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斯莱特林和拉文克劳比赛结束的那天晚上,西里斯和詹姆才从迪兰那里听说早晨发生在艾尔维拉身上的事。
“菲尔德和布尔?”詹姆被南瓜汁呛到,手中叉子上的炖菜掉回盘子里:“等等,我没听明白——他们干嘛要往维拉身上扔臭弹?”
坐在他旁边的西里斯下意识地抬眼看向礼堂另一头斯莱特林的长桌:这些斯莱特林一反往常地没有在庆祝比赛获胜,不过球员们依然坐在一块儿交头接耳,除了艾尔维拉。她没有出现在餐桌上,既不在球员们那边,也不在她那两个室友那边。西里斯收紧眉头,目光在阿米莉亚·帕金森身边的雷古勒斯脸上逗留了一会儿:他表现如常,还是严格遵守着餐桌礼仪,但看起来不大高兴。
“大概是因为跟我一样不明白她为什么还在帮斯莱特林打比赛吧。”坐在对面的迪兰正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炖牛肉,“我们都以为在圣诞节那件事之后,她会和斯莱特林人做一个切割。”
“她自己就是斯莱特林人,怎么可能跟斯莱特林人做切割?”西里斯的注意力回到迪兰脸上。
“你还是个布莱克呢,不是也跟你们家的人不一样吗?要我说,她当初被分进格兰芬多就没这么多事了,这样我们还能多一个出色的守门员。”迪兰又抓起一只鸡腿,“对了,今天比赛的时候你们到底上哪儿去了?从早上开始我就没看见你们。”
“我们实验恶作剧咒语的时候出了岔子,昨晚就去了校医院。”詹姆驾轻就熟地撒了个谎。昨晚的大雨一直到这天傍晚才渐渐停下,他们都以为风暴终于要来临,为了迎接阿尼玛格斯魔药成熟的时机,他们不得不一整天都等在密道里。结果风暴没有来,他们还错过了上午的比赛。
“怎么跟彼得刚才说的不一样?”迪兰嚼着嘴里的鸡肉,含混不清地问,“他说你们都吃坏了肚子,我还奇怪你们三个怎么同时吃坏肚子了呢。”
一旁的彼得心虚地一抖,努力地把脸埋向自己的盘子,好像这样就能躲过詹姆的眼刀子似的。“算是吧。”西里斯切着盘子里的牛排,面不改色地圆谎,“我们在麻瓜奶糖里动了点儿手脚,吃完本来应该有增龄的效果,结果让彼得变成了一个只会爬的婴儿。”
“好吧,你们四个总是奇奇怪怪的。莱姆斯也是,这两天又请假了……”迪兰嘟囔,有模有样地摆一摆手里啃到一半的鸡腿,“拉文克劳们在球场上打疯了,观众席上的场面也特别精彩,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家这么团结地仇视斯莱特林。可惜最后还是雷古勒斯抓到了金飞贼,虽然他们赢得很惨。”他打了个嗝,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详细情况明天开会再说。现在我怀疑我们今年不一定拿得到魁地奇杯,不过好消息是,斯莱特林肯定拿不到。”
西里斯和詹姆交换一个眼神,随便吃了点儿东西,便叫上彼得一道离开了餐桌。
在城堡门厅扔粪弹可不是小事,城堡管理员阿格斯·费尔奇给布尔和菲尔德关了禁闭,这两个男孩儿一整晚都没有出现在格兰芬多的公共休息室。因此第二天一早,刚对着窗户完成那个要命的阿尼玛格斯仪式,彼得就意外地发现他的两个朋友竟换起了衣服。
“你们这么早就要出去吗?”彼得爬回自己床上,哈欠连天地揉揉眼睛,“莱姆斯还没回来呢。”这个月的月圆之夜已经过去了,按理说莱姆斯应该今早回宿舍。
“我们得去趟礼堂。”西里斯套上校服长袍,随手理一理衣领,便把那只倒吊在鸟笼里的小火龙一巴掌拍到笼底,大步流星地走出宿舍。詹姆也匆匆忙忙地把胳膊从长袍袖子里伸出来,边小跑着去追西里斯,边扭头交代彼得:“告诉莱姆斯不用出去了,我跟西里斯会带点儿吃的回来!”
春季周末的早晨,能早起到礼堂吃早餐的巫师屈指可数。两个男孩儿穿过门厅走进礼堂的时候,连艾尔维拉都还没有出现在斯莱特林的长桌上。不过他们要找的人已经到了——切斯特·菲尔德和科里·布尔坐在格兰芬多长桌的一头,周围聚集着几个低年级的赫奇帕奇,眉飞色舞地聊天的模样看上去一点儿不像刚被关了一晚上的禁闭。
“你押邓布利多?”西里斯和詹姆走到他们旁边的时候,布尔正从一个三年级的赫奇帕奇那儿拿走两枚银西可,一脸高深莫测地向对方确认道。
“当然是邓布利多!”那个赫奇帕奇涨红了脸,“他都被提名好几次了!”
“那到时候他还会是我们的校长吗?”另一个年纪更小的赫奇帕奇紧张地问。
“你不能指望魔法部部长还有闲情逸致来当校长,”菲尔德眨眨眼睛,自己也掏出两枚银西可,扔进手边一只标记着“哈罗德·明彻姆”的盒子里,“但我看他不会当部长。我押哈罗德·明彻姆。”
西里斯经过他们身后,从手心弹出一枚金加隆,稳稳落进那只盒子。
“我也押明彻姆。”他这么说着,转个身坐到了菲尔德身边。
“啪嗒”一声轻响,又一枚金加隆掉进同一只盒子,詹姆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我也是。”
他在布尔旁边的位子坐下,周围几个赫奇帕奇马上作鸟兽散了。布尔吹了声口哨,晃一晃盒子里唯二的两枚金加隆,为他们的出手阔绰赞叹不已。菲尔德摸着下巴,来回看看这两个男孩儿:“我怎么记得你们两个都比较喜欢邓布利多?”
