步,然后右转,直走两米后转身】

    罗曼皱着眉,整个人都紧绷绷的,忧心忡忡地按照以撒的指令一丝不苟地照做,在人来人往的学校超市里迈着僵硬的脚步,一步三回头,胆战心惊地转过身,然后……

    发现自己站在了放满鸡翅,鸡腿,速食薯条和鱿鱼圈的冷冻柜前。

    寒风呼过,腾起的白气在她脸上冷冷地拍。

    【我查过你的银行存款,】以撒平静地开口,【建议将此领域所有的冷冻食品与生鲜全部带走补充储蓄,并把‘购买新冰箱’和‘烤箱’放入亟待解决的下一步事项里,以防万一……】

    【至于你手中的植物果实:可以买,但没必要。考虑到优化资源的需求,存储热量高的食物是更为理智的第一选择】

    它的声音听上去既低沉又冷静,仿佛思索再三后才得出了答案。

    【比如,油炸鸡翅,和酱烤鸡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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