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约定好的,雷古勒斯出现在校医院的时候,格兰芬多的四人组已经离开。
“下午好,绯闻男友。”抬起头望见他走过来,艾尔维拉拿羽毛笔的尾端搔了搔下巴,扮出惊讶而若有所思的神情,严肃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你知道,为了证明咱们俩的清白。”
雷古勒斯失笑:“既然还可以开玩笑,我应该就能理解为你感觉好多了?”他来到她的病床边,对隔壁床上的奥利弗礼貌地点头示意,才在椅子上坐下,将一只包装得精美漂亮的方盒子递给艾尔维拉。奥利弗看起来不大高兴,含糊地点了点头,低下脑袋研究他的变形术论文。
“感谢白鲜,不会留下疤痕。”艾尔维拉接过盒子,“我可以打开吗?”
得到对方点头的回应,她才拆开礼物。盒子里装满了蜂蜜公爵的巧克力球和梨子硬糖,甜丝丝的香气扑面而来。“谢谢。”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艾尔维拉盖上盖子,将腿上的礼物和羊皮纸一块儿放到枕边,“可惜我没法去看下星期的比赛。你们还会再找时间训练吗?”
“阿什顿没有这个打算。”雷古勒斯摇摇头,把肩头的书包放到脚边,“这次最重要的是战术。我们和格兰芬多的分数差距很大,必须在把比分缩小到至少一百四十分之后,才能抓金色飞贼。”
艾尔维拉若有所思地点头:“詹姆在前两场比赛里太疯了。”今年的比赛她一场都没有错过,当然也看到了格兰芬多对其他两个学院的比赛中,詹姆疯狂进球的表现。据她所知,现在就连斯莱特林的低年级生里,也有女孩儿变成了詹姆的球迷。
“大概是没想到揭幕赛会输,所以受了刺激吧。”雷古勒斯语气平平,却一针见血。
这里面或许还有她的“功劳”?艾尔维拉头疼地笑笑。
“没关系,今年你们还是新队伍,尽全力比赛就好。”她说。
雷古勒斯回给她一个浅淡的微笑。他什么也没说,但艾尔维拉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要求并不止于“尽力就好”。不过雷古勒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望向她的眼睛,忽然稍稍敛容,正色道:“我还想替阿什顿他们说说好话。”
“噢。”艾尔维拉迟疑地眨了眨眼。她猜到雷古勒斯会说起这个,却没有料到他会这样直白。她下意识地瞥了眼旁边那张病床上的奥利弗,只见他正埋着头奋笔疾书,好像根本没有留意他们在说什么。她于是重新对上雷古勒斯的视线,等待他的下文。
“我知道当时我们六个人一起对付你弟弟,最后也只有你们受了伤,对于你来说并不公平。”雷古勒斯诚恳地看着她的眼睛,他一如往常地坐得腰杆笔直,两手半握着拳头放在膝头,端正的坐姿与他的哥哥完全不同,“但是当时情况紧急,站在阿什顿他们的角度来看,他们也做不到考虑得太周全。所以希望你能谅解。”
艾尔维拉面带微笑地同他那双灰眼睛对视,有那么一两秒钟没有说话。她很清楚,在这件事上她其实没有选择的余地。克里瓦特他们并不是旗帜鲜明的纯血派,肇事者的目的无非是挑拨离间,如果她因为昨天的事而心怀芥蒂,只会正中敌人的下怀。个人情绪其实不算什么,是不是?
