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柾国一路上浑浑噩噩的。
光是临出发前一反常态的单独谈话，就很是值得推敲了。更别说他一上车就魂不守舍的样子，像是失去了精气神一样，内里是被人一眼看穿的空洞。
“今天上午，宋知荷所属社方面回应表示，根据本人确认结果，与金韩彬方面只是友人关系，而非恋爱，并表示本人暂且无感情方面的计划…”
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让车厢的气氛变得奇怪又胶着。
趁最后一个红灯的空档，经纪人拿起一旁的水，装作喝水的样子漫不经心地抬起头，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其他成员的反应。
前面的话还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是等到最后一句话落下的时候，其他成员不约而同落在田柾国身上的视线被他捕捉地一清二楚。
他闭上眼，了然地笑了笑。
“等会下车的时候把手机都交给我吧。”
绿灯率先亮起，经纪人稍稍整顿好复杂的心情，睁开眼的下一刻，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做好切断他们联络外界的决定。
听到后面骚动的声音，他凉薄的轻哼：“不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你们在我眼皮子底下都干了什么？”
经纪人重点监管的也就是田柾国和朴智旻，所以对于其他人的监管力度也不算太过，对于刚到机场，金泰亨就捂着肚子迫切地拜托想要去解决一下生理需求的事情，也只是挑了挑眉，意外地通情达理。
“所以呢？”
“所以哥等一等我，我很快就过来。”
金泰亨顺从地把手机递给了经纪人，看着他恭顺的样子，经纪人略微降低了一点他的怀疑度，想着不急在这一时，而等会的汇合还需要手机的协助，他犹豫了半分，推开了他的手机，“等你回来了再给我，免得等会不方便联系。”
金泰亨点点头，捂着肚子一边道谢一边离开，等确认离开了经纪人的视线时，他一转身就溜进一个紧急疏散通道，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拜托……”
听见电话那边占线的提示，他咬了咬牙，不住地祈祷：“真是讨厌什么就来什么。”
可能是神祇最终听见了他的祷告，过了一会儿，宋知荷总算接通了电话。
她语气透着一股疲惫，倒是让他想起了通宵练习时的自己，“泰亨哥？有什么事吗？”
“你们到底怎么了？”
顾及所剩不多的时间，他单刀直入地开口，“今天一早上就很不对劲。”
“我也很想知道怎么了。”
宋知荷语气淡漠又干涩，像是极度缺水一般，“你只需要告诉我，昨天晚上，他在哪里？”
金泰亨一脸莫名其妙，“他生日，他当然在宿舍啊，我们七个成员都在一起！”
他听见那边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叹了一口气，半晌，才缓缓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金泰亨觉得所有事情都变得奇奇怪怪，“你要是有什么想告诉柾国的，赶紧告诉我。我手机等会……”
等会也要上交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就听见宋知荷轻轻笑了，带着自嘲和凉薄的语气截断了他所有的话语，面目全非得像是从未认识过这个人一般。
“刚好，你帮我问问他。”
她停顿了许久，方才勉强开口：“就算不喜欢我了，就算厌烦我了，能不能选一个正常的方式？”
“什么？”
金泰亨懵了。
“至少可以好聚好散，我也不是那么死缠烂打的人。”
金泰亨捏紧了话筒，他意识到这件事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你到底在说什么？”
“没什么，”
过往温柔和甜蜜像是雾里看花，一切显得那么的模糊又虚幻，宋知荷强撑着困乏酸楚的心脏，难免声音也透着一股沙哑，“你就告诉他，我知道他的意思了，不会让他为难的。”
*
宋知荷挂掉电话后，金泰亨还愣了一会儿，抽丝剥茧般理了理她透露出的信息，大概意识到昨天晚上两个人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卡着时间给经纪人哥哥打了一个电话确认位置，然后利落地删掉了刚刚明显的通话记录，其他倒是一成不变的，全部清清楚楚地上交给了经纪人。
飞机上他一路憋着没问，刚下酒店安排好房间，经纪人就一个个训话，轮到他时，他总算明白了今天不对劲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因为昨晚的意外导致经纪人查寝时留下照顾柾国，也因为这个插曲导致隐瞒了许久的关系被经纪人发现。
自然现在，作为从犯，他们需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或许是考虑到最近繁忙的行程和之后的舞台表演，经纪人没有过于为难他们，只是智旻依然被列为重点关注对象，而田柾国则是被经纪人全面接管一切事宜。
除了睡觉的时间，几乎其他时间他都寸步不离，就连其他好友在彩排完想要一起聊天，经纪人也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