“那不代表我们认为他会当部长。”西里斯给自己盛了一份热粥。
“就像维拉帮斯莱特林打比赛,不代表她支持伏地魔或者食死徒。”詹姆夹了两个煎蛋。
被夹在他俩中间的菲尔德和布尔对看一眼,满脸了悟。
“我明白了,你们是为琼斯的事来的。”菲尔德说。
布尔举起双手投降:“我道歉,那个粪弹只是个玩笑。”
“我们也知道琼斯家的人不可能支持伏地魔,”菲尔德承认道,“她爸爸可是傲罗办公室主任。”
“所以饶了我们吧,我们知错了。”布尔说。
“玩笑不是这么开的。”詹姆举起手中的尖头叉子,顶着他那头一贯乱糟糟的黑发,表现得格外严肃,“干嘛非得冲维拉扔粪弹?这种时候你们居然还反过来对付我们自己人。穆尔塞伯当时就坐在礼堂里,你们该往他碗里扔。”
菲尔德摊了摊手:“说实在的,我们是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跟斯莱特林人走在一起。”
“她走在那群人里,看起来跟他们没什么两样。”布尔找补道。
“我们一时没想通,就那么干了。”菲尔德总结。
“她就是个斯莱特林,当然会跟斯莱特林人走在一起!”詹姆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维拉又不是第一天跟斯莱特林人待在一起了。
“少来了,詹姆。”菲尔德满不在乎地提醒他,“你一年级的时候还老说琼斯应该被分进格兰芬多。”
“那是因为我还没注意她跟我们不一样。”詹姆几乎有点儿生气了,“可她跟别的斯莱特林人也不一样。她是我们的朋友,没人会对朋友开这种玩笑。”
菲尔德看起来还想再说点儿什么,却被不发一言已久的西里斯打断。
“不管艾尔维拉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分进斯莱特林,这都是事实,没法改。”西里斯懒于同他们争论,他甚至没有抬一下眼皮,只是漫不经心地切着盘子里的鸡蛋,直截了当告诉他们:“另外,她是我们的人——这也是个毫无疑问的事实。要是你们在这一点上容易健忘,我不介意用别的方式让你们加深一下印象。”
“别,我们已经认过错了。”布尔再次摆出投降的手势。
菲尔德也耸耸肩膀:“再说奥利弗也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你们没必要重申一次。”
“奥利弗?”詹姆惊讶。
“他找你们谈过这个?”西里斯也挑了挑眉毛。
“应该说是来找我们好好干上一仗。”菲尔德纠正,“当然,他还是个小屁孩呢。”
布尔抱起胳膊点头:“不过勇气可嘉,也很有潜力。”
“所以最后虽然是我们赢了,但我们还是给琼斯写了道歉信。”菲尔德特别声明。
“她这会儿应该已经收到了。”布尔补充。
那么这事儿其实已经解决了?西里斯看一眼詹姆,不出意外地发现詹姆也在看他。很显然,他们现在想的是同一件事。
礼堂的天花板阴云密布,在西里斯和詹姆带着早餐离开门厅时还下起了下雨。这种阴冷的天气总是使温暖的被窝变得尤其有诱惑力,以至于到了早上八点,公共休息室内也没几个人影。西里斯刚爬进胖夫人画像的洞口,便听见身后的詹姆忽然抬高了嗓门。
“伊万斯!”詹姆出声道,“你在找什么?”
西里斯回过头,这时才发现莉莉·伊万斯就站在墙边。她待的位置根本不在他们的视野范围内,真不知道詹姆是怎么一眼看见她的。
目光在两个男孩儿身上转了一圈,伊万斯眉头皱得很紧,显得有些尴尬和意外。
“你们看到菲尔德他们了吗?”她考虑了好几秒,才总算下定决心问他们。
“他们还在礼堂。”不用西里斯回答,詹姆已经积极地抢着告诉她,“你是想找他们说维拉的事?我们已经跟他们说清楚了。”
伊万斯脸上的神情很复杂。在西里斯看来,那是一种不知道该不该替艾尔维拉感谢他们的表情。幸好她脑袋还算清醒,似乎终于在最后记起他们两个也有义务这么做,于是没开口让场面更加怪异。
“维拉最近心情很不好。”伊万斯没有理会詹姆,而是看向西里斯。
略微收拢眉心,西里斯不明白她干嘛要提起这个:“这我知道。”
“我刚听说比赛结束之后她还跟你弟弟吵架了。”伊万斯又说。
“雷古勒斯?”这下西里斯的眉头是真的皱起来了,“他们两个还能吵架?”
这个红头发的姑娘狠狠瞪了他一眼,就好像他不该这么问似的。
詹姆用力清了清嗓子,企图找回自己可怜的存在感。他拿出一种自以为成熟的腔调说:“我发现你最近好像没跟那个鼻涕精走在一起了,伊万斯。”
“不要再让我听见你管西弗勒斯叫鼻涕精,波特。”伊万斯那双绿眼睛旋即转向了他,不过那种愤怒和威胁的眼神显然不是詹姆想要的,“你到底有什么毛病?我警告过你很多次了!”
詹姆不高兴地撇一撇嘴,两只手不安分地把用油纸包起来的馅饼往兜里塞了塞:“只是个绰号而已。”
“谁都看得出你给他取这个绰号是为了羞辱他。”伊万斯毫不留情地指出来,气势汹汹地眯起眼睛:“你能不能学一学换位思考?菲尔德他们冲维拉扔粪弹,你会找他们算账。那你当着我的面羞辱我的朋友,我是不是也该给你一道恶咒?”