“当然,我不介意这件事。”在大脑得出答案以前,艾尔维拉已经轻松地开口,“我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反应那么快。而且你的昏迷咒打中奥利弗之后,其他人也没再继续攻击了,不是吗?”尽管她确信,要是换她面对一个失控的一年级学生,她绝不会用上攻击性的咒语。
脸上挂着理所当然的微笑,艾尔维拉耸了耸肩,由于受伤的左肩还不能大幅度运动,她的动作看上去有些滑稽。幸运的是,雷古勒斯两眼一眨不眨地瞧了会儿她的眼睛,最终也被她这个动作逗笑了。
他们又聊了点儿别的琐事,雷古勒斯才彬彬有礼地道别。
“等一下。”他刚刚站起身,奥利弗的声音便赫然响起。艾尔维拉和雷古勒斯都不由一愣,扭头朝他看去。奥利弗从自己写得密密麻麻的变形术论文里抬起头,捏紧手里的羽毛笔,偷偷瞄了眼雷古勒斯。
“对不起。”他盯着羊皮纸,干巴巴地道歉,“如果不是我不小心,也不会中夺魂咒。”
艾尔维拉惊讶地瞪大眼,几乎要以为奥利弗又中了夺魂咒。从雷古勒斯的表情来看,他似乎也对奥利弗突如其来的道歉感到意外。“你是受害者,琼斯。”他冷静地告诉奥利弗,“即使是成年巫师,能抵御夺魂咒的也少之又少。你没有必要道歉。”
奥利弗哼哼一声,嘟囔一句“我要午睡了”,胡乱把羊皮纸和羽毛笔搁上床头柜,扭动着钻进被子里,留给他们一个后脑勺。雷古勒斯于是与艾尔维拉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道别离开。
校医院的橡木门悄声合上,房间回归沉寂。办公室里的庞弗雷夫人像是在整理药剂瓶,水晶瓶碰撞的轻响偶尔会从门板后面传出来。坐在病床上的艾尔维拉看一眼仿佛已经睡着的奥利弗,侧过脸来拨弄起了手边的羽毛笔。“我以为你会气我原谅那几个球员呢。”她试探地喃喃。
“有什么好气的?”背对着她的奥利弗瓮声瓮气地说,“如果不是他们阻止了我,我还会继续用黑魔法攻击人。”他顿了一下,声音变得闷沉了一点儿,“我连你都会攻击。”
短叹一口气,艾尔维拉掀开被子,趿着拖鞋走到奥利弗的床边坐下。
“雷古勒斯的话没有夸张,奥利弗。成年巫师也很少有能够抵御夺魂咒的,那需要非常、非常强大的意志力。”她认真地强调,垂眼注视着弟弟苍白的侧脸,“但是你做到了。准备对我念咒的时候,你在努力抵抗它,是不是?”故作平常地笑一笑,艾尔维拉抬手拍拍他的胳膊,轻声道,“我记得的。谢谢你。”
奥利弗一动不动地侧躺着,眉头微锁,双眼紧紧盯住旁边那张病床锈迹斑斑的床脚,脸上早已没有上午向朋友们吹牛时的得意。
“维拉。”许久,他突然开腔。“我知道它为什么是不可饶恕咒。”
艾尔维拉的手轻轻搭着他的胳膊,没有搭腔。“只要施咒的巫师愿意,他就可以用这个咒语强迫任何人杀掉自己的家人。”奥利弗的喉音闷闷的,“要是哪天我发现自己……”他没能说下去,把剩下的半句话咽回肚子里,悄悄捏紧了拳头,“我宁可当被杀掉的那一个。”
窗户外边传来霍格沃兹场地上的欢笑声。这天天气晴朗,和煦的春风拂地,学生们大多会选择到场地上嬉戏、散步、聊天。仔细听着他们模糊的谈笑声,艾尔维拉望向窄窗外一角湛蓝的天,心不在焉地道:“不会有这种事的。”
真的不会有吗?她问自己。她不希望奥利弗把生死挂在嘴边,但眼下抱有任何乐观的想法,似乎都显得十分可笑。在他们身边的这群人里,在这些和他们一块儿坐在教室上课的面孔中——有人为了自保不惜伤害他人,有人为了利益轻视生命,还有人,或许也会像已经离开学校的食死徒一样,杀人取乐。艾尔维拉忽然记起父亲汉特常拿来开玩笑的那句话:也许将来亲手把同学送进阿兹卡班,也会是有趣的经历。
尽管她一点儿也不认为这有趣。
校医院外的走廊吵吵闹闹。雷古勒斯关上身后的门,恰好听见走廊尽头响起一串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看见一个赫奇帕奇的低年级男孩儿捂着鼻子跑过来。他的耳朵在喷出大股的蒸汽,同时还发出火车鸣笛般的声音。男孩儿又手忙脚乱地捂住两只耳朵,于是喷气的变成了他的鼻孔。
这滑稽的一幕并没有引起雷古勒斯的注意,他的目光落在斜前方的那道身影那儿:西里斯两手插兜斜倚在一个摆放着蓝白色大花瓶的壁龛边,他正侧着脸,与雷古勒斯四目相接。
那个赫奇帕奇的男孩儿一会儿看看雷古勒斯,一会儿又看看西里斯,似乎被这对兄弟之间微妙的气氛吊起了好奇心,脚步竟然变得拖拖踏踏。西里斯率先直起身走向拐角的麻瓜研究教室,雷古勒斯思考片刻,默默提步跟上了上去。兄弟俩一前一后走进教室时,鼻孔喷气的男孩儿还在校医院门口探头探脑,走廊里回荡着绵长的鸣笛声。
