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手紧紧攥成拳头、听着掌间布料摩擦的声音,沢田纲吉才忽然不合时宜地开始思索已经陪伴自己多日的手套究竟是发生了怎样的物理变化才能从全棉的编织质地变成了有着金属质感的武器。
答案与之前每一个匪夷所思的武器一样——什么穿越时空的十年后火箭筒,额间燃起的死气之焰都并非不存在;只是它们所存在的世界是之前的自己并不了解的。
正如自己稀里糊涂地被推上了这个不想做的“彭格列十代目”的位子一样,或许自己的手套也不过是一个“无辜”的手套,就那么莫名其妙却又在旁人眼里很自然地被推上了一条路——
一条“如果不能燃起火焰,就注定是普通又无用的棉织品”的不归路。
沢田纲吉慢慢地借着火焰的推力降落到地面,静静地注视着陪自己作战的武器瞬间变成白色棉物的场景。他自己都觉得之前的想东想西有些啼笑皆非。
还记得蓝波有一次说自己在死气状态下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些可怕,却又十分可靠的感觉。碧洋琪更是恶劣地嘲笑自己“死气模式下连长相都像整容了似的,可见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面瘫系男友完全有据可循”的话语。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在训练的时候看似冷静的面容,实际上在这样瞎惆怅;别说Reborn了,若是自己的手套有意识,恐怕都想要跳起来打自己一拳。
他就这墙壁的支撑坐在了训练室的一角,也不在乎会不会把衣服弄脏。说实话,他一向大大咧咧,从来不在乎Reborn所执着的“绅士仪容”那一套理论,也不能理解对方每天早上起来悉心梳理鬓角,又小心翼翼地把礼帽戴在合适的、“不会遮挡住帅气的脸庞”的角度的举动。如果不是害怕让妈妈担心,他一点都不想即便是在和所谓的“敌人”对决的时候,都要仔细考量怎么样能给衣服减少擦痕。
虽然每次对战到最后,他根本没有精力考虑那么多,衣服总是变得破破烂烂、还要想着千奇百怪的拙劣谎言来掩饰真相。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撒谎。
沢田纲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无论是刚刚知晓的压抑的十年后未来还是紧接着由屉川了平传达下来要准备“攻打”入江正一所在基地的消息都让他觉得自己离平凡又安稳的日常越来越远。好在所有人都心情不佳地从会议室四散而去,而Reborn也难得耐心地说给他们一点时间好好平复心情。他这才得以时间来到训练室里面一边琢磨新的招式,一边寻求片刻的转移注意。
他大力的用双手揪了揪自己的头发,就好像是在学校里面做不出每一道数学题目时候的样子。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忽然就将训练室作为了最后的避难所,而即便是脑内活动也充满了Reborn在自己生活里的各种各样的影响。
即便所有人都没有公开的指责自己,但沢田纲吉也赞同他们内心的想法——自己就是一个懦夫。
他一直以来都是那个一事无成的废柴纲,即便是“打赢了”六道骸、“打赢了”Xanxus,或许在未来还要“打赢”许多这样那样的人,但不可否认,摘下手套,没了火焰的自己,仍是那个平凡、或者说无能到不平凡的普通人。
沢田纲吉从未如此确切的感受到自己血统里的日本“丧”情怀有多大影响。甚至在一个人发呆思考的时候他都怯懦地在一个个和打斗相关的词语前后耐心地加上双引号,就好像这样就能够将他所做过的伤害别人的事情都描述地像是自己看的漫画一样。
“阿纲,在我们的世界,你总这样想的话就是温柔到对自己残忍了。”
迪诺师兄总是这么说自己。无论是自己让同样有着悲惨过往的六道骸被复仇者抓走却没能阻止,还是将看上去不可一世的Xanxus再次冰封;沢田纲吉总是认为自己以保护的名义挥舞着拳头,却又在事后懊悔不已自己这样的行为是否伤害了那些想要保护他们的人。
犬和千种是,瓦利安也是。
而这一次,即便不是“自己”犯错,但自己又怎么能保证十年后的自己不会为了保护别人,却无意让想要保护的人也深陷险境呢?
沢田纲吉将拳头狠狠地砸向了墙壁,无关攻击角度、无关任何目的、单纯发泄的那一种。以前的他最鄙视这种试图用暴力解决问题、宣泄情绪的行为,现下他自己却也变成了这种人。
条件发射性将死气之炎附上手套的攻击却只在墙上留下了一个不深不浅的黑印子,反倒是自己的外套一角被四溅的火花烧了一个窟窿。沢田纲吉忍不住苦笑,自己到底做不来电视剧里那样耍帅的行为,反而让自己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了。
“你要是能有这个力度直接揍在别人的脸上,现在说不定也不会是这个处境了。”
沢田纲吉闻声回头,入目的是扎眼的红。待在定睛细看才发现对方不过是有着一头耀眼的红发,却不知为何周身的气场却让人觉得四处都是燃烧的烈焰。
“……呃,尊先生。”
仔细思量了一会儿才决定了这个不近不远的称呼,就像是山本常常称呼师兄的那样。对于对方,自己不过是云雀学长的……朋友。算的上么
好在对方并不是很讲究礼节的人,只是轻描淡写的用鼻音哼了一下以作应答。他直觉认为对方原本连哼都懒得哼,大抵是什么人也像Reborn对待自己一样天天叮嘱教导,才有了现在这样的“礼节性回应。”
沢田纲吉听着对方皮靴才在地砖上的”噔噔“声响,甚至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上一次被对方一言不合直接封闭起来,以训练之名把自己关到搏命环境去继承彭格列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不得不承认,这样自身就有着强大气场的人和自己截然不同,就算真的不对任何人的问好作回应,也没人敢抱怨些什么。
“整出了个新玩意儿?”
