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假期眨眼就到了。
拎着行李走下霍格沃兹特快,西里斯和詹姆一眼就瞧见了站台上冲他们招手的波特夫妇。弗里芒特和尤菲米娅都穿着厚厚的冬装、戴着毛织帽子,站在一群正值壮年的成年人中间时,鬓间灰白的头发使这对夫妻看起来格外显眼。西里斯不由一愣,不知是不是因为一整个暑假都没能见到波特夫妇,他忽然发现他们似乎变得苍老了许多。
詹姆却不觉有异,跟莱姆斯和彼得道过别,便拖着行李箱兴高采烈地跑向自己的父母。
“一路上还顺利吧?”夫妻俩用慈祥的微笑迎接两个男孩儿,尤菲米娅伸手拂去西里斯肩头的雪花,再理一理詹姆脑袋后面乱糟糟的头发,就好像他们都是波特家的孩子,一点儿也不生分。
弗里芒特分别拍拍两个男孩儿的胳膊,很高兴发现他们俩都长高了。
“今年真的不来戈德里克山谷过节吗,西里斯?”他关切地看着西里斯的眼睛。
男孩儿摇摇头,故作轻松地耸肩:“我今年得回去,弗里芒特。”
“好吧。记得我们任何时候都欢迎你过来,好吗?你可以乘骑士公交,或者告诉詹姆你在哪里,我和尤菲米娅会去接你。”弗里芒特摸摸儿子乱七八糟的头发,对西里斯眨了眨眼,“你们有秘密的通讯方式,对不对?”
“没错。”詹姆用力拍两下口袋里的双面镜,“哪怕我蹲在马桶上,西里斯也能马上联系到我——不过我希望你不要真的在那时候叫我,兄弟。”他装出忧心忡忡的样子。
“那得看你的运气了。”西里斯配合地冷酷无情道。
两个大人跟孩子们一块儿笑了。笑声停下来后,西里斯稍稍敛容,认真地对波特夫妇点头:“谢谢,弗里芒特,尤菲米娅。”
“不用道谢,孩子。”尤菲米娅给他一个拥抱,“你的床我们一直收拾得好好的。”
弗里芒特朝另一个方向看去:“噢,维拉和奥利弗来了。”
艾尔维拉和奥利弗正向他们走过来,姐弟两个都拖着各自的行李,黑猫煤球趴在猫头鹰艾德琳的笼子上,虎视眈眈地晃悠着尾巴。这对姐弟似乎在低声争执,直到快走到波特一家身边才默契地停下来,艾尔维拉笑着同他们打招呼:“波特先生,波特夫人。”
奥利弗的脸色依旧很难看,他气呼呼的不说话。
“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吗?”尤菲米娅问。
奥利弗总算开口了,他的声音是从咬紧的牙缝中挤出来的:“刚才一个斯莱特林在跟她说话,要请她去什么大庄园过圣诞节。”
“如果你稍微关心一点你的姐姐,就会发现那个人是我的室友。”艾尔维拉冷冷接话。
“那她也是个斯莱特林!”奥利弗不服气地抬高嗓门,憋得脸都有些红,“你难道没听到她的语气吗!还有她那副恨不得把鼻孔长到脑袋顶上的样子!好像她家里有个大宅子就有多了不起似的!”
“那也不是你没有礼貌的理由。”艾尔维拉的脸色同样不好看,她显然认为奥利弗的表现非常失礼,简直给琼斯家丢了脸,“妈妈要是听到你刚才是怎么说话的,你看她会不会把你的屁股蛋揍开花。”
奥利弗气得胸脯都鼓了起来,他看上去十分想跟他的姐姐在站台上干一仗。
弗里芒特忙劝道:“好了,都是小事,别闹得不开心,放假就该好好玩玩儿。”
“是啊奥利弗,你得习惯,毕竟维拉是个斯莱特林。”詹姆也笑嘻嘻地开起了玩笑,“你看,我跟西里斯对她和那帮小黑巫师同桌吃饭都司空见惯了。”
西里斯皱眉看向艾尔维拉:“帕金森邀请你去参加晚宴?”