教室的大门在身后合上,雷古勒斯环顾一圈麻瓜研究教室,禁不住皱起了眉头。这是他头一次踏足这间教室,正如他想象的那样,这里的一切都使他感到非常不适:讲台和墙壁边的橱柜上都摆满了麻瓜发明的笨重机器,还有雷古勒斯曾在麻瓜商店里看到过的黄色橡皮鸭;由光点组成的一连串年份数字飘浮在教室半空中,每个年份下方都标记着麻瓜的重要事件;黑板上贴着一张令人费解的机械结构图,在一个古怪的单词“Generators”旁边,有一行“十九世纪最伟大的发明”。
这里的一切都与霍格沃兹城堡的其他角落格格不入,感觉上,它就像布莱克家祖宅内西里斯的卧室,分外出格,却又让人无可奈何。
西里斯走到窗边,不紧不慢地抬起手,将魔杖向上一提。灰扑扑的窗帘立时拉开,窗帘上那位嘴叼雪茄、比着胜利手势的麻瓜首相可笑地皱缩起来,室外明媚的阳光将教室的阴暗劈开一道豁口。雷古勒斯条件反射地眯缝起眼睛,还没能完全适应光线,便在细长的视野中看到西里斯转身面向他。
“你跟家里通过信了吧。”西里斯直截了当地问,“这件事他们知道多少?”
雷古勒斯再度收拢眉心,但这一次并不是为了他所站的这间教室。
“你怀疑母亲和父亲。”他的语气稍嫌冷硬。
“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他们,雷古勒斯。”西里斯的回应同样毫无温度,他垂下握着魔杖的右手,面庞因为背光而叫人瞧不清表情,“你敢说他们根本没有接触过伏地魔和食死徒吗?”他冷哼,“还是说,你能保证他们没有受到过拉拢?”
“这是两码事。”雷古勒斯冷淡道。每当西里斯拿这种带刺的、完全没有耐心可言的态度对他,他就会感觉到谈话没法继续。
“这不是两码事。”西里斯冷冷说,灰眼睛将弟弟的身影牢牢锁在眼仁里,“你知道昨天的事不可能是小巴蒂·克劳奇干的。策划这件事的人不仅要挑拨我们几个家族的关系,还要挑拨艾尔维拉跟你们的关系,不然他们也没必要挑在她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下手。昨天她被临时拉去顶替你们球队守门员的事,又有几个人知道?”
他顿了顿,讽刺地扯动嘴角:“只是很可惜,你们都比对方想象的要聪明。”
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名字不可抑制地浮现在脑海里,雷古勒斯难得地感到心烦意乱,耐心几乎已经所剩无几。“既然你也清楚,我们就没必要再纠缠这个问题了。”他维持着最基本的礼貌,“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件事和父亲母亲无关。”一股无名火在胸腔里越窜越高,雷古勒斯忍了忍,终于还是开口道:“恕我直言,你其实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了解他们,西里斯。”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西里斯的身形僵顿了一下。雷古勒斯背在身后的双手不由得捏紧了拳头,他说不清楚自己此刻的感觉。事实上,他很清楚他的那句话并不公平——从他有记忆开始,母亲和西里斯的关系就从不融洽,他们都没有给对方真正了解自己的机会。
可想而知,西里斯有理由为他的这句话发火。雷古勒斯有冲动要在争执发生之前离开,但是另一种难以描述的、近乎期待的情绪占据上风,他意识到自己挪不动脚步。
兄弟二人在沉默中对视,出乎意料的是,西里斯似乎没有发火的迹象。
可他也没有要开口的迹象。
半晌,雷古勒斯疲惫地合了合眼。
“我还要去图书馆,先走了。”他扔下这句话,转过身去拧门把手。
“你最好是记住昨天的事。”身后忽然响起西里斯平静的声音,雷古勒斯握住门把的手一顿,“记住那群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你在他们眼里也只是个可以利用的对象而已。”
他听到“哗”的一声响动,门板上那片四四方方的阳光消失无踪。
“少跟麦克尼尔他们打交道。那是条错得离谱的路,你也不会交到真正的朋友。”西里斯在他背后的阴影中说,“不管他们是不是‘高贵’的纯血统。”
右手情不自禁地收紧,雷古勒斯的心跳咚咚加快。
“如果我没记错,”他旋过身,再次看向西里斯那双与他最为相似的冷灰色眼睛,“你结交的朋友……也都是纯血巫师。”
在此之前,他们从来没有谈论过这个话题。他们很少像别的兄弟那样畅聊自己的生活,可是入学以来,雷古勒斯已经亲眼看到格兰芬多人对西里斯宽容的接纳,他知道西里斯在那里过得很自在,也知道西里斯结交的那些朋友——波特、艾尔维拉、卢平和佩迪鲁,无一例外,全部是纯血巫师。
