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隐形斗篷下面穿过霍格沃兹的场地,可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近下午六点半的时间,夜幕已悄悄爬上天穹,正张嘴冲着最后一片紫红的晚霞吐出舌头。艾尔维拉不情不愿地被两个男孩儿推着小步往前挪动,詹姆时不时会踩到她的鞋后跟,西里斯则一直谨慎地抓着她的胳膊,就好像她随时要开溜似的……虽然她的确很想开溜。
前方不远处的麦格教授正领着卢平快步走向场地的边缘。
“他们到底是在往哪儿走?”詹姆朝禁林的方向看了看。
“坐马车去霍格莫德站吧。”艾尔维拉说。但很快她就发现她的判断有误。
“不,他们走的不是那个方向。”西里斯在她右耳后边轻声道,“等等,詹姆,是打人柳……”
不需要他提醒,詹姆和艾尔维拉都看见了这奇怪的一幕:靠近打人柳的树荫下时,麦格教授忽然就像她在第一堂变形术课上展示的那样变成了一只花斑猫,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然后,卢平独自走向打人柳,似乎在树底踩了踩什么,也消失了踪影。
“那棵树居然没有攻击莱姆斯!”詹姆小声惊呼。
“是麦格教授。”艾尔维拉确定自己刚才看到那只花斑猫跳向了打人柳的树根,“她变成了猫,不知道对打人柳做了什么……”
詹姆冷静下来:“那下面绝对有一条密道。”
“没准还是通往霍格莫德村的。”西里斯说。
“但是莱姆斯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詹姆不忿,“我们还一起讨论过那棵树底下的洞来着!”“不要这么幼稚,詹姆。”艾尔维拉转头白他一眼,“每个人都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卢平不告诉你们肯定有他的理由。”
西里斯嘲讽地笑了下,显然对此不予苟同:“我可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也——”詹姆感受到艾尔维拉意味深长的目光,“好吧,可能有那么几个不重要的小秘密……”
不愿在此与他们争论这个问题,艾尔维拉拿胳膊肘碰了碰他们两人:“回去吧,我们靠近不了那棵打人柳的。”“说得对,我们可以下次再来。”西里斯看向身旁的詹姆,“詹姆,你今晚还有别的事呢。”
“别的事?”詹姆呆了呆,恍然大悟:“噢!糟糕!”
他猛地掀开了隐形斗篷,三个人于是全都暴露在浓浓的夜色里。然而詹姆顾不上这些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衣袖,又急急忙忙立起长袍的领子,抬手胡乱往脑袋后边捋了把头发,最后扶一扶眼镜,自信满满地问两位好友:“我看起来怎么样?”
“好极了。”西里斯从口袋缝边摸出自己的魔杖,拿它在指间打起了转。
“跟平时一样。”艾尔维拉盯着詹姆的头发:经过他刚才的“整理”,它看上去比平时更乱了。詹姆又拍拍口袋,确认魔杖还在以后,视线在西里斯和艾尔维拉之间来回了一圈:“我觉得我还缺点儿东西……”他的目光落在艾尔维拉怀里那只玻璃罩玫瑰上。
艾尔维拉把玫瑰往臂弯里一揣:“你别想拿别人的礼物去讨好莉莉,詹姆。”
“我就是看一眼而已,小气鬼……”他嘟嘟囔囔,忽然意识到什么:“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是要去见莉莉?”
一旁的西里斯轻笑出声,别过脸拿拳头抵在唇边掩饰了一下。
而艾尔维拉眼神变得有几分飘忽,她谨慎地选择不吭声,嘴边却浮现出一丝笑意。
“好啊!你早就知道了,维拉!”詹姆差点儿跳起来,耳朵尖冒着热气,竭力表现得怒气冲冲和理直气壮:“行了,别装了!你给我点儿建议吧,我要怎样才能追到莉莉?”