金泰亨想要告诉他宋知荷的那些摸不着头脑的话，也只能趁睡觉后，摸着空隙和他聊聊天。
“你们到底怎么了？”
他把被子蒙过头，田柾国和他一起被蒙在被子里，“今天上飞机前我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她说的话莫名其妙的。”
田柾国猛然抓住他的手臂，“她说什么了？”
金泰亨想了想，大致的复述了一遍：“奇奇怪怪的…说就算你不喜欢她了，讨厌她了，也选一个正常的方式吧？”
他注意到田柾国抓着自己手臂的力度越来越大，“她不是那么死缠烂打的人，至少可以好聚好散？”
“还说什么，她知道你的意思了，不会让你为难的。”
听到这里，田柾国再也受不了了，他努力不想要眼眶里的泪水掉下来，但还是克制不住，想着至少黑漆漆的一片泰亨哥也看不见，索性就不再掩饰，任由它干脆地打湿了枕巾的一角。
“……我真的做错了吧。”
他一开口就是浓重的鼻音，金泰亨也当做没发现他哭的隐忍的事情，拍了拍他的后背，试图安抚一下他此刻波动的情绪。
“我们昨晚约好的，她提前离开婚宴，我们一起吃饭去庆祝生日。”
“可是我没想到，结婚的那位是她以前喜欢了很久的哥哥。”
“而且…而且昨天的绯闻…”
“哥，我真的不敢去，”
他隐约的呜咽声在安静的卧室分外清晰，“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是不是还喜欢他？”
“我一想到这些，心脏就疼的难受。”
结合他所了解到的事情，金泰亨轻易地补全了事情的真相：
“所以我们劝你酒的时候没有拒绝？你想壮壮胆子但没想到初次沾酒干脆地趴下了？”
他一字一句的逼近昨晚的真相：“所以…你等于是把人家晾在一边？一整晚？”
田柾国急促的呼吸在他耳边听得分明，但他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女生的处境，摇了摇头，对田柾国判了死刑：“你做的太欠缺考虑了，把女孩子晾了一整晚，怪不得知荷认为你是厌烦她了。”
“我没有！”
田柾国微微提高了音量，“我怎么可能！”
“但我知道有什么用？”
金泰亨理智地给他分析着现在恶劣的情形：“你看，你从昨晚到现在，你有打过电话和她解释吗？”
他急急地想要解释什么，可金泰亨下一秒的话又让他偃旗息鼓。
“没有对吧？毕竟经纪人哥哥一整晚都守着你，你一大早又被PD叫过去训话。”
“我知道一切是阴差阳错，可她会怎么想？”
“哦，你明明和人家约好了一起庆祝，可你没来，甚至一通解释的电话也没有，虽然不知道她等到了几点，但应该等了很久吧？”
“换做是你，你会怎么想？”
他就是清楚，所以才痛恨无能为力的自己。
“至少你要和她解释清楚，”
金泰亨抿着唇，“她有权知道这些。”
*
想要解释清楚，听上去简单，可做起来却麻烦得很。
最难的是防弹的经纪人们对他们更加上心，一举一动都逃不开经纪人的眼睛。再者就是好不容易得空在拼盘演唱会的后台找到好友拜托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却没想到电话过去要么占线，要么无人接听。
也不能说是宋知荷故意避着他，实在是她这段时间也忙得很。
金子制作完成的消息算不得什么大消息，只是临时变了策略，转道报名柏林电影节的消息一出，各家媒体闻风而动，一时间她的工作用手机号几乎时时刻刻都有电话切入，连较为隐私的私人手机号也流露了出去，让她烦不胜烦。
而理事显然不在意这些小事，拍戏之余，他陆续带着宋知荷拜访了不少德高望重的前辈，其中不乏各位导演届的巨擘，也不乏新锐的后起之秀。联想到最近话题十足的柏林电影节报名名单，她隐隐觉察到什么，又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值得理事这么看重。
“我们内部做过论证，这个终剪版无论是时长还是走向，都是最适合的版本。”
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理事悠悠道：“我相信你迟早能捧回一座影后的奖杯。只是今年实在天时地利，局面大好，至于人不和，那就自己多多努力。”
他语气轻描淡写得不像是要去争夺导演们的支持，宋知荷克制着复杂的心情，想了想，开口道：“那我需要做什么？”
“好好演戏，”
理事侧过来看了她一眼，“与神同行估计明年三月杀青，之后的档期你是打算填公司给你的剧本，还是之前朴编邀请你的剧本？”
公司给的剧本是女主题材的文艺片，所谓磨了许久的片子。
而朴编的剧本则是在不久前的内部小型试映会上，她一眼相中宋知荷力邀她成为自己下部戏的女主角的剧本。
宋知荷沉默了一会儿，“朴编那里…我没有理由拒绝。”
不管是朴编辉煌的编剧履历还是她点石成金的能力，她都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那到时候我会让Sera替你去联系，”
他并不意外她的选择，“不过这之前，马东锡的新片试映会，你至少得当面过去致意。”
她点头。
作为前辈愿意演一部女主片的镶边男主已经十分仗义，更何况对方手里只有部分剧本。即便还没进入沟通档期敲定合约的环节，她也有义务走这么一遭。
“什么时候？”
“下周二，首尔龙山。”
助理在后面补充着：“下周五还有青龙电影节的颁奖礼，你也得抽空去试一下礼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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