不论怎样忤逆母亲,西里斯至少还是维护了布莱克家族的底线,没有与那些血统不纯净的人为伍——雷古勒斯是这么认为的,又或者说,他是这么希望的。就像舅舅阿尔法德,即便与家人不睦,也从未做过有损家族荣誉的事。
这样的话……就不会像安多米达……
“我可不是根据血统挑选朋友的。”西里斯透着厌烦的口气打破了雷古勒斯心中那点儿天真的幻想,“就算詹姆他们是麻瓜家庭出身的巫师,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区别。”他清楚地听到西里斯的声音冷下来,仿佛刚刚那番告诫里的善意都是雷古勒斯的幻觉,“我说过,我不像你。”
僵硬的嘴角动了动,雷古勒斯试图再说点什么,嘴唇却像中了石化咒一般难以张开。
西里斯同他错身而过,打开那扇紧合的门,没再多看他一眼,径自离开。
面对满屋子无用的麻瓜发明,雷古勒斯望着黑板上那个怪异而陌生的单词,不敢相信刚才有那么一个瞬间,自己居然想问问西里斯它是什么意思。
有什么意义呢?他自嘲地想。
毫无意义。
这一学年的魁地奇赛季,斯莱特林学院最终没能迎来一个完满的落幕。
他们赢了最后一场比赛,却依然在赛季总分上输给了格兰芬多。艾尔维拉出院的那天,正好是比赛结束之后的第二天。这是个天气大好的周末,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里却挤满了死气沉沉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复习、写作业,学习的劲头前所未有地高涨。
艾尔维拉在壁炉边的一张雕花椅上找到了雷古勒斯。他身边既没有球队的球员,也没有以麦克尼尔那几个级长为首的高年级生,只是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望着壁炉出神。
“我猜,”她坐到他身边的那张椅子上,“这次你一个人待着的理由是需要好好自省。”
雷古勒斯回过神,颇为无奈地对她一笑:“欢迎回来。”
“想聊聊吗?”艾尔维拉坐直身子,故作矜持地摆出一副聆听者的姿态。她满意地看到他脸上总算恢复了几分光彩。
“还是算了。”他笑着摇头,诚实地说。
“好吧。”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艾尔维拉摊摊手,“那我有没有荣幸邀请你去图书馆写作业呢?我想用期末论文再给学院挣点儿分,毕竟就算加上魁地奇杯的分数,格兰芬多的优势也并不明显。”
雷古勒斯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走吧。”他站起身,优雅而从容地道,“为了今年的最后一战。”
艾尔维拉笑了。
四月的最后一天,猫头鹰埃布尔带来了汉特迟到的回信。五月第一个早晨的预言家日报上,魔法部对穆尔塞伯家的搜查刊登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虽然其结果是“没有任何收获”,但丝毫没有影响另一则消息带来的慰藉:小巴蒂·克劳奇违法使用不可饶恕咒一案,因证据不足而以被告人无罪结案。
期末考试让霍格沃兹的学生们无暇顾及报纸上的消息。五月匆匆溜过,最后一场考试在六月下旬结束时,学生们才如释重负地松一口气,成群结队涌向霍格沃兹阳光明媚的场地。
艾尔维拉、爱丽莎和莉莉一道穿过草坪,走向波光粼粼的黑湖。
“魁地奇世界杯?”莉莉被这个新鲜的名词勾起了兴趣。
“没错。”艾尔维拉停步在湖边,望着远处正同巨乌贼一块儿游泳的几个男孩,觉得快乐咒仿佛化成了空气,“爸爸今年能拿到更多的票,这就是当资本家傀儡的好处。”
两个女孩儿清脆地笑起来。
“谢谢你,这真的太棒了。”莉莉好像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快活过,她扔下书包,满脸笑容地坐到草地上,“佩妮一定会高兴的!虽然她不肯承认,但我知道她其实很向往魔法世界。如果能和她一起去看世界杯,说不定我们就能和好了。”
“我担心的是安全问题。”爱丽莎在她身旁坐下,脸上也带着松快的笑意,却不如她们乐观,“今年的形势毕竟不一样了。这种大型场合很容易被那些不法之徒盯上。”
“别担心,魔法部很重视这次的世界杯,爸爸说他们的安保措施从去年就开始反反复复加强了。”艾尔维拉脱下鞋袜,把脚伸进凉丝丝的湖水中玩水,“相信一切都会顺利的。”
“我们总不能因为害怕而放弃正常生活。”莉莉帮着腔,一面脱鞋,一面转过头去看爱丽莎,“你会去吗,爱丽莎?”