“我只是想劝你不要再跟鼻涕——斯内普交朋友了。”詹姆的改口很生硬,西里斯觉得他的舌头恐怕都要打结了,“他不是个好人。”
“说得好像你比我更了解他似的。”伊万斯冷冰冰地讽刺,“你们俩从一年级第一天在霍格沃兹特快上就不对付,你什么时候公正地看待过西弗?”
她难道还觉得自己了解那个鼻涕精?西里斯想起斯拉格霍恩举办晚会那天伊万斯和鼻涕精在花园的争吵,不禁在心里冷哼。他插兜站在一旁,没打算介入他们之间的争执。
“我是说认真的,伊万斯。”他听见詹姆试着解释,这一回詹姆的语气严肃得出奇,与那种刻意装出来的沉稳腔调完全不同,“他跟艾弗里他们那帮人一样,从不把麻瓜或者麻瓜出身的巫师当人看。你没发现整个霍格沃兹只有艾弗里他们对圣诞节那天的事幸灾乐祸吗?他们那帮邪恶的黑巫师比蛇还冷血。”他两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伊万斯的眼睛,“斯内普到现在还跟他们混在一起,说明他们就是同一种人。”
这副认真的口吻似乎让伊万斯产生了一瞬间的动摇。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种她面对他们时惯有的恼怒神情,而且好像比往常更加生气。
“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管!”扔下这句话,她便一甩头发,气冲冲地扭头走了。
詹姆呆呆地在原地杵了一会儿,才转脸去看自己的好兄弟。
“她干嘛又冲我发火?”他百思不得其解,“我说的又不是没道理!”
“大概是因为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吧。”西里斯说。他还记得去年他和艾尔维拉的冷战,那次她发火也是因为她认为他作为她的男友,不该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为难她——不过伊万斯和詹姆又不是男女朋友,她怎么会指望詹姆理解她?西里斯耸了耸肩,没再深思这个问题。
“没准你该跟她聊点别的,比如圣诞节那晚你的英勇事迹。”他开了个玩笑。
詹姆又消沉下来。
“算了吧。”他没精打采地说,“那天我谁也没救到,西里斯。”
西里斯一顿,意识到自己也犯了同样的错误。两个男孩儿打道回府,爬上通往男生宿舍的楼梯。“以前我老想着等我们毕业,可以亲手把那些家伙送进阿兹卡班。”经过螺旋楼道里的窄窗时,詹姆冷不丁开口,“但是现在我已经巴不得他们早点进去了。”
“好了,别想这个了。”西里斯抬腿跨上石阶,吐出一团小小的白气,“那些家伙早晚会成为摄魂怪的情人,享受致命之吻。”
二年级的课程安排和四年级不同,奥利弗又有自己的朋友圈子,近期还在忙着他那个黑魔法防御术练习小组,想要逮到他可不容易。因此星期二晚上,当西里斯和詹姆在公共休息室撞见正跟朋友们一块儿写作业的奥利弗时,自然不准备轻易放过他。
这小子不再像小时候那么迟钝了。他一瞄见他们不怀好意地走过来,便从椅子上跳起来,抓起自己的书包就想逃回宿舍。可惜他这个新晋追球手的速度还是比不上格兰芬多的王牌追球手:詹姆眼疾手快地跨步上前,抡起胳膊箍住奥利弗的脖子,轻而易举地把他的小脑袋固定在了腋下。
“等一等,奥利弗。”詹姆笑嘻嘻地说,“你急着上哪儿去?”
“干什么?”奥利弗叫起来,两手胡乱地挣扎,“我还要去写作业!”
他那群朋友发出一阵哄笑。小巴蒂·克劳奇坐在他们中间,他脸色惨白,看起来是唯一一个在认真纠结要不要上前来帮奥利弗的人。罗文·杰克逊站起身,冲着詹姆象征性地喊了一句:“嘿,詹姆——别太为难他了,我们真有作业要写!”
“得了吧,二年级能有多少作业。”西里斯不以为意,他走过他们身边,也抬起一条胳膊搂住奥利弗的脖子:“过来,我们有话要问你。”
两个男孩儿不由分说地把奥利弗带回了宿舍。他个头太矮,他们几乎是架着他走的。
莱姆斯已经在宿舍的窗台边看书,听见他们进来的动静,抬头朝门口看过来。彼得正坐在自己的床上擦头发呢,他刚从盥洗室回来,热水把他的皮肤烫得红彤彤的,看着就像一只刚出生的胖老鼠。奥利弗挣扎着提到门框,这声响动吓到了彼得,他差点儿滚到地上。
“彼得,把门关上。”西里斯使了点劲儿拎起奥利弗,跟詹姆合力把他扔到了彼得的床上。彼得慌里慌张地爬起身,跑去关上宿舍的门。
一屁股摔上床的奥利弗翻过身来,他脸都憋红了,气急败坏地冲他们嚷嚷:“你们到底要干嘛!”
“别担心,奥利弗。”莱姆斯合上书走过来,息事宁人地说,“他们只是想跟你谈谈。”
“你去找菲尔德和布尔了?”西里斯抱起胳膊倚住床柱,开门见山地问。
“那又怎么样!”
“什么叫‘那又怎么样’?”詹姆不可思议,“奥利弗,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既然你都帮了维拉,干嘛还是不跟她说话?”
奥利弗收起了那副张牙舞爪的架势,却仍旧拉长着脸。
“这是我们家的事,不用你们管。”他语气生硬地把脸别开。
詹姆欣赏他的勇气!于是他扭头去看西里斯:“伙计,你说我们给他用哪个咒语比较好?”
“我看‘鼻毛嗖嗖长’对他不大管用,”西里斯抽出魔杖,好整以暇地拿魔杖尖敲了敲手心,“上回艾尔维拉给他的那对黑眼圈他好像还挺中意的。”
“那就用那个,”詹姆也跃跃欲试地拔出自己的魔杖,“让所有皮肤都变得毛茸茸的。”
“喂!”奥利弗挥起了拳头,“你们敢!”