“我已经拒绝了。”她拧着眉头把煤球从艾德琳的笼子上抱下来,他刚才在试图把爪子伸进笼子里挠艾德琳。西里斯舒展开眉心,帮她将煤球顽固地勾在笼子上的爪子拿开,煤球恼怒地“喵”了一声,又想去挠他的手。
“那就再好不过了。”西里斯故意撸一把煤球毛茸茸的脑袋,表情淡漠地说道,“你不会想去参加那种宴会的。”
艾尔维拉看他一眼。
“你知道……”她斟酌着说,“二十天其实过得挺快的。”
“但愿吧。”他语气冷淡。一想到过会儿就要回到那间阴森压抑的宅子,他就满心的不痛快。
艾尔维拉看看他,目光转向他搁在行李箱上的鸟笼。二十只飞来飞去的纸飞机被关在笼子里面,同住的匈牙利树蜂模型正在大显神威地冲它们喷火苗,然而它谁也烧不着。她伸出手戳一戳其中一只纸飞机,用只有她和西里斯听得到的声音提醒:“记得拆它们,可以解闷。”
侧过眼睛瞧她一眼,西里斯没说话,嘴边却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
雷古勒斯在站台的出口等他。
望见一行人迎面走来,雷古勒斯彬彬有礼地同波特夫妇道了好,尽管神色之间有种布莱克式的疏远高傲。兄弟两人并肩踏上麻瓜街道,一路上偶有行人回头多瞧他们几眼,他们都一致冷淡地视若无睹。
雪花纷飞,白绒绒的积雪成了伦敦街头天然的装饰。雷古勒斯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而西里斯则一手插兜,无遮无挡地行走在雪天里。虽说是样貌相似的亲兄弟,但在第一次一道从国王十字车站回家的路途中,他们竟无话可说。
麻瓜商店大多装点着冬青和金银彩带,雷古勒斯的视线偶尔会逗留在闪烁的彩色小挂灯上,他有时也想知道麻瓜是用什么方法让这些小小的灯泡不断改变颜色的,他可以问西里斯,但他最终没有开口。
无法使用魔法的麻瓜只能用更复杂、累赘而反锁的方式翻出些花样来,在短暂的好奇淡褪后,理智会告诉雷古勒斯没有必要在这种问题上浪费时间。他沉默地走在西里斯身边,不再去看商店橱窗里那些像巫师画像一样装着能动画面的箱子。
他们在雪地里步行了近二十分钟,才抵达格里莫广场12号的祖宅。
客厅的壁炉已经点燃,一楼的门厅却仍然阴冷。家养小精灵克利切已经准备好晚餐,他等候在门边,恭恭敬敬地向走进屋子的兄弟二人鞠躬,语速极慢地说道:“欢迎回来,雷古勒斯小主人——还有西里斯小主人。”后面那句话是极不情愿地补上的。
“母亲和父亲回来了吗,克利切?”雷古勒斯把脱下的斗篷交给他。
“女主人和男主人都在餐室,雷古勒斯小主人。”克利切接过斗篷,殷切地回答,“克利切已经做好了晚饭,女主人让克利切请雷古勒斯小主人去用餐。”
身形一顿,雷古勒斯的视线转向西里斯。然而西里斯却置若罔闻,只自顾自地掸去外套上的雪,然后拎着行李走上楼梯。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雷古勒斯才对克利切颔首,面不改色道:“知道了,我马上下去。”
他如常将行李留给克利切,只身来到楼下的餐室。母亲沃尔布加和父亲奥赖恩都在餐桌边等他,在雷古勒斯进到餐室以前,夫妻俩似乎正低声谈论着什么,听见小儿子进屋的动静才止住嘴边的话,脸上的神情却都不好看。
“来吃饭吧,雷尔。”沃尔布加苍白的脸勉强挤出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第二场比赛进行得怎么样?”