“首先,”她想了想,用她那轻飘飘的声音说道,“她不想要你叫她莉莉的时候,你就不要叫她莉莉。”看到詹姆不快地扁起了嘴,艾尔维拉便放弃拿腔拿调,耸了耸肩:“我也没什么别的可建议的,你不要老干那些她讨厌的事就行。”
反正她不相信詹姆这个幼稚鬼能追到莉莉。
“我当然不会干她讨厌的事!”詹姆不服气地说。
“好了,你还是赶紧去吧。”西里斯打断他们无意义的交流,“你要迟到了,詹姆。”
这才又记起看一看手表上的时间,詹姆丢下一句“我走了”,便慌里慌张地披上隐形斗篷,朝城堡的方向跑去。场地上只剩下西里斯和艾尔维拉,这时候也不用担心被教授发现了,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向城堡。月亮在夜空中高高地悬挂,已快到月圆的日子,皎洁的月光给湿漉漉的场地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
“你们不是要上天文课吗?”艾尔维拉抱着怀里温暖的玻璃罩玫瑰,呼哧呼哧跟在西里斯后面。他人高腿长,哪怕是姿态悠闲地走在前面,也比她快得多。
“莉莉不会翘课的。”
“所以他们约的是天文台。”西里斯满不在乎地答着,忽而回过头瞧她一眼,眼见她快步走得辛苦,便觉得她这副模样很有趣。不过他还是稍稍放慢了脚步,随口问道:“帕金森那家伙还是不搭理你吗?”
艾尔维拉敏锐地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愉快的调调:“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挺高兴的呢。”
“跟她那种人划清界限当然是好事,难道你还想跟她当朋友?”他的语气理所当然,远远望着城堡投出斜斜光束的入口,脑海中闪过弟弟的脸,“虽然雷古勒斯也是他们那一边的……但真要配帕金森的话,也太委屈他了。”
“什么?”她一时没明白为什么突然提到雷古勒斯。
“他只比我小一岁,”驻足回身,西里斯背着光好笑地望向她,丝毫没有遮掩嘴边笑容里的冷意,“你以为我们那样的家庭不会打他俩的主意吗?”
记起假期开始前他在列车上说过的话,艾尔维拉也不由停下脚步。
“噢。”她表情复杂。虽说雷古勒斯和帕金森身上都有贵族惯有的气质,但艾尔维拉实在无法想象这两个人以夫妻的身份站在一起。她还记得在星期六的餐桌上,帕金森兴致勃勃地主动同雷古勒斯攀谈的模样呢。
“干嘛那种表情?”站在她面前的西里斯仔细端详她的脸,突然饶有兴致地一笑:“你喜欢雷古勒斯?”
这冷不丁的一问让艾尔维拉瞪大了眼。
“你说什么?”她皱起眉头,用上了敬语。
“你们处得还不错,不是吗?”西里斯没把她的反应放在心上,继续把玩着魔杖调侃道,“每个星期六晚上都一起吃饭。”
艾尔维拉冷下脸:“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西里斯。”
“好吧。”无所谓地耸肩,他又转过身接着往城堡的方向走,不忘心不在焉地开玩笑:“我还觉得你们俩挺般配的,毕竟你跟雷古勒斯是同一种人。”
“我跟你弟弟不是同一种人。”跟在他身后的艾尔维拉面无表情。她知道西里斯多半只是在开玩笑,但她不喜欢这种玩笑,就像不喜欢他和詹姆拿霍克开玩笑一样。而且,尽管对彬彬有礼的雷古勒斯很有好感,经历过列车上发生的事以后,艾尔维拉只要听见他的名字,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对于自己的哥哥一点儿也不维护的冷漠态度。
因此西里斯说他们是同一种人,艾尔维拉听了不禁感到愠怒。她又记起了她和西里斯在魔药课教室不愉快的对峙。难道他直到现在还对她有偏见?
走在她面前的西里斯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心情很好,也不认为这种玩笑欠妥,况且雷古勒斯与艾尔维拉相像是事实,她口吻一本正经地反驳倒显得有些好笑。于是西里斯旋身面向她,轻巧地一挥手里的魔杖:“那你以为你跟谁是同一种人?”褐发姑娘怀中的玻璃罩玫瑰飞到了他手里,他漫不经心地一笑,“莫林·霍克?”
冷着脸同他对视,艾尔维拉伸出一只手:“把那个还给我。”
西里斯总算意识到她是真在生气,不解地挑了挑眉:“一朵玫瑰而已,你生什么气?”
“我再说一遍。”她口气生硬,“把那个还给我。”
望了她片刻,西里斯把手里的玻璃罩玫瑰抛给她。艾尔维拉稳稳接住了,重新把它揣进怀里,一句话也不说,脚步飞快地经过他身边,朝城堡的入口走去。西里斯顿时烦躁起来,他讨厌跟女孩子接触,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她们大多敏感又脆弱、脾气阴晴不定,而此时艾尔维拉的表现便在提醒他,她也是个女孩子。
“喂,别走那么快。”他耐着性子收起魔杖,反身跟上她的脚步,“你小心摔——艾尔维拉!”