“我们有什么不敢的?”西里斯一脸无所谓。
“你又不是我们自己人。”詹姆拿奥利弗刚才那句话回敬他。
奥利弗的脸又涨得通红,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羞愧。
“随便你们好了!”他梗着脖子说,“反正我就是不想跟她说话!”
“还是因为圣诞节那天的事吗?”莱姆斯走到对面自己的床边坐下,“奥利弗,艾尔维拉只是想保护你们。”“上次我们也跟你说过了,”西里斯慢悠悠地补充,“在那种明知道敌人是冲你们来的情况下,头脑发热跑出去帮忙只会送死。”
奥利弗比刚才更加生气,连耳尖都红得发亮。
“我气的不是这个!”他忍无可忍地嚷道。
“那是什么?”詹姆追问。
奥利弗又不说话了。他扭开自己的脸,气呼呼地不去看他们。詹姆受不了地伸手捂住脸,干脆也爬上床,盘腿坐到奥利弗旁边。“奥利弗,现在不是闹别扭的时候。”他使劲推一推男孩儿的肩膀,“报纸上都乱成一团了,我们不能起内讧,要不伏地魔的诡计就得逞了。”
“你要是不说出来,我们都不会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奥利弗。”莱姆斯温和地劝解。
“是啊……”守在门边的彼得小声说,“有什么问题大家都可以商量。”
“什么见鬼的‘商量’!”奥利弗再次发起火来,“说得好听,最后还不是你们单方面做决定!你们一个个都这样,根本不考虑我在想什么!”
“所以我们这不是在问你嘛?”詹姆说。
“你是在气艾尔维拉不跟你商量就把你击昏?”西里斯抓住奥利弗话里的关键,“博恩斯说那个时候你都要冲出去了,换成是我也只能把你击昏,奥利弗。”
“明明就还有别的办法!”奥利弗终于把气红的脸转向他,“禁锢咒、绊腿咒、石化咒——随便哪个咒语!连我都想得到,她怎么可能想不到?!”
“那会儿谁会想这么多啊?”詹姆觉得他简直是在无理取闹,“当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那她干嘛还要把卡丽娜和尼尔森他们也击昏?!”奥利弗不甘示弱,“他们又没要冲出去!”
“她不想让你们看到之后要发生的事。”莱姆斯说,“你们都还太小了。”
“没错!这才是她的想法!”奥利弗狠劲一捶屁股底下的床垫,“在她眼里我跟卡丽娜他们一个样!她觉得我们太小了——她觉得我们不应该看——什么都是她来决定!她干什么都是对的——只要她觉得是为我们好的事,就完全不征求我们的意见!”记起去年圣诞节第二天她在厨房好声好气地同自己说话的模样,奥利弗呼吸急促、眼眶发红:“上次她还说我们都要好好说话,结果呢?!所谓的‘好好说话’,根本只是她用来要求我的东西!她自己说话从来不算数!她不相信我有脑子,也不相信我有能力!她只相信她自己!”
他越想越气,猛地从床上跳起来。
“我会证明给她看!”他怒气冲冲地喊道,“她能干的事,我也能干!”
这么一通乱吼之后,奥利弗拽起自己的书包,从床上一跃而下,冲向门口。彼得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一吓,连忙退到一边,让奥利弗毫无障碍地冲出了宿舍。余下四个男孩儿面面相觑,宿舍里一时间只有小火龙一个劲地撞笼子发出的响动声。
“呃,”詹姆看看自己的三个好友,“他是想说,他觉得维拉太专断了?”
“可、可能……还有不够尊重他?”彼得惊魂未定。
“还有不够信任他。”西里斯语气平淡。余光瞥见莱姆斯朝自己看了一眼,西里斯权当没有察觉。他知道奥利弗说的有一部分是事实:艾尔维拉总习惯自己来处理一切,也喜欢替她亲近的人做主张。归根结底,她就是不相信他们能把事情办好。这种态度有时的确让人恼火。
“那我们该怎么办?”詹姆垮下脸,一下子没了主意。维拉要是知道奥利弗是怎么想的,不跟他吵起来才怪呢!
“只有他们两个直接沟通才能解决问题,詹姆。”莱姆斯建议,“也许我们可以把奥利弗的想法先透露给艾尔维拉。”
西里斯发现他们三个都把目光转向了他。
“看我干什么?”
“你去说吧,兄弟。”詹姆在床上站起来,拍拍西里斯的肩膀:“正好你星期五晚上还要跟维拉约会。”
“不行。”西里斯拂开他的手,“我说不合适。”
“为什么?”彼得小心翼翼地问。
“我会跟她吵起来。”西里斯轻描淡写地揭过这个话题,挥动魔杖打开鸟笼,放那只暴躁不安的小火龙出来透透气,“而且我看她未必不知道奥利弗的想法。他是她弟弟,艾尔维拉比我们更了解他。”
尽管没人想触艾尔维拉的霉头,他们还是在第二天下午的草药课上挤到了爱丽莎·威尔逊旁边。“为什么你们不自己去跟她说?”威尔逊戴着口罩,套着龙皮手套的手正忙着把龙粪堆肥铲进舟形乌头的盆子里。
“我们怕她生气。”詹姆可没指望能在这个敏锐的拉文克劳面前撒谎,“再说你们女孩儿更懂怎么跟女孩儿沟通,是不是?”
