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念》
BGM:归雪 - 黙笙
我入尘缘,你的脸太遥远怎相见
留我独守红尘三千,白首误生死两端
[正文]
我的眼皮又在狂跳了。
这画面有点熟悉,但我不是很想回忆起来。
“镜先生……喂!”
没等我把话说完,镜先生的手就啪的给我来了一下。我顿时脑子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人、这个男人居然敢打我……??
我这辈子除了被师父责罚之外……那里就没被别人打过!!!
嗨呀超气的。
就连医馆被一把火烧了都没这么生气!
我气得浑身发抖,攥紧了男人后背的衣服,恶狠狠的磨牙:“镜、红、尘——”
——你他妈别逼我不顾反噬也要引天雷轰死你啊!!!
“呵呵。”结果他就回了我一声轻笑,听起来心情正好与我相反,愉悦到让人想打他的那种。
“……”师父父我快要被这个男人气出心绞痛了。
我正想着我要冷静一下,结果这个男人就揽着我的腰,冷静的带我一起投了河。
身体没入水中,数秒之后又被横在腰间的手臂抱起。
离开河水,我猛咳了几下。顾不得抹去脸上的水,我扬起巴掌就往镜先生脸上招呼,然后被抓住了手腕,用力挣也挣脱不开。
我睁开眼睛,狠狠瞪着这个抱着我的男人。
惨白的月光下,同样浑身湿透、大半个身子泡在河水里的镜先生扬着唇微笑,得意洋洋的,像个恶作剧成功的顽童。
他一手揽住我的腰将我抱紧,另一手捏着我的手腕。他说:“原来无心无情的白姑娘也会生气,今夜我算是开了眼界了。”
我把唇瓣抿紧,一言不发。
几十年来我第一次这么想打他,真的。
然而悲剧是打不过。
我平复下胸腔里的剧烈情绪,眼神冷静下来,刚准备说话,却被一个柔软的物体堵住了唇。
“……”
眼睛瞪大,瞳孔紧缩。
我震惊过头以至于……脑袋又空白了。
吻住我的这个男人松开了我的手,却又按住我的肩,同时用力将我压回了水里。
耳膜外是入水的轰鸣。
压迫。拥抱。窒息。
……溺亡。
我无力挣扎。
后面并没有进行下去。
镜先生将我从河水里抱出,用宽大的斗篷包裹住我的身体,然后将我抱紧在怀里。真亏的他在被人攻击的时候还有这闲时这闲心做这事。
不过也是,他是九级魂导师,身上的高级防御魂导器多的是。
我探头去看。不速之客有双猩红的眼,背后生着一双巨大的双翅,遮去月光。
……还真是吸血蝙蝠成精啊。
镜先生冷着一张脸,不爽加暴躁,奈何怀里抱着我,不好攻击,只能躲避和防御。
我数了数对面亮着的魂环,一二三……九个。也是封号斗罗,和镜先生同阶,差距不大,不好对付呢。
其实转身就走也不失为上策,镜先生全力加速对方未必追得上。但镜先生会是那种人吗?打死他也不会选择战略性撤退吧。
我伸手去找在镇里写的符,发现已经被河水泡坏了。
……也是,这破纸不防水。
都是镜先生你的错!!
结果就是我又给自己放血了。
咬破皮肤念动血咒,这咒术基本无用灵力,只是需要消耗施咒者的血液。
镜先生察觉到了,却来不及阻止我。血咒产生效用,那只蝙蝠精的灵魂被我封印了一刻钟的时间,接下来的结果也不言而喻,镜先生直接送他见上帝去了。
啊……不对,吸血蝙蝠见的应该是撒旦?
解决不速之客后镜先生对我怒吼:“白绮罗!!你刚才在做什么?!”