雷古勒斯在餐桌边坐下:“我们赢了拉文克劳。”
“很好。”母亲脸上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实的满意。克利切将热气腾腾的晚餐摆上长桌,三人面前出现了他们各自的餐具,雷古勒斯拿起刀叉,垂眼切下一块盘子里的猪扒,听见整间餐室里只有克利切来回走动、有序地把食物分给他们的声响,母亲和父亲则在无声地享用晚餐。
“妈妈。”在将第一口食物送进嘴里之前,雷古勒斯平静地出声道,“西里斯也回来了。”
沃尔布加没有停下手中的刀叉,神态冷漠:“我知道。”
“不需要管他。”奥赖恩手里的叉子已叉起一块猪肉,他漠不关心的口吻就像在谈论街边的一条野狗,“你还是做你自己的事,这个假期他不会添乱。”
雷古勒斯的视线自始至终没有离开盘中的食物,他切猪扒的动作优雅而机械,甚至没有抬一抬眼皮。
“好的。”他说。
西里斯的假期生活并不好过。
为了能去参加那可笑的圣诞晚宴,他白天都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一步也没踏出去,以免同母亲或者家养小精灵克利切发生冲突,前功尽弃。父母显然不想在餐桌上看见他,而西里斯也恰好不屑与他们同桌就餐,因此头两天他总是深更半夜才溜达到厨房给自己做点儿吃的,而且还得忍受克利切絮絮叨叨的埋怨。
从第三天开始,西里斯发现饥饿来得越来越频繁,于是他把自己饿肚子的事告诉给詹姆,又寄出一封信给艾尔维拉,当天晚上就收到了他们寄来的包裹:詹姆打包了一大份尤菲米娅做的烤派和馅饼,还送来了一个巨大的蛋糕,足够西里斯吃一个星期;琼斯家的猫头鹰埃布尔则捎来了一只大盒子,里面装着施了保温咒的酒浸果酱布丁、豌豆苗、炖土豆和炸猪排,只有一顿的量,但自那以后埃布尔每天都会送来一份。
西里斯几乎每天都会托埃布尔带封简短的信给艾尔维拉。
“你送的那些纸飞机,”他在第一封信里写到,“那算什么?解谜?你就是这么给我解闷的?干嘛不直接让它吐奖品出来?”
艾尔维拉没有回信给他,第二天照旧只派埃布尔带来了一份新鲜的晚餐。
拆她送的纸飞机真是件又气人又好笑的事:有的飞机写着让人捉摸不透的谜语,有的是复杂的咒语模型问题,还有的飞机上明确摆出与魔法史相关的题目,而只有当西里斯第一次就正确地在纸张上写出答案,藏在纸张中的奖品才会跳出来——通常是糖果或者巧克力。
她根本就是在变相地给他复习功课。
“这是折辱我的智商。”西里斯在第五封信里写着,尽管他每天一早都要这么咬牙切齿地拆开一只纸飞机,而后花费至少一个小时的时间来解题。可惜的是,艾尔维拉对他的抱怨无一回应,也从不来信问问他过得如何,完美地将斯莱特林的冷酷表现得淋漓尽致。
所以西里斯最大的乐趣就成了通过双面镜跟詹姆联络,研究如何把麻瓜发明的窃听器改装得更不显眼一点。
“你最好知道,”床铺对面那张墙上的画像中传出一道惹人厌的声音,画像里的菲尼亚斯·奈杰勒斯捏着自己的山羊胡须,拿腔拿调地对刚放下双面镜的玄孙说道,“那两面镜子是布莱克家族祖传的珍贵物件,它的历史几乎和这栋宅子一样长久。而你——居然在用它们干这种毫无意义的事。”
“你最好少说两句,”西里斯满不在乎地拿魔杖点着那台看上去有些笨重的麻瓜窃听器,这是上回去霍格莫德村的时候,他从猪头酒吧里一个蒙着脸的怪人那儿买来的,“如果你不想我一把火烧掉你这个老古董的话。”
“作为我的玄孙,你应该对我有点儿起码的尊重。”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并不气恼,“不论我是不是来监视你的。”
自西里斯和雷古勒斯回到家的那天起,菲尼亚斯的画像就被挂在了西里斯的房间。这是西里斯和母亲沃尔布加交换的条件,如果他想回家过圣诞节,就得每天都活在祖辈的“监视”之下。
“这话可真有意思。”用一个伸缩咒将窃听线变长,西里斯坐在自己堆满杂物的床上,不慌不忙地戴上耳机敲了敲收音的小筒,“你在这座宅子待了多少年了?难道你曾经见我对谁表现出过尊重吗?”