威尔逊鄙夷地瞧了他一眼,显然为他们这种踢皮球的行为感到不耻。
“好吧,我会转告她。”所幸她没有出言责怪,只是意有所指地说:“我能理解奥利弗的想法。艾尔维拉在琼斯家当惯了家长,行为方式的确比较独立,有时候很专断,也显得不够信任别人。不过任何一种恶习要改正都需要一个过程,她缺的只是时间。”她深深看一眼西里斯,“在如今这种特殊时期,保持耐心对谁都有好处。”
西里斯把铲子插进装满龙粪的肥料桶,对她的话毫无反应。
“威尔逊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下课以后,詹姆一面抖着袍子上的泥点,一面转头问莱姆斯,“他们拉文克劳可真够神神叨叨的。奥利弗要是有耐心,一开始就不会跟维拉吵架。”
“我猜爱丽莎说的不是奥利弗,詹姆。”莱姆斯好笑地提醒。
“那是说谁?”詹姆拍掉袍角的龙粪,突然瞪大眼睛:“不会是说我吧?我最近没招惹维拉啊?”
走在他们身边的西里斯把玩着瑞士军刀,没有加入他们的谈话。
“你现在学会自省了,”他听见莱姆斯回避了詹姆的问题,却对此表示欣慰,“这是好事。”
男孩儿们对艾尔维拉听到威尔逊转告后的反应无从知晓,但整个二月琼斯姐弟都互不理睬,这是霍格沃兹的学生有目共睹的。
斯莱特林球队开始训练新守门员的消息不胫而走,加上艾尔维拉在其他三个学院良好的人缘,终于没有人再为魁地奇比赛的事儿找她的麻烦。处境的好转没有使艾尔维拉糟糕的心情好起来,她每个星期都要去海格的小屋照料煤球和波比的孩子:这几只混血猫狸子长得很快,波比独来独往的习性让她不再愿意照看他们,而煤球能捕到的食物很有限,艾尔维拉不得不动手为这个无助的爸爸提供帮助。除此之外,她大部分时间都泡在读书馆,研究那些稀奇古怪的书——有的还是从□□区借出来的,让西里斯来说,她就是不想闲下来。
“干嘛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这可比消失咒简单。”星期五晚上,眼看着艾尔维拉如临大敌地对着桌上蜷成一团的刺猬发愁,西里斯难得好脾气地垂下握着魔杖的手,“还是说奥利弗又惹你生气了?”
他们在密道练习用无声咒给刺猬变形——准确说是西里斯在辅导艾尔维拉,因为他早把无声咒掌握熟练了。艾尔维拉不再徒劳地挥动魔杖:她在尽力掩饰自己的情绪,可无声咒的要领就是集中精神,她今晚没有任何进展,光是这一点就足以暴露她的心不在焉。
“问题不在我弟弟身上。”艾尔维拉知道她和奥利弗的矛盾在哪里,虽然需要时间,但她清楚他们总有机会解决这个问题。
西里斯手中的魔杖轻轻一挑,用一道无声的消失咒让那只可怜的刺猬消失无踪:“难道是因为我的弟弟?”
艾尔维拉几乎要被他仿佛毫不知情的语态逗笑了。“你没听说吗?”她端详着男友的脸,“现在大家都在传,我因为你弟弟跟帕金森订婚,就和他大吵一架,被他甩了。”
“我听说的是另一个版本。”西里斯的魔杖再次轻巧地一挥,又将那张碍事的桌子撤去,“他们说雷古勒斯想脚踩两条船,所以你们吵了一架,你把他甩了。”
“所以你的确已经听说过了。”艾尔维拉得出结论,“真稀奇,你居然能忍住不问我。”
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她以为西里斯老早就会提起来,而且还是以他惯用的那种嘲讽的方式。
西里斯拿眼角睨她一眼,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她的想法。不过他没有生气,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这段时间艾尔维拉的自我怀疑让西里斯感受到她也有犯傻的时候,奇异的是,这个认知也使西里斯比从前更能耐下性子。或许是因为有把握她迟早要来向他求助,他发现他已经不再像过去那么容易急躁了。
“你要是想说,就会自己跟我说。”西里斯平静地收起魔杖,来到沙发边坐下,拍了拍身侧的位子。
艾尔维拉对他这种泰然自若的态度有些刮目相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阵子她变得太脆弱,相比之下,西里斯似乎变得成熟稳重了不少。她轻轻叹气,走上前坐到他身边。柔软的靠垫让她僵硬的身体放松了一些,她任凭自己陷进软垫里,歪过脑袋靠住西里斯的肩膀。
“我确实跟雷古勒斯吵架了。”她说。最开始的两个星期,雷古勒斯有好几次都想找她谈谈,但她躲开了他。雷古勒斯多半也感觉到了她的抵触,因此这两个星期他已经不再试图单独找她。有时在城堡里遇见对方,他都会向她点头打招呼。艾尔维拉也会礼节性地颔首回应,即使她从不去看他的眼睛。
这种状态跟她去年和西里斯的冷战很不一样,却又一样难熬。
“这才叫稀奇。”她听见自己的男友轻飘飘地说,“我以为你们这群文明的斯莱特林人之间从来不会吵架。”
突如其来的玩笑让艾尔维拉一愣,靠着西里斯的肩膀轻笑起来。她不再因为顾及兄弟两人的关系而有所保留,只是稍微犹豫一下,便把那天她和雷古勒斯的争论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西里斯。“我一直相信他不是你父母那样的极端纯血主义者。”艾尔维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阴郁,“但是他那天说的话让我怀疑……我或许根本不了解他。”
“所以现在你觉得雷古勒斯跟艾弗里他们没什么两样?”西里斯拿右手把玩着她的左手,对雷古勒斯的那番言论好像并不惊讶。
“不,我还是认为他和艾弗里他们不同。”艾尔维拉摇摇脑袋,语气肯定,“他们当然不同,他和帕金森那样的人也不同……所以我才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如果没有伏地魔,雷古勒斯会是个很好的朋友。可现在……”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西里斯也没有做声,他眼皮微垂,灰眼睛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她的左手。艾尔维拉的手很白,手指纤长,但跟他的手相比,还是很小。西里斯无所事事地把她手上的每一寸皮肤都翻看了个遍,而后才把它放回自己腿上,五指顺着她的指缝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刮过她手心的薄茧。
“比起我们的母亲沃尔布加,雷古勒斯更像奥赖恩。”他不慌不忙地开腔。
艾尔维拉调整了一下靠着他的姿势:“什么意思?”