距离他几步之遥的艾尔维拉像是被什么绊到了脚,突然往前一扑,摔倒在地。她脚步原本就快,这一扑便摔了个结实,同时还发出一声脆响,不知是摔碎了什么东西。西里斯跑上前,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扶起来:“说了不要走那么快……”
艾尔维拉愣愣地不吱声,两眼看着怀里的玫瑰:玻璃罩磕碎了大片,顶端再也不见那些不断落下的星星般的碎光。她僵硬地懵在原地。
“哦,摔坏了。”顺着她的目光注意到了玻璃罩玫瑰,西里斯不自觉感到幸灾乐祸,他和詹姆都把霍克喜欢艾尔维拉的事儿当成笑料,一点也不觉得这算得上什么损失。所以西里斯戏谑地扭头去看艾尔维拉:“这可不好跟霍克交代啊,艾尔——”
他心头一跳,挖苦的话噎在了嘴边:艾尔维拉跪坐在他身旁,面色苍白,那双蓝眼睛里有水光打转。
“你哭什么?”西里斯不敢相信地问。他不像詹姆那样应付不来哭鼻子的姑娘,但艾尔维拉的反应实在是超乎了他的想象,以至于他的语气里除了震惊和不解,还有几分难以掩饰的不耐烦。
“我没哭。”艾尔维拉冷冷地说着,随意捡起几片玻璃罩的碎片搁进罩子里,便起身又朝城堡走去。她的眼泪的确没有掉下来,可这样的状态却让西里斯愈发焦躁起来。他站起身追上她,跟着她一块儿走进城堡的门厅。
“艾尔维拉。”他叫她。
艾尔维拉没有回应,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着,已经快要走到礼堂。
晚餐时间还没有结束,礼堂的嘈杂声越来越近,西里斯不得不加快脚步来到她身旁,一把将她拽到了礼堂边的小房间里。这儿光线不如礼堂明亮,皮皮鬼正飘在角落的一堆旧椅子前忙活,听见有人进来便奋力地往他们身上扔螺丝钉。西里斯抽出魔杖用咒语挡开,不客气地向皮皮鬼扔去一道恶咒,开口的语气称得上恼怒:“滚出去,皮皮鬼!”
皮皮鬼一边骂着脏话,一边尖叫着穿墙离开了。
“你干嘛不跟我讲话?”西里斯回过身看向艾尔维拉,手还死死扣着她的一只手腕,语气不善:“又不是我摔坏它的。”
“我没有不跟你讲话。”她好像已经平静下来,表情淡淡。
没再从她脸上找到愠色,西里斯才稍微平复了一点儿焦躁。
“那你生什么气?”他松开她的手。
“我生我自己的气。”艾尔维拉还垂着眼睛,看着的依然是手中那盏玻璃罩玫瑰。
“行了,不要哭丧着脸。”西里斯看见她这副模样便烦躁不已,伸手摸进口袋找了找,拿出一小张羊皮纸:“我给你弄一个一模一样的,你不要让霍克知道就行。”说着他已卷起羊皮纸,拿魔杖轻轻搭在它顶端,停下来思索数秒,常识性地念出一串组合咒语。
羊皮纸很快有了变化,先是长出花蕊,再蜕变出玫瑰的花瓣与茎叶……最后,魔杖尖端泻出透明光亮的玻璃罩,自上而下将玫瑰罩住,以一层厚玻璃底座封底。西里斯将这座新的玻璃罩玫瑰端在手里,又用魔杖点了点它的顶端,玻璃罩中便下起了星星似的光点。
这有什么难的?西里斯轻蔑地想着,把玫瑰递到艾尔维拉手边:“拿去。”
亲眼见他一次就成功,艾尔维拉的头脑彻底冷静了。
她摇摇头,没有伸手去接。
“不一样。”她说,“你不是莫林,你不明白。”
“你不会想说什么糟蹋了他的心意吧?”西里斯忍不住讽刺道,“别肉麻了,艾尔维拉。霍克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他不像——”及时止住嘴边的话,他眉心收拢,再一次把手里的玫瑰往她手边送了送,“这东西你到底要不要?”