“不管你想不想承认,”菲尼亚斯·奈杰勒斯的语气依旧平和,“你都是布莱克家的一份子,年轻人。就连你的名字都是这个家族传承下来的。要是你有好好研究过挂毯上的族谱,应该会记得我的哥哥和长子也是天狼星,他们都是出色的布莱克,比你出色。”他强调,“你的父母当初给你这个名字,一定是对你寄予厚望,而不是希望你在这里捣腾这些麻瓜发明的无用玩意。”
说最后一句话时,他挑起他细细的黑眉毛,目光落在西里斯戴着的那副耳机上:它们罩住了他的耳朵,菲尼亚斯并不很肯定自己的玄孙是否能听见自己说的话。
“谢谢提醒,我相信他们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把这个高贵的名字给了我。”而西里斯语带讽刺地开了口,他没有去看画像中的菲尼亚斯,而是在拧动监听器上放大音量的按钮,检测它能否正常使用,“当然了,也可能他们认为根本就不该生下我这个孽种。”
“你知道,”菲尼亚斯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无意识地拿他的丝绸手套擦拭着魔杖,眼睛却游移着环顾西里斯挂满金红彩带和格兰芬多旗的房间,“我并不反对你被分进格兰芬多。勇气是一种值得称赞的品质,更何况格兰芬多也的确出过不少杰出的人物,比如邓布利多——虽然我们的意见经常不一致,但他很有个性,我不能否认……”
他的视线在旁边那面墙上的麻瓜比基尼女郎招贴画那儿逗留片刻,懒懒半睁的眼皮微不可察地跳了跳,要不是知道那些招贴画都是用永久粘贴咒固定下来的,他真想不择手段地命令他的玄孙立刻把它们撕下来。想起玄孙的种种出格行为,菲尼亚斯终于有了点儿火气:
“可是,荣誉才是最重要的,明白吗?荣誉!你知不知道我最不喜欢你身上的哪一点?你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对什么都没有耐心。为了给你的生活找点乐子,你只会大肆捣乱。你以为你很有才能,那些高深的知识和崇高的追求都入不了你的眼——”
“你能不能安静一分钟?”西里斯扔开手里的监听器主机,摘下耳机不耐烦地打断他,“现在已经不是你们那个和平年代了,菲尼亚斯。在开始长篇大论的说教以前,你还是看好你的曾孙女,搞清楚他们正在背地里干什么疯狂的事吧。”他冷笑,“荣誉?他们要是继续选择这条可笑的路,不要说什么荣誉了,整个布莱克家都迟早要灭亡,就像这栋酸臭的老房子一样被黑魔法侵占,最后变成一堆废墟和破铜烂铁。”
“是啊,是啊,‘安静一分钟’——刚刚在你用我们的传家宝跟你朋友通话的时候,难道我没有保持安静吗?”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很有风度地抬高嗓门,“傲慢无礼的年轻人!你以为只有你看得清目前的形势,是不是?你觉得只有你是清醒的,其他人的脑袋里都被塞满了棉花,是不是?哼,你根本就没资格抱怨自己周围都是斯莱特林人,你不了解他们,你不明白——斯莱特林人不乏勇气,只是我们往往更明智,我们懂得在最关键的时候保全自己,而不是愚蠢地选择当什么孤勇骑士——”
他的说教声骤然消失,因为西里斯一挥手里的魔杖,一块脏兮兮的画布就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菲尼亚斯的画像。够了,西里斯想。他已经受够成天待在这间阴暗的房间里,还要面对一幅唠叨个不停的画像了。要是这个小老头再不闭嘴,他真的会动手烧了它。
“懦夫才会选择苟且偷生。”眼神阴冷地盯着那幅被画布罩住的画像,西里斯轻蔑道,“如果这就是你们斯莱特林所谓的明智,那我宁可当一个彻头彻尾的格兰芬多。”
“嘿,西里斯!”倒扣在床上的双面镜里传来詹姆的声音,他嘴里似乎还嚼着食物,说起话来有些含混不清,“我吃完饭了!怎么样,改过之后能用吗?”