“不想被你这样躲来躲去的抱到天亮。”我说,“感觉糟糕透了。”
话还没说完,我就觉得头在晕,天在旋地在转,深深的困倦之感好似是从灵魂里传来,无法消磨无力抵御。
血液估计被蒸发了一半,甚至更多。
我想。
不自觉闭上了眼睛,我忽地垂下头颅,意识刹那间断开。
——再一次陷入漫长的沉眠之中。
梦里画面依然是无尽的雪。
冰冷的白色将一切记忆都掩埋,覆盖,冻结。日复一日下来,能清楚记起来的往事已经很少了。
我睁开眼睛,奋力挣脱那场窒息的大雪。
空气里有安神香残留的味道。
侧头,我看见镜先生守在床边,静静的看着我。
他俊美的脸庞一片阴森沉郁。见我睁眼醒来,眼神顿时凌厉,看起来简直就是要杀了我才能泄愤一般。
“……”
我安静的收回视线,盯着天花板发呆。
……还活着呢。
我原本以为瞬间消耗掉这么多血液,身体就会受不住崩溃掉呢。结果现在只是稍稍加速了一下衰亡啊。
运气不佳。
真是悲伤的故事,又要继续看到镜先生的脸了。
镜先生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白姑娘。”
大概他现在情绪有些不稳定,强压镇静的声音听起来又冷又硬。
我盯久了天花板,觉得有些累了,于是闭上了眼睛。
镜先生陷入了沉默,但我清楚的听见了他的气息粗重几分,还听到了骨骼挤压的咯吱碎响。
“……以后你那些异能通通不许用!”
最后,我听见镜先生这么说。
但我不为所动,平静的反问他:“为何。”
“我说不许就是不许!”镜先生唰地站起身来,魂力不受控制的外溢,恐怖的压迫感顿时有如实质。
我不说话:“……”
十几秒的死寂,镜先生把自己爆发的情绪按压下去,再次开口说话时,声音恢复了刚开始的冷硬。
“我说不许就是不许。”他冷冷的重复,“你这次差点就——”话说到一半,他就猛地止住,后面的话没有再说。
“——差点就死了。”我却接下他的话,平静的复述出来。
“……”镜先生没有说话,但是我感觉到房间里的气压又跌落了一大截。
我撑着身体坐起来,睁眼看他。
他也在看着我,瞳孔紧缩。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线,连表情都有了丝狰狞意味。
我扯动嘴角,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真可惜。”我说。
“可惜什么?”镜先生咬牙切齿。他伸手捏住我的肩,冷笑:“可惜没有死是么!”
我不语,只静静的看着他。
镜先生两手用的力气很大……肩膀很痛。
可他却露出了一副看起来比我还要痛苦的表情。
这个男人猛地抱住了我,几乎是毫无顾忌的用了蛮力。我丝毫不怀疑,他其实是想折断我的骨头,再把我碾成粉末。
杀意。杀气。杀念。
镜先生这次是真的对我动起杀心了吧?看来是出奇的愤怒了。
紧挨着男人的胸膛,我听见皮肉下人类的心脏正疯狂跳动。声声都似九天神雷的巨大轰鸣。
我不言不语。
只是安静的将眼睑轻轻合上。
我不惧怕死亡。
于我而言,它……死亡,不过是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
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永远沉眠。
不过是换了一副身躯苟延残喘。
是生是死都没有分别。
要勒断我肋骨的拥抱忽然放松了力道。
镜先生动作极缓地松手,转而又勾起我下巴,迫使我仰起脑袋面对他。
我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他。
男人的眼中没有一丝光亮。全是黑压压的阴桀。
暧昧至极的姿势,冷凝到了极点的空气。
“原来……你就这么想死?”他突然问。
“啊,是呢。”我平静的回答,甚至还扬起唇笑,重复肯定咬字清晰:“是呢。”
镜先生的表情没有半分变化,眼神的温度冷得像之前遇到过的那座寒潭。他死死的盯着我看,仿佛是要借此戳穿我灵魂的真伪。
他想看到什么?
