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母亲写完回信,已近午餐时间。
雷古勒斯将仔细封好的信放进校服长袍的衣兜,起身离开宿舍,打算在午餐前去一趟西塔楼的猫头鹰棚屋。
地下室的一幅巨怪肖像后面藏着一条通往八楼的近路,除了斯莱特林的学生,很少有人在这条楼道出没。雷古勒斯顺着空无一人的楼梯拾级而上,当他拐过第五个楼梯平台,便听见楼上传来伴着脚步的争执声。
“你必须尽快把它寄回去!”
是布兰登·艾弗里的声音。雷古勒斯停住脚步。
“事情已经办完了,那些该死的傲罗也都走了——你没理由再留着它!”
“不,你不明白……那是主人交给我的东西,那就是主人的意志!”另一个声音清楚地响起来,雷古勒斯即刻分辨出这道声音属于希瑞尔·穆尔塞伯。站在这里偷听这两个人吵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雷古勒斯重新提起脚跟,决定用脚步声唤起他们的注意力。
“你知道他是谁的后裔吗?萨拉查·斯莱特林!”穆尔塞伯激动到发颤的声音却令雷古勒斯再次止住脚步。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名字钻进他的耳朵里,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右手情不自禁地抬起,覆上身旁的楼梯扶手。
“三十年前……三十年前那件事就是他的杰作!他瞒天过海,戏弄了魔法部、蒙蔽了傲罗……现在他又带领我们完成了一个完美的计划!”雷古勒斯听到穆尔塞伯这样说。他的口吻听起来有些疯狂,喉音沙哑而又颤抖。
“我看你这蠢家伙已经有点精神失常了。”艾弗里语气里的温度跌到了冰点,“你以为只有你知道他是那个伟大的后裔吗?别忘了我们的父亲都是他的追随者。可你要明白,我们真正的主人并不在那个东西里,它只是一个工具,主人把它交给你就是为了让你——”
“不明白的是你!”穆尔塞伯歇斯底里地打断他,“你根本就不知道,它就是主人的意志,它告诉我它要留在城堡里,它还要让我去完成更伟大的使命!”
“我不想再听你疯言疯语了,穆尔塞伯。”他们的脚步声停在雷古勒斯头顶的那层楼梯平台,艾弗里丝毫没有被穆尔塞伯影响,态度冰冷如初,“把那个东西寄回去,这是主人的命令。你知道违抗命令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穆尔塞伯缄口不言了一会儿。
“再等几天。”许久,他才换上一副小心翼翼的口吻,压低声音开口,“这个时候那些傲罗一定会检查来往学校的邮件,我们必须确保它的安全……”
“随便你吧。”艾弗里不耐烦地说,“到时候如果主人问起来,你自己去解释。”
他的脚步声再度响起,拖拖踏踏地向雷古勒斯停步的地方靠近。从容不迫地抬起脚上楼,雷古勒斯在听见那道脚步声猛然刹住的时候,才慢慢抬起头来。艾弗里站在楼梯拐角处,显得有些震惊地瞪视着他。
为了显示尊重,雷古勒斯也驻足,神色平静地直视他。
“布莱克。”艾弗里动了动嘴巴,表情复杂地吐出他的名字,看起来既像在咬牙切齿,又像在因自己的疏忽而胆怯,“跟琼斯混在一起太久,你也学会听墙角了?”
又一串脚步声传来,穆尔塞伯跑下楼梯,站到了艾弗里身边。他的眼睛里迸出炽热而狂乱的光。
“我记得这里是公共通道,艾弗里。”雷古勒斯面不改色,“请借过,我得上楼了。”
“知道那位大人是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后裔,”穆尔塞伯出声了,脸上带着与他的语气配套的疯狂表情,还有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布莱克家难道还要继续摇摆不定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穆尔塞伯。”雷古勒斯冷冷说完,便迈出脚步,毫不犹豫地继续往前走。在他快要走到他们面前时,穆尔塞伯的脸抽动了一下,他侧过身给雷古勒斯让出一条道来。旁若无人地经过他们身旁,雷古勒斯又踩上两级台阶,才止步回头,将目光投向沉默不语的艾弗里。
“另外,不论我和谁交朋友,都不能代表布莱克家族。”他居高临下,口气礼貌而冷淡,“我的父母不会插手我的交际圈,其他人更没有资格指指点点。我希望你记住这一点。”
艾弗里眉梢一跳,眼神里充满了怨恨。他张开嘴想要说点儿什么,最后却和穆尔塞伯一样,一个字也没说。
猫头鹰棚屋铺着稻草的地板上,一如既往满是猫头鹰的粪便。雷古勒斯顶着阴冷的穿堂风上来,刚踩到一块田鼠的骨头,便看见了栖枝底下站着的阿什顿·克里瓦特。阿什顿正把一封信交给一只黄褐色的猫头鹰,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他回过头,露出颇感意外的神情:“是你啊,雷古勒斯。”
“阿什顿。”雷古勒斯缓步走过去,他的猫头鹰从高高的栖枝上落下来,停在他的肩头。安抚般抚摸了一会儿它的羽毛,雷古勒斯把信拴到它伸出的腿上,带它来到窗边,目送它展翅飞走。然后他转过身,瞧见阿什顿也已经放走了猫头鹰。
“你也收到家里的信了?”他问。
“没错。”阿什顿精神萎靡,依然显得疲惫而烦躁。
他们一起下楼前往礼堂。“这件事闹得够大的,还上了《预言家日报》的头版。”阿什顿避开满地的鸟粪,脸上写满了不耐烦,“没想到居然是个一年级的格兰芬多干的。”好不容易离开满地狼藉的猫头鹰棚屋,他才理了理袍角,转头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琼斯?”