这个声音让西里斯阴云满布的脸色好看了些,他拿起双面镜,仰头倒到床上,随手拿下一块床头的蛋糕送进嘴里,懒懒笑道:“我这回算是走运了,詹姆。完全没问题。”
圣诞节这天,帕金森家的家养小精灵为了布置宅子而忙得不可开交。
阿米莉亚·帕金森从午后就一直坐在卧室的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梳妆打扮。“您的眉毛画歪了,小姐。”这面啰啰嗦嗦的镜子从未放弃过对她妆容的挑三拣四,“不,不……这支口红的颜色与您今晚的礼服不搭,小姐。您不是打算穿那件蓝色的晚礼服吗?”
“闭嘴吧。”阿米莉亚·帕金森厌烦地说道,“给我安静点,你让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
镜子乖顺地安静下来。阿米莉亚·帕金森心神不属地描着眉毛,仔细倾听隔壁父母房间里传来的争吵声。
“他们到底打算把这件事拖到什么时候?”母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歇斯底里,“要是他们不打算让他们的小儿子跟莉亚订婚,就不应该得寸进尺,再带着他们家那个小败类过来参加晚宴!”
“行行好吧,你如果对他们家的长子那么有意见,往年去布莱克家祖宅参加晚宴的时候为什么不拒绝?”父亲烦躁地说。
“那是因为他们保证会把他关在房间里,就像他根本不存在!”
“好了,好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不管怎么说,在现在这种情势下,我们最好谁都不要得罪!”
“正是因为形势特殊——”母亲不依不饶,“他们这种拖延的态度才更加无耻!”
“相反,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父亲压低声音,“听着,谁知道最后会是那边取胜呢?如果我们这么早就让莉亚和雷古勒斯订婚,就相当于跟布莱克家捆绑在了一起。到时候,一旦布莱克家做出了选择,我们就完全被动了!明白吗?”
“布莱克家已经做出选择了!”母亲尖细的嗓音因为激动的情绪而发起抖来,“看看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还有那个卢修斯·马尔福,他是纳西莎·布莱克的未婚夫!”
“贝拉特里克斯已经嫁给了莱斯特兰奇,她不再是一个布莱克了!”父亲也大声吼道,“你以为纳西莎和卢修斯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有结婚?一点风声都没有?因为西格纳斯他们不想再把一个女儿搭进去!同样的,我也不想!”
墙壁的另一边传来一声短促、绝望的抽泣。阿米莉亚在首饰盒里挑选手镯的手停下来,她抿了抿嘴,知道母亲又开始哭了。
父亲的声音无奈地低下来,他柔声哄劝着:“消消气吧,亲爱的,消消气……”
“你怎么这么天真?”母亲啜泣着说,语气里满是惊惧与愤怒,“你以为我们真的能一直保持中立?你难道还不明白在这种情况下,魔法部究竟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吗?他们都已经来搜查过三次了,三次——那些粗鲁的、野蛮的、恶心的傲罗……”
阿米莉亚不再听下去,她放下首饰盒中闪闪发亮的镯子和宝石项链,将梳妆台上那枚纹有“雷古勒斯·布莱克”的胸章扔进上锁的抽屉里,那里面还躺着其他斯莱特林队球员的胸章。这些胸章都是揭幕赛那天阿米莉亚从两个拉文克劳那儿买来的,如今胸章上面的追踪咒基本已经失效,不会再在她靠近雷古勒斯的时候发出兴奋的喊叫。