“记不记得那条合法捕杀麻瓜的法令?我母亲的堂妹阿拉明塔·梅利弗伦提出来的。”西里斯舒展两条长腿,松开她的手,抬起胳膊搭上沙发靠背,好让她枕得更舒服,“我说过我们的柳克丽霞姑妈反对这条法令。她和奥赖恩都是阿图克勒斯·布莱克的孩子,亲姐弟。雷古勒斯的中间名用的就是阿图克勒斯的名字,有意思的是,阿图克勒斯是布莱克家不那么极端仇视麻瓜的人之一,所以他的两个孩子也不像我母亲那一支,恨不得把麻瓜摆上餐桌。”
“你是说,雷古勒斯受你父亲的影响更多。”
西里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懒倦的回应。
“我老妈那种性格你也见识过了,世界杯那天她听说有麻瓜出身的巫师在场,就算要跟威尔逊家换票也不肯待在那里。她这些年越来越神经质,已经变得歇斯底里了。要不是为了保住那幢祖宅和布莱克家金库里的财宝,她不会和我们的父亲结婚。说实在的,我也看不出来奥赖恩想跟她结婚。”他轻嗤一下,仰头枕上沙发柔软的靠背,“她觉得这件事毁了她的一生,所以希望之后所有事情都按照她计划的去发展。我不肯听她的,我们的关系就变成了现在这样。雷古勒斯能在她那里得到疼爱,全是因为他听话,而不是因为他是她的儿子。但是奥赖恩不一样,他是真的对雷古勒斯不错。雷古勒斯今年已经十四岁,这个疼爱儿子的父亲居然还每个星期给他寄糖果和点心。”
艾尔维拉当然记得雷古勒斯总是收到家里寄来的包裹。
“那为什么现在……”她的脑海中又响起上回雷古勒斯说过的话。
“奥赖恩对沃尔布加没感情,但还是娶了她。”西里斯侧过眼睛看她,“他不那么极端仇视麻瓜,也还是要在伏地魔和魔法部之间周旋。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艾尔维拉只考虑了不到一秒的时间。
“为了家族利益。”
“没错。”西里斯说,“所以雷古勒斯也一样。”
“可是他说的那些话,”艾尔维拉不敢确定,“就好像他认为伏地魔做的没错。”
“那是他在自欺欺人,又或者他根本不懂伏地魔现在的做法意味着什么。”西里斯把她搂到身前,翻过身半躺下来,拽出压在身下的斗篷给她盖上,“听着,维拉。这么说可能有点荒唐,但这是事实:雷古勒斯和詹姆很像。你也知道詹姆没有真正长大,在这方面雷古勒斯跟他没什么区别。也许你认为雷古勒斯看起来很成熟,但他实际上只是个小孩子。”
还是个自以为已经长大的小孩子,西里斯想。他把左臂枕到脑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想象出雷古勒斯跟艾尔维拉争论时的表情:“我们的父母把他保护得太好了,他以为所有事情都像历史课本里写的那样一目了然,‘牺牲’和‘代价’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这只能证明他还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战争,不代表他和艾弗里他们一样。”
艾尔维拉沉默了一会儿。
“他总有一天会想通吗?”
“他总有一天会明白他干了什么蠢事。”西里斯说。
“如果为时已晚呢?”艾尔维拉问。
“不可能。”
“为什么?”
“奥赖恩会阻止他。”西里斯答得笃定,“我们的这个爸爸不在乎把我扔出去当挡箭牌,但他绝不会把雷古勒斯推出去。”沃尔布加或许会因为自己的偏执害死雷古勒斯,但奥赖恩不会。西里斯十分确信这一点。
艾尔维拉想起去年奥赖恩·布莱克突然出现在霍格沃兹那天,雷古勒斯从他那儿得到的一大盒糖果。明明要见两个儿子,奥赖恩·布莱克却什么也没给西里斯。“我在想一个问题。”她小心地翻过来,折起手肘微微支高上身,好平视西里斯的眼睛:“你爸爸妈妈从你小时候开始就一直这么对你吗?我是说从你有记忆开始。”
“反正跟对雷古勒斯不一样。”西里斯把另一只手也枕到后脑勺下边。
“为什么?”
“因为我不像雷古勒斯那么乖。”他懒洋洋地回答,“我讨厌他们命令我,要求我。所以我总是跟他们对着干。”
“这就是你小时候经常去招惹麻瓜的原因?”
西里斯用一个眼神告诉了她答案。
“他们没欺负你吗?”艾尔维拉问他。
“什么叫‘欺负’?”西里斯不快地挑高眉梢:她难道觉得有人能欺负他?
“比如说管你叫怪胎什么的。”她解释,“揪你的头发,跟你打架。”
“当然有。”他狐疑地打量她近在咫尺的脸,“打架而已,那不叫‘欺负’。我跟贝拉特里克斯也老打架。”
“但麻瓜小孩和你打架,应该跟你堂姐和你打架的原因不一样吧?”就像雷古勒斯说的,她清楚巫师孩子在麻瓜孩子那儿会遭遇什么。
西里斯微蹙的眉头放松了。他总算明白过来她在想什么。
“想那么多干嘛?照着他们的鼻子打回去就是了。”他说得理所当然,“那些麻瓜是蠢,又不是坏。”
是啊,照着他们的鼻子打回去就是了。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即使出生在布莱克家,即使从小被父母那样对待,他也和她——和詹姆他们没什么不同。艾尔维拉的喉咙有些发哽。她凑上前,轻轻去吻西里斯的嘴唇。这个吻太轻,以至于西里斯翻身把她反过来困到身下时,力道也显得格外温和。他们好一会儿才喘着气分开,身上披着的斗篷已经滑下沙发。
“我记得你说过,就是因为你经常跟麻瓜打交道,才觉得他们其实和巫师没什么两样。”艾尔维拉搂住西里斯的脖子,眨了眨湿润的眼睛,“不过这也让你跟你们家其他人的想法差异越来越大了,是不是?”