“啊?什么?……哦哦!你……您是说我在研究的招数?”
沢田纲吉只恨不得现在立刻从口袋里面掏出一颗死气弹吞下去,换那个仿佛抽离了所有不冷静情感的自己来和眼前的这个“大魔王”对话。
“再来一次。”
“啊?什么?”
“我是说,你把招式再用一次,我来看看。”
“哦!哦,好的!”
沢田纲吉忽然有一种教导主任突然抽查学生作业,而自己则不幸的被选中。只能着急忙慌地把自己的所有能找到的本子全都掏出来放在桌上,而慌乱之间不小心还碰掉了几本的样子。
周防尊倒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就好像是一团浓烈的硝烟遇到了水汽便迅速降温。毫无疑问,云雀学长就是所有人的冷却剂。而十年后他的“消失”无疑就是所有人情感牵制器崩裂后、一切怒火的催化剂。
“慢一点,太着急了反而没用。”
沢田纲吉听到了话语后突然抬头,总觉得这句话不像是这个随时随地都能就地爆发的火山说出来的话。即使他在脱离训练后,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对方也是一个好人——嗯,这样说总觉得有些奇怪。但至少即便不用自己的超直感,他也不认为这样的话会是尊先生能说出来的。
对方忽然也呆愣住了,倒像是陷入了回忆。而沢田纲吉在对方走神的时候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将手套戴好,吞下了蓝色的药丸。
几秒后,他就又丧丧地落回了地面。
周防尊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不由分说地将自己的手套脱了下来,仔细地检查着烧伤。而沢田纲吉自己则有些不好意思地试图把双手瑟缩在了袖子里面。紧接着,他就感觉自己被拍了拍头。
“他们都说兔子温软到没脾气。”
他们……谁?
“但我就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沢田纲吉还没明白对方话语里的深意,就见对方哈哈大笑起来。好像是觉得现在才万事放心了一样的笑。
“虽然我很想说你就保持这种脾性直接把对方轰成渣是最好的……“
这话语的口气实在太Xanxus了。
“但一味的怒火不能成事,你的温和也未必是坏事。”
沢田纲吉想要说什么,就见对方挥了挥手,不想再接受自己任何追问的样子。自己没有感受到之前对方那样的迁怒或者是草壁他们那样纯粹的不想搭理自己,反而有一种对方也不曾有这样指导别人的经验、只是单纯的不自在的感觉。
他思索着什么样叫做“怒火,”又是什么样才叫做保持自己的“温和;”而这两者又怎么样才能够融合在一起,和自己的新招数联系起来的时候,他就见红发男子挑了挑眉毛,看着不解的自己,说:
“你觉得,如果你们彭格列想要一个充满攻击力的首领,那这个位子还轮得到你么?”
沢田纲吉隐隐约约的抓住了什么,但思路又被周防尊那鞋子发出的铿锵声打断。他总觉得对方那突如其来的放松有些莫名,但又直觉认为或许是自己做出了什么和十年后自己不一样的选择才让他觉得有了希望。
恨死了这超直感,总让他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却又还是什么都不明白。就像一个孩子知道了自己的未来,却毫不明白这种未来究竟代表了什么。
“等一下,尊先生!”
刚才看的视频才让他深切体会到互相隐瞒所带来的后果,沢田纲吉刚叫住对方就有些怂,却丝毫不后悔。
“嗯?”
“请问……您为什么突然看上去就很……嗯……放松?”
斟酌了一番用词,他才发问。虽然含糊不清,但他相信对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周防尊笑了笑,就扭身继续走了。正当自己以为对方不会回答的时候,才听到对方的声音伴着鞋跟的声音一起传来:
“所谓无底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还有什么好怕的?”
沢田纲吉正想说些什么,就感觉后背上被一个重物压了一下后,用力保住了。
“阿纲!!!Reborn让我叫你去吃饭!”
“蓝波?”
“阿纲,走啦走啦!”
“蓝波!你别跑跑跳跳的,小心摔倒!”
话音刚落,沢田纲吉就觉得直到现在还经常平地摔的自己叮嘱蓝波有些可笑。但他楞了一下,就忽然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周防尊之前的举动。大概也是有这样一个经常处于关心而教训尊先生让他耐心一点的人,而对方还没来得及改,就已经开始教育自己了才觉得有些好笑吧。
“阿纲,你想什么呢?走了,走了,蓝波大人饿死了。”
“知道了,就来。”
沢田纲吉一边被蓝波拖着往前面走,一边将手套脱下。隐约有了灵感却还是想不出如何解决继承后突然变强的死气之炎的平衡问题的他心情更烦闷。现在被蓝波拖去吃饭,他也只能把问题暂且放到一边,想把掌心因为两边控制死气之炎不稳定而产生的灼伤往衣服上随意擦了擦。刚靠近衣服,最终还是停住了。
听着蓝波絮絮叨叨,偷偷和自己抱怨小春做的蛋包饭没有妈妈好吃的语句,沢田纲吉暗自给自己定了一个要求:
努力在训练中保持衣服干净。
至少这样,还有一个“马上要回家了,不能让妈妈担心”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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