“谢谢,不用了。”艾尔维拉的口吻变得平静而客气,“我得先回宿舍,晚安。”
说完她也不再看他一眼,径自转身离开。
她什么意思?西里斯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他的东西难道还比不上莫林·霍克的?
西里斯独自留在房间里,静立在原地许久,直到听见身后细微的动静,才猛然旋身厌烦地冲着皮皮鬼射去一道恶咒:这只讨厌的幽灵把半边身体探进了墙内,手里抓着盛满水的气球,正打算拿它在西里斯头顶引爆。
皮皮鬼险险地躲开恶咒,大声嚷嚷着“暴脾气小孩”,满屋子乱撞。
这一晚,格兰芬多最令麦格教授头疼的两个男孩儿心情都十分糟糕。
詹姆气冲冲地回到宿舍时,西里斯正坐在自己的床上,拿着从猫头鹰鸟笼里抓出来的那只小火龙,强迫它对玻璃罩里的玫瑰喷火。玻璃罩的顶端已经被西里斯砸碎,小火龙宁死不屈地对着那朵脆弱的玫瑰扭动身体,愤怒地扑棱着翅膀,几乎要被西里斯捏得喘不过气。
“那个恶心的鼻涕精——”詹姆跳上床,恼怒地踹了一脚床柱,“他竟然又来捣乱!我们格兰芬多的天文课他也敢来!”
“斯莱特林有什么不敢的。”西里斯语带讥讽地应着,把手里的小火龙捏得咳出几点火星,却没能烧着那支碍眼的玫瑰。他心烦意乱,又把小火龙扔回了笼子里。“那些讨厌的斯莱特林!”恨恨地一屁股坐下来,詹姆的火气仍然没有消下去:“伊万斯居然还帮着鼻涕精!在今天!”
西里斯将那盏讨厌的玫瑰也扔到一边,“你应该要习惯了,伙计。”
坐在床上的詹姆却忽而严肃起来。“你说她不会喜欢他吧?”他透过歪歪挂在鼻梁上的眼镜神情严峻地望着好友,“我是不是应该去问问维拉?”
“你能指望从她嘴里问出什么东西?”西里斯一脚把玫瑰连花带罩踹下床,它跌在地毯上,咕噜咕噜滚了好几圈。
“也对。”詹姆咕哝着,“不过伊万斯肯定不会喜欢鼻涕精的。他们俩就像……”他冥思苦想,最后坐直了身子振振有词道:“就像维拉和莫林!没错。完全不可能喜欢。”
沉默地摊了摊手,西里斯对此不予表态。他弯腰捞起床边地毯上散落的作业,打算一股脑塞进书包里,动作却倏地一顿。刚才他一回到宿舍就暴躁地把书包摔到了地上,除了掉出来的羊皮纸和课本,地毯上还狼狈地躺着艾尔维拉送给他的红皮记事本。西里斯把它叠在那卷羊皮纸的最上方,拿起来搁到盘起的腿上,翻开查看。
纸页完好无损,简笔画的小人儿仍旧神气活现地满页活动。
“对了,我刚刚进来的时候你在弄什么?”詹姆一面脱长袍换睡衣,一面问他。
“没什么。”烦乱的心绪得到缓解,西里斯合上记事本,将它扔到枕边。
他有了一个主意。
第二天晚上,只身坐在图书馆写魔法史论文的艾尔维拉刚刚完成七英寸的内容,便听到对面的椅子被拉开,有人在那里坐下。她抬起脸,对上西里斯的视线。初春的夜晚不像冬季那样寒冷,他穿得不多,脖子上也没有戴围巾,就这么神色平静地坐在那儿同她对视,场面似曾相识。
“怎么了?”艾尔维拉拿羽毛笔蘸了蘸墨水。这回他们可没吵架,白天的魔药课上还相互打了招呼。虽然她仍然有些介怀他昨晚开的那些不尊重她的玩笑,但事情已经过去了,她没打算再计较。
“上个月给你的生日礼物比较简薄,”西里斯从脚边的书包里抽出一张对开的硬质卡片,推到她面前,“这是补偿。”
艾尔维拉怀疑地看看他,再看看那张合起来的卡片。上个月她生日的时候,西里斯送她的礼物是两本厚厚的家务魔法图书,全面而实用,非常合她的心意,一点儿也不简薄。
犹豫片刻,她在他的注视下拿过那张卡片,迟疑地将它打开。
——一颗糖果从卡片里飞出来,轻轻击中她的额头,然后掉落在她膝头。
“下回就不是挨揍这么简单了!”一个小声的、尖声尖气的声音愤怒地喊道。
对面的西里斯低声笑起来。
艾尔维拉呆愣了不足五秒,又被卡片里飞出的第二颗糖果打中额头。
她听到那个尖尖的声音再次喊道:“下回就不是挨揍这么简单了!”
