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狂风裹挟着暴雪依旧在外面肆虐着,咆哮着。即使隔了一道厚实的铁门,也还是能听到它的怒吼和哀嚎,令人胆战心惊。
托尼斜倚在那张破沙发上,歪着头,姿势与紧挨着他坐在一起的Mark42出奇的一致。布兰克半蹲在他面前,用哈利友情提供的碘酒和纱布为他处理着伤口。而哈利则盘着腿,仗着身材娇小把自己整个人都缩进了沙发里,然后便只是低头打量着手中托尼刚刚送给他作为交换鱿鱼三明治和手表的“蟋蟀的糖果屋”。
仔仔细细地为托尼的手臂缠上一层绷带后,布兰克站起来走到工作桌前,开始给自己手背上的烫伤消毒。随着他的动作,几络微卷的金发坠在他额前轻轻摇晃,在炽烈的灯光下被晕得几近虚无。他的睫毛又长又翘,不可避免地投下一小片阴影映入了他的眼里,于是,他的瞳色就变得一半是澄澈清明的蓝天,另一半是深沉幽远的海水。
“嘿!我突然发现… …”托尼看了看布兰克又看了看哈利,就像真的是现在才注意到一样,“你跟他长得似乎有点像。”
“谁?”布兰克抬额看了他一眼。
“哈利,这个借我手表的孩子。”托尼指了指与他隔了一个Mark42的哈利。在他的手腕上,正戴着一个跟他整个人画风极其不合的粉色卡通手表。
听到这里,哈利跳下沙发,扑哧扑哧跑过去趴在工作桌上,仰起头瞪着一双蓝灰色的大眼睛看着布兰克,仿佛恨不得在他的脸上盯出一朵花来。
同样是金棕色的卷发,蓝中带灰的瞳色,样貌也是一等一的精致。这么面对面的一看,布兰克倒还真的有点像是一个成年版的哈利。
“你会是我爸爸吗?”哈利歪着头问。
被这么毫不掩饰的打量着,布兰克只是好脾气的笑了笑,反问回去:“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哈利又耸拉下头,用手指在桌面上乱画一通,“他六年没回家了,我已经忘记他长什么样了。”说完,他还抬头小心翼翼的瞥了布兰克一眼。
“爸爸都这样,你看开点就好了,万一他只是死在路上了呢?”不知道是不是被勾起了某些不愉快的童年回忆,布兰克收敛了笑容,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近乎于刻薄的话语。
“我猜也是。”哈利眨了眨眼,倒也并没有觉得自己应该有什么生气的情绪。
“他不可能是我爸爸,他太年轻了。”哈利扭头对坐在沙发上的托尼说,“我爸爸应该要比他大上至少二十岁。”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就像你这样的。”
已经步入中老年的托尼`斯塔克回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噗—————”布兰克忍笑。
后半夜的时候,雪依旧在下,但明显已经小了许多。风声断断续续,奄奄一息,总算是有了停下来的迹象。托尼拿着扳手和螺丝刀对着Mark42一阵敲敲打打,尽心尽力地修补这位跟着他受苦受难的小兄弟。哈利坐在桌子上,哈欠连天,两条小短腿悬在半空中不停的晃来晃去。
铁门“吱呀”一声被拉开,又迅速合上。几缕寒风趁机钻了进来,呼悠悠地打着转,带来一丝丝凉意。
布兰克出去了。
托尼扳过Mark42的脑袋,与他对视了一会,便放下手中的工具,也跟了上去。
屋子外面一片冰天雪地,银装素裹,与门内俨然是两个世界。布兰克背对着托尼,用肩膀抵着墙,脑袋微斜,嘴上还叼着半截香烟。烟雾缭绕间,他的面容渐渐模糊不清。
“我记得你以前不抽烟的。”托尼绕到他面前来,选了一个逆风的位置站定。
“我以前也不会在圣诞节的时候跑到田纳西来。”布兰克用两根手指夹住烟卷,缓缓地吐出一口烟圈。
托尼耸肩:“是我的错。”
“我没有怪你,只是… …”布兰克看着他说,“你的生活不应该变成这样。”
“那你觉得我应该变成什么样?”托尼问。
布兰克不说话。
“酗酒、派对、一夜情、坐吃等死… …”托尼自顾自的继续道,“还是说你希望我一直就这样?”
“我没有。”
“你当然没有,但你也不会介意。”托尼“哼”了一声。
“每个人都有选择作出改变的权利,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只希望你不要总是理所当然的把自己搞得一身伤。”布兰克低声道。
托尼别过头,呼出的白色雾气随即在风中消散,他拢紧了身上这件原本属于布兰克的毛呢大衣,却还是觉得冷。与托尼比起来,上身就只剩下一件白色单衣的布兰克就显得气定神闲多了。他抱着胸背靠墙壁,双眼微咪,裸露在外的手背上盘踞着几条狰狞可怖的伤疤,夹在他两根手指间的烟卷成了这茫茫黑夜中唯一的光点。
“你有没有想过,”托尼提起了另一件事,“那个叫哈利的孩子也许是你的亲人?”
“我们没有远房的亲戚,东尼。”布兰克弹了弹手中烟卷的烟灰。
托尼说:“我的意思是,也许他才是你真正的亲人什么的… …别这么看我,那种事你想瞞也瞒不住。”
“我没有想瞞下来,”布兰克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他亲眼见证了托尼的出生,还同他一起成长,他对托尼的感情也早已不是薄薄的一张DNA鉴定就能影响的。斯塔克夫妇已经意外亡故了近二十年,对于布兰克来说,托尼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亲人,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也会一直都是。
“也不一定。”托尼含糊不清地说。
“… …你没有去听我给你的留言,是吗?”沉默了一会后,托尼问道。
“你有留言?居然还是专门给我的?”布兰克诧异的瞥了他一眼。
“你没听。”托尼顿时有些说不上来自己现在的心情到底是庆幸还是失望,又或者更多的其实是如释重负。
“别墅周围的记者太多了,我还不能见光。”接受过修业训练的布兰克敏锐地察觉出了托尼情绪中的不对劲,“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也不一定。”
一片冰花颤颤巍巍的飘落,却不小心滞在了托尼的肩上。布兰克抬起伤痕累累的手,动作轻柔的将它拂开。于是它再没能继续它的旅程,便消逝在了这一刹那的,不属于它的温暖之中,连一滴水珠都不曾留下。
雪,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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