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从这周起恢复晚自习。
晚自习时间是18:20-22:00，三节正课一节自习，最霉的是碰上理科三连。
据说高三的朋友们更惨，晚上十一点才下课，天不亮又要开始上早自习。所以不少人选择了住校。
高二三班。
年过半百的化学老师站在讲台上演算方程式运算得到反应的燃烧热。
他讲课喜欢拖长音，还没二十分钟，台下已经趴下了一大片，精神极度萎靡。
化学老师看似佛系，在小朋友们跌入美妙梦境的前一秒，猛地抬高嗓音，成功吓醒昏昏欲睡的同学们。
同学们强打精神，没过多久又开始小鸡啄米起来。
化学老师深深地叹了口气，继续讲课。
顾烬下午睡够了，此时撑着脸，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
女生腰杆挺直，时不时低头勾勾画画，漆黑柔软的马尾微微晃动。
他的葵葵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
唯一煞风景的是旁边的蒋敛，流着口水打瞌睡，微微的鼾声让他几次想揍人。
正当顾烬准备动手时，下课铃响了起来。
化学老师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无奈挥了挥手，“下课吧下课吧，记得写作业。”
没有人回应他，大家已经趴在课桌上睡了过去。
他叹着气出了教室。
可惜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第二节语文课很快拉开序幕。
同学们唉声叹气地拿出了书。
语文老师踩着点就进教室，是个打扮考究的中年妇女，可是脾气却让人不敢恭维。
她一脚踩进门就问，“暑假让你们背的《逍遥游》，都背过了吗？”
蒋敛还迷糊着，拖长了声回，“没——有——”
“好，就从蒋敛开始，起来背一遍《逍遥游》我听听。”
突然被点名，蒋敛登时睡意全无，站起身有些懵逼地看着她，“那个老师，要不你先起个头？”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哦这个啊！我知道我知道。”蒋敛摇头晃脑地背起来，“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要用两个烧烤架，一个蜜汁，一个微辣……”
语文老师越听越不对劲，黑线道，“停！你故意的是吧，给我站着！”
蒋敛眼珠骨碌碌转了圈，又嚷嚷起来，“老师，顾烬会！不信你抽他试试！”
顾烬握了握拳，忍下让他三分钟内c位出殡的想法，站起身，言简意赅道：“北冥有鱼，众人食之。”
这下，语文老师彻底怒了，“你们两个小王八蛋！故意拿我寻开心是吧？”
青葵一听不妙，感觉下一秒老师就要让人把他俩拖出去斩了，连忙举手自荐，“老师，我会。”
语文老师朝她扬了扬下巴，“那你来吧。”
她站起身，清了清嗓，开始表演：“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说来也巧，有次育仁月考超纲考到《逍遥游》，青葵失了分，心里自然不服气，回去后硬是将这篇文言文背得滚瓜烂熟。
咬字清晰软糯，竟是一个字也没出错。
语毕，语文老师率先鼓起掌，不由面露微笑，“背的很好，看得出来青葵同学课后很用功，不像个别同学只知道偷奸耍滑，坐下吧。顾烬你拍什么手，我说的就是你！”
坐下后，倪音小声和她咬耳朵，“葵葵你也太厉害了吧！这么长都不带卡的。”
学渣蒋敛也惊了，“牛逼啊青葵！”
顾烬摇了摇尾巴，“葵葵你真厉害。”
语文老师又问，“还有人毛遂自荐的吗？没有我就开始点人了。”
……空气听了想安静。
语文老师视线一转，“行，那就班长来吧，给大家领个头。”
班长不愧是班长，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背过了。
语文老师又随机抽了几个同学，能背过的少之又少，有的人甚至开不了头。
她登时气得火冒三丈，“放假前我是怎么说的？你们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不是？一个暑假只背一篇文言文都不背不下来！”
大家沉默。
语文老师又责备了几句，见底下同学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顿时气得肝疼，直接开始讲新课。
全程脸色极其差。
快下课前，她冷冷地说了句，“本周三之前背完《逍遥游》，课代表把不背的名单交给我。”
蒋敛嗤笑：“你背吗？”
顾烬淡道：“我不背。”
“我也不背，正经人谁背文言文啊。”
两人一拍即合。
课间，沈岚进来时脸色不太好。
她清了清嗓，“根据各科老师反映，我们班现在不良风气很严重，对待学习非常消极，现在我给你们分个组，每个大组前后两排为一小组，等会我会安排小组长监督组员，背书这块一定要落实，老师也会不定期地抽查，组员背不到组长也要承担一半的责任……”