西里斯笑得更厉害了,低下头抖着肩拼命忍住,没让图书管理员平斯夫人注意到他们这里。
视线缓缓下移,艾尔维拉这才看清卡片上的东西:一个梳着马尾、穿着麻瓜背带裤的简笔画小人儿,她横眉竖眼,一边凶狠地挥舞着一只小拳头,一边把另一只手里的什么东西朝画面外扔出来。
“啪”,第三颗糖果打上艾尔维拉的前额,卡片中的小人儿威胁地喊着:“下回就不是挨揍这么简单了!”
呆呆地瞪了她一会儿,艾尔维拉终于在第四颗糖飞出来之前合上了卡片。她还没有从惊讶的情绪中缓过来,抬头看向对面的西里斯,这个只顾着自己笑的家伙也总算控制住了笑意,手里握着魔杖轻敲桌沿,得意而从容地迎上她的目光,冷灰色的眼睛里盈满了图书馆暖黄色的灯光:“好玩吗?”
“怎么做的?”她问他。他居然能让画片里飞出糖果!
“你自己研究吧。”西里斯懒洋洋地倚向身后的椅背,唇角还挂着没有褪尽的笑,“不过糖只有二十颗,扔完就没有了,你省着点用。”
艾尔维拉已经把她的魔法史论文抛到了脑后,好奇地在卡片正反面摸来摸去,再小心翼翼将它打开一条缝,凑到缝隙边上朝里看了看。那个凶悍的小人儿感觉到外界的光,又恶狠狠地抡起了小拳头。
“这是画的我?”艾尔维拉合起卡片。她这会儿才意识过来,那句威胁的话好像是她上回带着奥利弗和卡丽娜打架时说过的。
西里斯从口袋里掏出蔫头蔫脑的小火龙,面上的表情就像在嘲笑她认不出自己的脸。又往卡片里瞧了一眼,艾尔维拉板起脸,不相信那个凶巴巴、尖尖脸的小人儿是自己。
“我没有这么丑。”她挑剔地说,“你画的不像。”
“那是你对自己的长相有误解。”他一手托腮把小火龙弹倒在桌面。
“是你画的不像。”艾尔维拉较起真来,在自己的脸前比划一番,“你仔细看看,我的脸不尖,眼睛也没那么小。”
西里斯有些不耐烦,皱起眉头向她看过去,视线滑过她的下巴、嘴唇、鼻子、脸颊……最后与她四目相接。他从前觉得她那双蓝眼睛亮得惹人厌,这时冷不防瞧清它们,他首先留意到的不是她长长的眼睫毛和微微上翘的眼尾,而是她瞳仁里映出的自己。她正专注地、两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
胸口突然像被心脏猛地撞了一下,西里斯触电般放下撑着脑袋的手、靠向椅背,就好像跟她拉开这么点儿距离才足够安全似的,眼睛却没法把目光从那双蓝眼睛上挪开。
怎么回事?他浑身不自在地想。她干嘛这样看着他?
“是不是?”艾尔维拉再一次在自己的脸边比划了一下,抛给他询问的视线。
脑中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然而西里斯只能因此更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莫名过快的心跳。他的余光瞥见小火龙在桌子上神气地喷出一小簇火苗,像是在嘲笑他大惊小怪。视线冷冷地转向它,西里斯一把抓起这只得寸进尺的小恶霸,粗鲁地将它揣进兜里,站起身。
“已经做好了,改不了。”他不再看一脸迷惑的艾尔维拉,自顾自地拎起书包甩到肩上,竭力不把尴尬和懊恼表现在脸上,“我走了。”
艾尔维拉奇怪地看看他:“好吧,晚安。”
等到西里斯离开,她才拆开一颗卡片里飞出的糖果送进嘴中。酸甜的味道溢满口腔,她愉快地眯起眼,把卡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研究。
“虽然我绝对没有这么丑,”她想,“但的确做得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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