“午餐过后吧。”雷古勒斯正拿魔杖清理肩头沾上的羽毛。
“不去麦克尼尔他们的茶会?”阿什顿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好像有一阵子没去了。”
“最近忙不过来。”雷古勒斯简短地回答,“昨天你们帮了我,我还没有道谢。”他偏首对阿什顿一笑,“谢谢。”
“我们那也是自卫。”阿什顿并没有把这点儿小事放在心上,他正琢磨着另一件事,眉头皱得紧紧的:“你觉得我惹毛琼斯了吗?虽然她昨天帮我说了话……”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瘪了瘪嘴。
“最后受伤的毕竟只有他们姐弟两个,阿什顿。而且他们还得在校医院住院一个星期。”雷古勒斯语气平和,态度公正,“换做是我,我也不会太高兴的。即便我知道你们没有做错。”
听到他的后半句话,阿什顿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一些。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其实我不想惹毛她,你知道,我还指望下个学年能拉她入队呢。”他话锋一转,抛给他一个试探的眼神,“所以……你能帮我这个忙吧?替我跟她说说好话。这样我晚上去看她的时候就不至于那么尴尬。”
雷古勒斯同他一道走过拐角,微微翘起嘴角:“我正准备这么做。”
“你办事我一向放心。”不自觉地换上了队长的口气,阿什顿抬高下巴,像是对此事已经胸有成竹,“不过说真的,你跟她真的不是男女朋友?现在大家可是都在传,昨天琼斯是为了维护男友而大动干戈的。”
这是雷古勒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他轻笑出声:“真离谱。”
“所以你是真的不喜欢琼斯?”阿什顿侧着眼睛瞧他。
“我喜欢艾尔维拉。”雷古勒斯坦然道,“但只是对朋友的喜欢。我相信她也一样。”
“那就好。”阿什顿重新望向前方,自言自语地说,“说实话,我不想招一对情侣入队,风险太大了。万一你们俩闹不和,还会影响比赛。”
安静地走在一旁,雷古勒斯面带微笑,没有提醒阿什顿最重要的一点:艾尔维拉是不太可能加入球队的。没一会儿他们便抵达了礼堂,走向斯莱特林的长桌时,雷古勒斯往格兰芬多的桌子看一眼,没有在众多面孔中找到西里斯的身影。
格兰芬多的四人组这个时候正聚在校医院。
“这些记者到底有什么毛病?”詹姆盘腿坐在奥利弗的床尾,一手拿着从厨房带来的三文治,一手胡乱翻着膝头莫林留下的《预言家日报》,“一会儿攻击老巴蒂·克劳奇,一会儿又攻击汉特。”
“媒体要做的就是质疑一切,吸引读者的眼球。”艾尔维拉在摊在腿上的羊皮纸上沙沙写着这个星期的算术占卜课论文,分神说道,“事情越是乌烟瘴气、扑朔迷离,他们就越有料可挖。”
“那他们也没权利乱写!”奥利弗忿忿不平地挥着叉子,他面前摆的那份营养餐让他毫无胃口,“什么叫‘身负神秘巨额债款’?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在替爷爷还债!这笔债我们本来还是可以不还的呢!”