沈岚铺头盖脸说了一大堆，概括以下几点：
1.你们高二了，不能幼稚了；
2.我来分个组，团结你我他；
3.组员不学习，组长来背锅；
4.统计平均分，你的最磕碜；
5.谁吃救济粮，谁最不要脸。
青葵毫无悬疑当了小组长，组员分别是倪音、蒋敛和顾烬。
看着这个阵容，她有点头疼。
顾烬也很上头，沈岚说每次月考完，各个小组都会统计平均分，要是哪个小组排名倒数，就要承包一个月的公区清洁。
他和蒋敛，一个是全校倒数第一，一个是全校倒数第二。公区清洁已经可以开始着手准备了。
他以前从不在乎成绩，就连递上来的小抄也懒得看，可是……
他舍不得让葵葵跟着他受苦！
他将悲愤化为动力，下定决心开始学习，摸了摸桌洞，准备找本练习册试手。
万万没想到摸了个空。
哦，他差点忘了他不写作业的。
不对，这学期他好像写过一张卷子，照着葵葵抄的。
这点小事完全不能阻挡顾烬对知识的渴望。
他当即掏出手机，在群里打了几个字。
——回收理科练习册，一本五十。
很快有人回复：我有！但是不是新的。
——没事，下课老地方见。
上完一节物理，中途有十分钟的课间休息，顾烬去了趟男厕所。
“带了吗？”
“都带了。”紧接着是塑料口袋的摩擦声。
“这是钱，你清清。”
“不用了，不过烬哥你要这玩意儿干嘛？这东西害人不浅啊。”
“这你就别管了，钱已经给你了，就当我没来过。”
隔间里的教导主任越听越不对劲，脑中浮现出各大社会新闻的标题《高中少年一朝失足千古恨》《某某高校男生染上毒瘾，百年老校名誉毁于一旦》《究竟是未成年保护法还是未成年犯罪保护法？》
越想越可怕，他连忙提着裤子冲了出来，“都给我站住！”
顾烬看着光着半边腚的教导主任，久久没有说话。
教导主任已经顾不上这么多，腾出一只手朝他摊开，如膺隼般的敏锐视线，“给我。”
“嗯？”不解。
气急败坏，“你们交易的东西！”
顾烬默了下，打开黑色塑料袋，拿出了……物理练习册。
教导主任：……？
“有事吗？”顾烬礼貌地问。
沉默半响，教导主任吐出四个字，“……好好学习。”
顾烬抬腿往外走，小弟强忍着笑紧跟其后。
快走到门口时，顾烬稍稍一顿，忽地转过头，厕所的钨丝灯幽幽地照射下来，是一种昏黄朦胧的光。
发色漆黑，窄腰长腿，一双昳丽的眼眸淡淡地睨着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主任，你擦了吗？”
小弟再也忍不下去了，笑出了猪叫。
教导主任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这个小兔崽子！让他这张老脸往哪搁！？
顾烬踩着课铃回到教室。
第四节是自习，没有老师，全凭自觉。
他坐回座位，随意抽了本练习题出来，看着封面上字迹潦草地落着名字。
真他妈丑。
翻开第一页，小弟动过笔，可是空题比较多。
他决定从简到繁，拿起笔就开工。
十秒
二十秒
三十秒
……
他沉默片刻，果断利落地翻页。
再翻。
又翻。
连续翻了好几页，顾烬气得摔笔，现在的老师怎么回事，出这么难的题吓唬谁呢。
圆珠笔啪地掉在青葵的脚边。
她早早写完了作业，正在练衡水体。
听见声音后弯腰捡起，认出是顾烬的，侧过身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他正在看题，青葵快速扫了眼，刚要转头忽然顿住，折了回来再看了一眼，“不对啊，这不是你的笔迹吧？”
她看过顾烬的签名，字体遒劲而舒朗，怎么肯定写得这么丑。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顾烬又被欺负了。
“是他们让你做的吗？”她忽然开口。
顾烬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垂下眸，苦笑道：“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没想到被你发现了。”
青葵心想果然如此，一时心里五味杂陈，深深地看着他，“顾烬，你有想过告诉家长吗？”
闻言，顾烬露出一个标准的甜笑，“我不想让他们担心，而且这也不算坏事，帮助同学，进步自己，一举两得。”
蒋敛在一旁看热闹，突然觉得生理上有些不适，心里疯狂刷起了弹幕：太恶心了太恶心了收皮吧你。
顾烬笑了下，重新握住笔做题，神情认真而璀璨，就像一颗温柔旋转的小星球。
青葵怔怔地看着他，顾烬平时看着不认真学习，没想到竟然有这么深的领悟。
他热爱学习的狂热，让她很受感动。
青葵决定今晚回家，选几套没做过的试题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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