其实她不喜欢这种胸章,在她看来它的尖叫十分愚蠢。
起身来到衣柜前,阿米莉亚·帕金森打开衣柜,想要找到她事先挑好的那件晚礼服。但是突然之间,她看着衣柜里那些华贵的巫师礼袍,记起了艾尔维拉·琼斯和她张牙舞爪的弟弟奥利弗·琼斯。
琼斯一家又算什么呢?他们贫穷、寒酸,傲慢无礼……他们永远穿着二手的、破旧的衣服,身体里流着巫师的血,却与低贱的麻瓜亲近。即便是艾尔维拉·琼斯,一个斯莱特林,也宁愿躲在戈德里克山谷那样的垃圾堆里,都不肯来参加帕金森家的晚宴。
可是,偏偏她的父亲是个傲罗。
不,不对。阿米莉亚想。正是因为艾尔维拉·琼斯的父亲是个傲罗……
抓着衣柜门的手紧紧抠住凹凸不平的雕花,阿米莉亚闭上眼,忽然感到懊丧至极。
傍晚,帕金森家的晚宴如期举办。
纯血统家族之间大多互有姻亲关系,旁支间的寒暄足够他们自娱自乐一整个晚上。阿米莉亚·帕金森坐在沙发的角落里,打发走了格林格拉斯家聒噪的小女儿后,视线便有意无意地转向了壁炉边的雷古勒斯·布莱克。他今天穿了一件黑天鹅绒的礼服长袍,扣子一直扣到了最上面那一颗,却并不显得拘谨。他同他的父母以及霍拉斯·斯拉格霍恩教授站在一起,身形笔直,始终绅士地将双手背在身后,微垂着眼睫,轮廓分明的侧脸看上去英俊、稳重而又冷傲。
事实上,他的母亲沃尔布加和父亲奥赖恩也是这样。还有布莱克,西里斯·布莱克。一样冷淡而高傲的表情,一样优雅的做派,一样的灰眼睛……只要眼睛没什么毛病,看到他们一家四口进门时的模样,谁也不会怀疑他们的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液。
阿米莉亚感觉到自己待不下去了。她从沙发上站起身,打算在父母注意到之前,溜回五楼的房间透会儿气。
走到四楼的楼梯平台上时,她顿住了脚步。
“你在这里干什么?”阿米莉亚满脸厌恶地问。
大部分客人都在二楼的客厅,还有小部分逗留在一楼和三楼,四楼的空房间都是留给他们临时休息的,这会儿时间还早,几乎没有人上来。然而西里斯·布莱克却出现在了这里。他就坐在楼梯平台的地毯上,背靠着围栏,曲起左膝、伸着右腿,一只手里还端着一只盛有红酒的高脚杯,慵懒自在的姿态几乎要让阿米莉亚怒火中烧。
“帕金森家的地毯这么高贵,都不准坐人了?”他乜斜她一眼,毫不在意地讽刺道。
阿米莉亚眯缝起眼睛。
同他的弟弟一样,西里斯·布莱克也穿着一件黑天鹅绒长袍,但没有扣襟前的扣子,原本应该打着领带的麻瓜衬衫随意敞开领口,隐约露出平直有力的锁骨,冷硬而清晰的下颌线一览无遗。他把高脚杯举到嘴边懒倦地喝上一口,而后搁下杯子,当她不存在似的继续拨弄他腿上摆着的一只古怪的黑色盒子。阿米莉亚注意到他袖口的扣子也滑出了扣眼,他骨骼分明的手腕懒洋洋地活动着,修长的手指指节有些粗硬,显然不像雷古勒斯那样长期养尊处优。
阿米莉亚心中升起一股恶劣的快感。她不否认西里斯·布莱克长得异常英俊,他身上那种不羁而懒散的气质使得他比他弟弟更加帅气,以至于即使她对他恨之入骨,也从来不能违心地攻击他的相貌。因此,只要发现西里斯·布莱克在布莱克家遭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哪怕只是一个细节,阿米莉亚都会抓住不放,并且痛快不已。
“他们真该像往年一样把你关在屋子里,西里斯·布莱克。”她冷笑着说,“你的存在只会给布莱克家丢人现眼。”
“就算我现在跑到楼下去跳脱衣舞,也不会比你站在这里丢人现眼,帕金森。”西里斯看也不看她一眼地回敬道,“你以为你脸上的粉刺治好了,就长得不那么像巨怪了吗?”