只是这个男人不论得到的结果是什么,我想,恐怕他都要失望了。
他眼底依旧是阴霾。浓郁到化不开。
“你还是这么残忍。”他看着我的眼睛说。“我绝不会让你死了的。”
“……”我静静的,不说话。
镜先生低头覆住我的唇,和那夜一样的触感,柔软而微烫。他用犬牙啃咬,撕扯着,直至血的味道弥漫唇齿之间。
明明那么亲密的事情都做过那么多回了……这却是第一,不,第二次接吻。
我不抗拒也不接受,眼底一片死寂。不起波澜。
男人撕咬着,不肯放开,像一头人形凶兽。他紧紧闭着眼睛,眉头拧成一团。仿佛倍受煎熬痛苦的人是他。
我渐渐觉得脑袋发晕昏涨,胸腔里的气体被挤压出来。我无法呼吸。
这样的亲吻令人窒息。
坠落海底深渊里溺亡般的绝望。
我终于闭上了眼睛。
意识清醒了一点的时候,我感觉到自己被男人抱紧在怀里。
温度很烫……但身体却已经不会再剧烈抗拒他的接触。哪怕心理上依旧排斥。
噫,习惯真可怕。
镜先生双臂紧紧搂抱住我,桎梏一般。他的脸蹭着我的头发,像一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大型犬。
我听见他梦呓般的话语,既轻又缓,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和失落苦痛。
他唤我的名:“白绮罗。”
他责问我:“你究竟是如何做到……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样残忍的话来的?”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残忍。
对自己残忍,也对爱你的人残忍。
“……”
我沉默不言。权当自己还在昏迷不醒。
大概我也能思考清楚一些,关于镜先生说我残忍,……确实很残忍。
这个男人的过去曾经历至亲之死,一个又一个。生死相隔再无相见,割肉刮骨,那太痛苦。于是他不想再承受失去。
我算是……他心中不肯放手之物?
不许我死,如此孩子气的话都说出来了。居然这么在意呢。都吓到我了啊。镜先生你。
这次失血过多导致的沉眠,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久。
原来我们已经回到了天斗皇城,醒来的房间就在城主府。我从窗户里看庭院里那棵银杏树,垂下了眼眸。
这次醒来之后,我发现右手掌心多了一道刀疤。
浅浅的。
然后我在镜先生的左手掌心,也看见了相似的疤痕。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来看,和造成我右手刀痕的利器是同一种类,九成可能以上是同一把。
……
我大概猜到了些什么。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成形的瞬间,我攥紧了右手,像是要把那道痕迹藏起来。
沉思半晌后,我把右耳的水晶坠子取下来,盯着它发呆。
镜先生没有换掉我身上的配饰,所以之前我封印着小草的水晶还在我手上。
我看着它,悲哀又难过。
最终我还是放弃了,重新把坠子戴了回去。
镜先生没有禁令我离开房间,但他重新往我手上扣了魂导器,还是那句话:“别想着能取下来。”
我可以自由活动,不过仅限城主府范围内。
虽然好像是获得了更大的自主权利,但我并不觉得镜先生对我的监管有任何放松。
他不许我制药,安神香全是他准备的。一天十二个时辰,他至多就只有一刻钟不在我视线范围内,其余时间都在我身边。他也不说话,就盯着我看。
……
我屏蔽掉这个男人,自顾自的抱着医书看。
然后没过多久,我的医书就赴了我医馆的后尘,葬身火海,不,城主府的莲花池里了。
……
我好想打他啊。
莲花池旁的亭子里,我盯着医书入水的地方看了半晌,然后冷静地转回头,看着这个一脸平静、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做的男人。
“镜先生,你扔了我的书,又不准我制药,你是想让我无聊至死吗?”
我拧起眉,并明确表达出我的不满。
镜先生说:“你可以看我解闷。”
我转头继续盯着池子看:“我拒绝。还不如看莲花。现在我对镜先生你严重过敏,尤其是脸。”看见就想打。
镜先生哼了一声,没说话。
我想了想,问他:“镜先生这么闲的吗?为什么不去管你的城。”
镜先生回答:“副城主在管。”
我:“……”
这哪冒出来的的副城主啊喂!镜先生你这个压榨下属的恶魔上司!!
我忍住嘴角的抽搐,努力控制脸上的肌肉。
“那镜先生为何不继续你的魂导器研究。难不成也有人代劳?”
“等你睡着了我依然会做。”
镜先生面不改色道,同时指了指我的手腕:“白姑娘手上的就是最新成品。”
我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别把研究方向放在这种奇怪的事情上啊你镜先生!作为站在大陆科技前沿的顶级研究者,你能不能和以前一样,开发对国家有点贡献的科技产品??
狠狠瞪了一眼镜先生后,我起身回房间,躺在床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决定再也不要理会这个男人了。
……
总感觉我睡着的时候莲花池会被镜先生给填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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