琼斯家的债务是姐弟俩的祖父破产时留下的,他的遗产已全部用来还债,因此按照巫师的法律,没有继承任何遗产的汉特本可以不再为这笔债务负责。“选择偿还这笔债务原本是很高尚的决定,”莱姆斯也从他手中的那份报纸里抬起头,微皱着眉头摇摇脑袋,“竟然被写成了负.面.新.闻。”
“说白了就是在接上一版的内容。”西里斯靠在艾尔维拉的床头,自在地搁在床上的左腿略微曲起膝盖,胳膊挨靠着艾尔维拉的手臂。手里拆着阿尔法德寄来的信,他懒懒揭穿道:“‘老巴蒂·克劳奇唆使儿子使用黑魔法报复政敌,而他的政敌上位手段也并不干净,实际上只是资本的傀儡,背后站着操纵一切的阿不思·邓布利多’。”
“这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詹姆气愤地咬下一大口三文治,扭过头看看自己的朋友们,口齿不清地问:“没有什么法律能管管他们吗?”
“他们有新闻自由,詹姆。”莱姆斯温和地指出,“而且……校规管不住你们,我们当然也不能指望法律管得住他们。”
咽下嘴里的食物,詹姆装出夸张的怀疑表情,明知故问道:“我怎么觉得你像在挖苦我呢?”
所有人都笑起来。“没必要为这种新闻耗神。”艾尔维拉搁下羽毛笔,拿起魔杖吸掉羊皮纸上的错字,“他们隐瞒了真正的事实,迟早会改口的。”
西里斯叠好阿尔法德的信,玩味地笑道:“不怕被那些体面的斯莱特林嘲笑吗?”
“如果他们想尝尝恶咒。”她故意挑起下巴,摆出一副傲慢的表情,拿腔拿调地回答,“听说外面在传我是个狠角色,生起气来连亲弟弟都打。”
“我听到的版本是,你为了维护你的男友,不惜把亲弟弟打进医院。”西里斯的目光转向她床头柜上那束插在花瓶里的香槟玫瑰,他伸出手有意无意地拨弄起了玫瑰沾着水珠的花瓣,“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成了我弟弟的女朋友。”
留意到西里斯的动作,艾尔维拉谨慎地咬住果汁的吸管,假装没听明白他的话。
“为什么都说我是被打的那一个?”隔壁病床上的奥利弗气得快要跳起来,“明明维拉自己也住院了!”
“你没听明白,奥利弗。”詹姆咬着三文治,心直口快地告诉他,“传这种鬼话的人关心的不是谁被打,而是谁在跟谁谈恋爱。”然后他唯恐天下不乱地冲西里斯扮了个鬼脸,“兄弟,看样子大家都觉得你弟弟更像维拉的男朋友。”
“那证明我们演得好。”西里斯回应得漫不经心。他手里还捏着一朵玫瑰快要脱落的花瓣,视线已经挪向了那堆支起来的慰问卡,并不意外却仍然不悦地发现这些卡片有不少是男孩子送的。西里斯略略眯起眼,感到十分不痛快:这些家伙——不论是送花的、送报的还是送慰问卡的,都不知道西里斯·布莱克是艾尔维拉·琼斯的男友。他们在觊觎他的姑娘,还是大摇大摆地觊觎。
果然,艾尔维拉太招人喜欢可不是什么好事。西里斯不快地想。
他从长袍口袋里找出自己的魔杖,轻而易举地凭空变出一支香槟玫瑰。这种变形术是六年级才要学的内容,他和詹姆练习人体变形的时候顺道学会了,加上无声咒也毫不费力。把这支新鲜的玫瑰递到身旁的艾尔维拉面前,西里斯随口说:“送你。”
艾尔维拉有些惊讶,放下饮料接过花:“谢谢。”
她挑眉想了想:“这是不是你第一次送我花?”
“是吗?”西里斯皱起眉头。他喜欢送她糖或者羽毛笔,还有一些自制的小玩意。但花这种既不能吃又不能用,还一点儿也不好玩的东西,他好像确实没有送过。
“是啊。”艾尔维拉笑盈盈地欣赏着这朵玫瑰。如果西里斯能把他变形术的天赋分给她一半,她会更高兴的。
不过,这个时候谈学习,总会有点儿扫兴,是不是?她这么想着,转过脸愉快地亲了亲西里斯。
詹姆好像被三文治噎住了,奥利弗呛了一口南瓜汁,剧烈地咳嗽起来。莱姆斯低头看着报纸,嘴边挂着一丝笑,暗自庆幸彼得这会儿去帮艾尔维拉寄信了,不然恐怕会羡慕得过于失态。而西里斯惬意地抬起一条胳膊给艾尔维拉枕到脑后,把玩着她的一缕头发。他感觉得到,他心里有头小火龙似的野兽在发出胜利的嘶吼,迈着愉悦而得意的步子耀武扬威地吐起了火球。
他们的关系没法公开,西里斯想,但他有必要让他们共同的朋友们记住这一点。
这是他的女孩儿,他们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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