阿米莉亚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而西里斯仍然没有多分出一点注意力给她,他正调试着监听器主机上接收信号的开关,尽可能去除耳机里的杂音。此时此刻,布兰登·艾弗里和他的两个小跟班就聚在四楼的某间休息室里,反锁了房门低声密谈。
“我敢保证,就在今天。我是偷听到我爸爸他们说的……”耳机里传来艾弗里刻意压低的声音。
“那是什么?”阿米莉亚突然留意到西里斯戴着的耳机,“你脑袋上戴的东西?”
杂音太大了,西里斯皱起眉头转动按钮,像是没有听见她的问题。
耳机中罗齐尔的声音清晰起来,他的语气听上去有点儿迷惑:“可是……今天?今天魔法部的傲罗不是全都——”
“你竟敢把麻瓜的垃圾带到我家——”站在西里斯身边的阿米莉亚意识到了什么,勃然大怒。西里斯烦躁地想要拔出魔杖给她一道无声咒,但考虑到这么做的后果,他又按捺住了冲动。他继续凝神听着。
“嘘——小声点!”艾弗里在房间里说,“你没注意到吗?那几个人今晚都没有来,因为就是今天,他们就是在今天……”
一只手忽而伸向自己的耳机,要把它摘下来。西里斯本能地侧过身一躲,耳机被拨离了耳朵,他没能听见艾弗里接下来的话。
“帕金森。”阴着脸拔出魔杖,西里斯抬起左手重新戴好耳机,冷冰冰地看向盛怒中的阿米莉亚·帕金森,“你给我滚远一点,少管闲事。”
“你现在是在我家的房子里,布莱克!”阿米莉亚怒不可遏地吼道,她也抽出了自己的魔杖,“把那些麻瓜的脏东西给我扔出去!马上!”
突然,好几道熟悉而陌生的爆破声传来,楼下倏尔响起的惊呼差点儿把屋顶掀起来,他们都没来得及抢先一步往对方身上扔恶咒。阿米莉亚吓了一跳,她吃惊望向楼下,可站在楼梯平台上只能瞧见下面那层空无一人的梯子。她只犹豫了一秒,就丢下还戒备地举着魔杖的西里斯·布莱克,飞快地朝楼下的客厅跑去。
客厅里多出了一大帮人,这太明显了,所有宾客都身穿礼服,大部分人都端着酒杯或者点心,而那些刚刚出现的不速之客则都穿的普通巫师袍,一个个凶神恶煞、手里威胁地握着各自的魔杖。
阿米莉亚看见其中一个满脸狰狞疤痕的男巫走到壁炉边的布莱克夫妇面前,斯拉格霍恩教授故作轻松地对他打了个招呼,管他叫“阿拉斯托”。可男巫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并未给斯拉格霍恩回应。
“打搅了,布莱克夫人,布莱克先生。”阿拉斯托·穆迪在布莱克夫妇身前站定,右手依然紧紧抓着魔杖,小小的黑眼睛凶狠地转来转去,目光在这对表现得冷淡而从容的夫妻脸上打转。他拿出一张羊皮纸来,粗声粗气地道:“这是紧急搜查令,请立刻跟我们去格里莫广场12号的布莱克祖宅,配合搜查。”
西里斯赶到客厅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奥赖恩·布莱克沉默不语,沃尔布加·布莱克镇定自若地扫了眼穆迪手上的搜查令,甚至没有伸出手去接。
“紧急搜查令需要法律执行司司长和傲罗办公室主任的共同签名。”她说,“我没有在这上面看到傲罗办公室主任的名字。”
“如果你指的是斯克林杰,”穆迪粗哑的声音显得怒气冲冲,狂躁而危险,“他们一家五口都在五个小时前遇害了。你在这张搜查令上看到的名字,就是我们刚刚上任的新主任。”
沃尔布加的眼睛闪烁了一下。西里斯挤过那些惊愕的宾客,想要走近他们。他突然有了一种古怪的、不祥的预感。
“新任傲罗办公室主任?”他听见母亲这么托腔拖调地问道。
“没错。”穆迪说,“傲罗办公室主任,汉特·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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