“当然,我们全家都会去。”耸了耸肩膀,爱丽莎也脱下自己的鞋袜,偏首给她一个理所当然的微笑,“就像你说的,不能放弃正常生活,是不是?”
三个女孩儿都把脚丫子浸到凉爽的湖水里,你踢踢我、我踹踹你,凑在湖边开怀大笑。
即将来临的暑假带来的快乐却并没有持续太久。第二天上午,从西里斯那儿得知他暑假得在格里莫广场12号度过时,超乎想象的失落占据了艾尔维拉的脑袋,她几乎没能掩饰脸上的失望。
“三个二十天也过得不慢。阿尔法德这两个月都在伦敦,要是有机会出来,我就去戈德里克山谷找你们。”西里斯仿佛毫不在意,姿态散漫地一挥手里的魔杖,轻轻松松凭空变出一群小黄鸟,绕着艾尔维拉的头顶叽叽喳喳地飞来飞去,“再说还有世界杯,你也不用太沮丧了。”
“我只是有点儿意外。”艾尔维拉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假装很有兴趣地仰头观察他变出的小黄鸟。
这些欢快地鸣叫着的小家伙并没有消减她心中的沮丧。他们待在五楼大镜子后面的密道里,在提起这件事之前,艾尔维拉正谋划着让西里斯教她六年级的变形术,尽管她连五年级的消失咒都还没有琢磨透彻。
此时此刻,看着在自己头顶上方扑棱翅膀的小黄鸟们,艾尔维拉突然发现她和西里斯约会的活动原来这么少:每个星期只有一两个小时的时间能独处,还得偷偷摸摸地藏在密道里,有时候甚至被他们拿来练习变形术——当然啦,学习是件很快乐的事,不过……
“你想不想出去走走?”不再去瞧那些小鸟,艾尔维拉将视线转向面前的西里斯。
他大概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手中的魔杖熟练地一挑,那几只吵闹不休的小黄鸟便消失无踪。
“你不怕被人看见?”西里斯怀疑地挑高眉梢。每到天气好的时候,他都想跟艾尔维拉一起去场地上玩会儿,但那里到处都是学生,他们不可能光明正大地约会。
艾尔维拉冲他一笑,蓝眼睛里藏着得意:“还有詹姆的隐形斗篷呢。”
短暂地一愣,西里斯忍不住翘起嘴角,眼里满是愉悦和欣赏。
“我发现你胆子变大了。”他称赞道。
这天上午,在霍格沃兹城堡场地上嬉戏的姑娘们都瞧见了一桩怪事儿:西里斯·布莱克形单影只地走在湖边的草地上,身边没有平时与他形影不离的詹姆·波特,看上去却好像心情很好,饶有兴致地绕着黑湖逛了好几圈,并且时不时地自言自语。
而对于西里斯来说,这确实是种有意思的体验。初夏的晴天温暖怡人,空气中飘浮着的都是令人愉快的草木气味。低年级学生的打闹稍嫌烦人,女孩儿们的嬉闹声有些聒噪……但这些都不重要。西里斯看不见艾尔维拉,垂在身侧的左手却自始至终和她的右手握在一起。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在半途遇上了几个比赛打水漂的格兰芬多一年级生。
西里斯不费吹灰之力就变出一块瓦片,拿在手里掂了掂,驾轻就熟地将它掷向湖面。
瓦片在湖面轻巧地跳出二十下,才扑通没入湖底。那几个最多能让瓦片弹跳五下的一年级生都目瞪口呆地张大了嘴。
随手拍去掌心的灰尘,西里斯回过身,不慌不忙地左右看了看。没等他出声,一只隐形的、温热的手就重新握住了他的手。他感觉到艾尔维拉的胳膊轻轻挨上他的手臂,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低低响起,问得别有深意:“你没在那块瓦片上做手脚吧?”
“要是做了手脚,”西里斯不以为意地反扣住她的手,唇角带着懒洋洋的笑,“它就得横穿黑湖了。”
没人知道他在同谁说话。这不是西里斯最想要的,那种公开、自在的约会。可是这种感觉非常好。
因为他无比确信,即使他没法看到艾尔维拉,她也会自己走到他身边。
于眼下来说,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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