“可以这么说。”西里斯把脸埋进她的颈窝,感觉到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嘴唇轻轻挨蹭着她的耳郭,“我从头到脚没一个地方让他们满意。他们讨厌我,我也讨厌他们。”
艾尔维拉温暖的手指熟练地替他梳理着头发:“你知道,在血统论问题和你们家内部的问题上,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这话你已经说过了。”他取笑她,嘴角却不自觉上翘,“又在幻想我整天都在那个魔窟遭受虐待吗?”
抬起脸欣赏一番她不高兴的表情,西里斯愉快地大笑,又低下脑袋蹭了蹭她的额头。“我讨厌被利用,但不在乎他们怎么对我,艾尔维拉。”他没忘记邓布利多告诉他的话,尽管前阵子西里斯误解了它的意思:“在布莱克家我还有阿尔法德,我不是在孤军奋战。”
“在外面你还有我们。”他的女友一脸严肃地强调,那双蓝眼睛里装满了对自己人的维护,傲慢而又固执。西里斯禁不住轻笑出声。
“很好,你学会举一反三了。”他咬了咬她故意拉下的嘴角,眼含笑意,“需不需要我给斯莱特林加五分,琼斯小姐?”
三月过得很快,尤金妮亚·詹肯斯下台似乎是一夜之间发生的事。哈罗德·明彻姆顺利成为了新一任魔法部部长,与之相伴的是魔法部内部大规模的职员调动。报纸上又开始出现对魔法部各种举措的质疑,丽塔·斯基特的名字也反复登场,她写了好几篇抨击新旧部长的报道和专访,其中有几篇还着重攻击了傲罗办公室主任汉特·琼斯。似乎在丽塔·斯基特看来,这些为魔法部卖命的傲罗立场十分可疑,他们如果不是国外魔法部的间谍,就是和伏地魔串通一气的叛徒。
“这些拔尖的战士以自己战斗在第一线为由摆脱了他们本应承担的罪名,”她在其中一篇报道的结尾写道,“但实际上,他们才是最该为戈德里克山谷的亡灵负责的罪魁祸首。”
艾尔维拉看完这篇报道,便送了一封信给费比安,提醒他不要让卡丽娜读报纸。丽塔·斯基特这类人永远不担心把局面搅得更糟,不过这些恶意的揣测已经不再能影响艾尔维拉的心情:期末考试快到了,她得专心复习,而且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做。
正如西里斯所说,艾尔维拉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一直在按部就班地完成她的计划。
到了四月中旬,天亮的时间已经变得很早。由于在给火灰蛇喂食时出了点儿状况,凯特尔伯恩教授同斯普劳特教授调换了星期一上午的课。艾尔维拉一大早便在礼堂吃过了早餐,踩着晨时的露气赶去第三温室。
通常她都是第一个到教室的,但今天似乎是个例外:她推开第三温室的门,发现特里斯坦·特鲁曼已经站在温室里,正同一盆需要移植的跳跳球茎较劲。听到门被推开的动静,他回过头来,看到艾尔维拉的瞬间也是一呆,而后就不幸地被跳跳球茎打中了鼻子。
特里斯坦痛呼一声,捂住自己的脸。即便如此,他还是忍着痛大声喊道:“早上好!”
要不是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艾尔维拉一定会怀疑他不是在对自己道早。
“……早上好。”她向他走过去,“你还好吗?”
这是继去年那次不愉快的交谈以来,他们第一次正常对话。之前特里斯坦看到她不是绕道走,就是把她当成空气。她不敢相信今天居然是他先开的口。
“没事。”特里斯坦含糊地说着,胡乱拔出了自己的魔杖。艾尔维拉看到他的鼻子在流血,她想帮他一把,不过在那之前,特里斯坦已经用魔杖对准了自己的鼻子,低声念道:“愈合如初。”
他被打歪的鼻梁恢复了正常,艾尔维拉惊讶他竟然会用这个咒语。
“完美的愈合咒。”她真心实意地称赞道。
特里斯坦不自在地咕哝了一声,似乎是说“没什么”。他弯下腰去找跳到桌子底下的球茎,今天这堂课他们得复习跳跳球茎的移植,如果不尽快找到它,它恐怕就要死了。艾尔维拉也蹲下身帮忙,两个小巫师趴在温室脏兮兮的地板上努力了好一阵,才终于把那株歇斯底里的跳跳球茎逮住。
趁着特里斯坦紧紧抓住球茎的空档,艾尔维拉动作迅速地给种植盆填起了土。
“我看到了丽塔·斯基特的那篇文章——”她正埋头干着活呢,忽然听见特里斯坦边奋力地同跳跳球茎搏斗,边吃力地对她说:“上次的事,我想向你道歉——”
他要向她道歉?现在?
艾尔维拉极力忍住惊讶的表情,把最后一抔泥土填进盆子里:“把它放进来,快!”
两人合力将跳跳球茎扎进种植盆,用最快的速度埋起来。等到做完这一切,他们都已经有点儿气喘吁吁。特里斯坦抬起手背擦一擦脸上的污渍,神色尴尬。
“我知道斯基特在胡说八道,挑拨是非。上回我也跟你说了类似的话,对不起。”他继续道,“还有,上次最后那句话……我不是真的想诅咒你。我当时脾气很糟糕,我不是要……”
他没能说下去,因为他看到艾尔维拉摇了摇头。
“我知道,特鲁曼。”她轻声说,“没人会想要那种事发生,也不会有人说一句气愤的话就导致那种事发生。”
特里斯坦紧张不安的神情因此缓和了一些。
“后来我跟霍莉说了那天的事。”他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霍莉说我是个白痴,我也觉得我是个白痴。”
两人目光相撞,不约而同地笑了。“对不起。”艾尔维拉也真诚地向他道歉,“我太自私了。很多时候我只想到我和我的家人,没有顾虑别人的感受。”
特里斯坦摆一摆手,以示没再把那天的不愉快放在心上。“我看得出来你也不好受。”他说,“你说得对,没人想要那种事发生,除了伏地魔和食死徒。”
他们合力把架子上的跳跳球茎摆放整齐,又聊到了报纸上那些攻击其他种族的文章。
“对了,我听说你弟弟也成立了一个学习小组。”特里斯坦突然说。
艾尔维拉点点头,弯腰放下一只装满银色月痴兽粪便的小桶:“黑魔法防御术学习小组。”
“那跟你和威尔逊他们办的学习小组有什么不一样吗?”
“我们学很多东西,他们只学黑魔法防御术。”
从特里斯坦的表情来看,他还是很困惑。“好吧,我一开始还搞不太明白。”他嘟哝着说,“我跟霍莉能不能加入你们?现在这个时期很特殊,我们都想多学一点儿东西,尤其是黑魔法防御术。听说你和卢平的黑魔法防御术都很棒。”
“当然,我们很欢迎你们加入。”艾尔维拉笑着给他一个善意的提醒:“不过爱丽莎很严格,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
特里斯坦顿时变得面如菜色,仿佛这时才意识到这个学习互助小组里大多都是拉文克劳。
“其实你们和你弟弟他们可以合作,这样就没必要分两拨人了。”他不抱期待地建议。
“是啊,能这样当然最好。”艾尔维拉无奈地一笑,“可惜我和我弟弟正在冷战。”
“噢。”特里斯坦明白过来,他停顿一下,没有询问他们吵架的原因,只是说:“我和霍莉也经常吵架,最长一次有大半年没搭理对方。”
半年?艾尔维拉好奇地看看他:“后来你们是怎么和好的?”
从前她和奥利弗冷战的最高纪录也只有三个月。当然,现在他们已经光荣地打破了这个记录。“有个家伙嘲笑妈妈是麻瓜出身的巫师,我跟霍莉合起伙来把他捉弄了一顿。”特里斯坦费劲地搬起一盆毒牙天竺葵,“然后我们就和好了。”
“看来还是需要一个时机。”艾尔维拉说。
“只需要一个时机。”特里斯坦把那盆毒牙天竺葵搁到了架子上。
“琼斯,我讨厌尤金妮亚·詹肯斯,但是我觉得她有句话说的没错。”他转过身,用袖子擦去额角的汗水,微微喘着气告诉她,“战争已经开始了,越是到这种时候,我们越该团结起来。”
艾尔维拉明白他的意思。她看着他的眼睛,回给他一个微笑。
“我们会的。”她说。
考试让这个学年的最后一段时间回归平静。
暑假前的那个晚上,霍格沃兹一楼的礼堂挂满了拉文克劳的蓝色旗帜:这一年他们不仅又赢得了魁地奇杯,还再次拿到了学院杯。身为校长的邓布利多教授少见地没有出席晚会,斯莱特林长桌上压抑的氛围似乎已然成了常态,大家交头接耳,无非是在讨论这位老巫师的去向。
艾尔维拉早早离席,却并没有回宿舍。她在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待到很晚,一直坐在那张面朝着壁炉的雕花椅上。这个位子从前不属于她。
斯莱特林的学生陆陆续续回来,又三三两两地返回了各自的宿舍。大部分人的目光都会在她身上停留一会儿,然而没有人上前来同她搭话。她独自坐在这里,听着公共休息室的嘈杂逐渐平息,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再无脚步声。
凌晨一点,壁炉中的火焰闪烁一下,悄悄熄灭。
艾尔维拉静坐在一片阒黑之中,隐约能听见黑湖水流在玻璃窗上温柔的拍打声。
有人走到她身边,在另一张雕花椅上坐下。虽然看不见对方,但艾尔维拉知道他是谁。在那漫长的一分钟里,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对不起。”良久,对方沉声开口,“我知道上次我说的话冒犯了你,艾尔维拉。我很抱歉。”
“没关系。”艾尔维拉望着前方壁炉的位置说道,“那天我也不该那么激动。”
她的语气很平淡,已经毫无怒意。
对方静默了片刻,才再次出声:“我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当然。”她拿出她惯常的那副假正经口吻,眼睛依旧盯着壁炉的方向,“如果你需要笔记,我也还是会借给你。”
黑暗中传来对方的一声轻笑。他的笑声里有无法掩饰的疲惫。
“之前我从没和朋友吵过架。”他说,“我以为你不会再跟我说话了。”
艾尔维拉没有答腔。
“你承诺过如果我有需要,你会帮助我。”好一会儿,她才重新启唇,“这话还算不算数?”
这一回对方只停顿了两秒。
“永远都算数。”他回答,语气是他作出承诺时惯有的郑重。
艾尔维拉合上眼,压下嘴边的叹息。
“雷古勒斯,”她的声音很轻,“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对吗?”
“我知道。”雷古勒斯声线平稳,没有犹豫。
“我明白了。”艾尔维拉站起身,借着在湖面闪烁的微光,看清他坐在黑暗中的影子:“我也希望你能记住我那天说的话。只要不是违背原则的事,我都会帮你——这也是我的承诺。”
她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她,但她似乎感觉得到,雷古勒斯在注视着她。
“好。”他是这么说的。
“早点休息。”艾尔维拉于是向着她熟悉的方向转过身,“晚安。”
昏暗的光线间,她瞧见他的影子略一颔首。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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