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阿克琉斯之踵·迹部景吾

    “人的本质和他的表面言行你还不能辨别;真可以说,上帝知道,表里一致的人是绝无仅有的。”①

    迹部景吾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一句话就喜欢上了莎士比亚,不过也只是没想过罢了。

    类似的事情之前发生的也不在少数:比如为了挑战自己的极限,选了希腊语和德语作为自己的第二、三外语;因为小时候恰好看到了电视里播放着的网球比赛而学习网球;因为《闻香识女人》去学了社交舞;因为想和不常见面的爷爷有些共同爱好而学习拟饵钓鱼;因为简单的帅气一个原因而爱上了击剑……

    身边的很多人,包括朋友在内,都觉得自己是因为有着出众的家室才获取了更优良的教育资源,迹部景吾不否认这一点。但若说那个每天看自己练球回来都喊着“傻儿子怎么又练球去了?都和你说了,冰帝今年肯定输,话说你们和青学的比赛是哪一天来着?我要去给小王子打Call”的母亲,又或者处理完公务后回到家里,听到管家转述母亲话语后立刻联系宣传部询问应援方法的父亲能够给自己带来什么生活上的指点,迹部景吾是不同意的。

    迹部景吾按部就班的执行着自己设定的人生计划:学业上没有弱势科目,有兴趣爱好和特长,有一。两个至交好友,有几个可以信任的朋友,等等。他自认为人生到现在还算完整,就算自己真的如同母亲天天说的那样在网球上输给那个一年级的小子,最多也就是丰富了一下人生的经历而已。

    忍足侑士常常说:“景吾啊,你这么自信到了自负的地步,有多少人记恨你,想套麻袋把你蒙起来打,你知道么?”

    但是迹部不以为然,就和父亲的信条一样——是自己想要得到的,就算以后会后悔,现在也要努力得到它——而那些用了十几年都看不清自己本质的人,他也完全没有来往的必要。没有交集的人,自己为什么要关心他们的想法。

    忍足家的人似乎是一个意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忍足家和自己家是世交的原因,又或者是母亲从小就说着“你和忍足侑士就是好基……好朋友啊”完全不管自己当初和谦也关系更好的事实,进入国中后,自己确实把忍足侑士变成了交心的好朋友。而对方捧在心间上的表妹——忍足凪。

    那时候自己还在英国读书,只有寒暑假的时候回到日本才能和这两个人一起玩耍。也只有在这时候,他才会觉得除了桦地以外,还有两个人是自己的朋友。

    因为父亲经常练习网球,在选择一项运动锻炼身体的时候,迹部景吾也选择了网球——虽然除了自己崇拜父亲的原因外,也有母亲对父亲大喊大叫着“你把儿子取名景吾不让他学网球?!我要和你离婚”的原因在。也是那个时候,景吾才知道自己还没出生的时候,母亲就因为看了一场越前南次郎的比赛后就强烈要求家后院建立一个网球场。不过,一个人练习很无聊,所以景吾就把侑士也拖下了水。

    和侑士成为了球友后,两人的聊天内容也拓展到了对家里人的吐槽上。自己吐槽着父亲明明不擅长网球、却听说从少年时代就开始学习,还把自己带进了网球里;侑士则是吐槽着自己明明刚上小学,父亲就让他看言情小说,说着什么“大家都喜欢套路,以后再学,就算长得帅都晚了”之类的话。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好,在侑士提出想要帮喜欢却不常见的妹妹办一场盛大的6岁生日宴会的时候,迹部景吾立刻提出可以借给他自己家的场地。

    迹部景吾在国外上学,接触到的也多是对自己过于自信的女孩。他在看到这个明明很好看、性子也很温柔,偏偏有那么些不自信的凪的时候是很诧异的。侑士和谦也对自己说“你自信到了自恋过头的地步了,最好能给妹妹传染一点就能平衡了”的话时,他虽然很想反驳自己是对实力的信任而不是自恋,但还是朝这个一直担心在自己宴会上面犯错误的女孩走过去了。

    凪其实没有侑士和谦也想象的不自信到了自卑的地步,聊天的过程中,她对很多事物都有着自己独特的观点,对于一些时事也有着不容让步的态度。随着和自己聊天越来越熟,侑士和谦也也不担心这个仿佛玻璃制作的妹妹会被碰碎了一样,加入了他们的谈话。只可惜,宴会还没结束。凪就被她的妈妈拉回家了。

    迹部景吾即便困惑,但也不好多管别人的家事,只能和侑士说,以后有机会把妹妹多带出来和人接触接触吧。

    凪不常见,听侑士说是她的妈妈不让她出门。几乎每次凪来网球场看他们训练,默默地递水的时候都一句话也不说。迹部景吾和忍足侑士几乎有一种云养妹的心理,总是希望她能够勇敢一点、自信一点;担心是不是父母关系不好而缺乏关心,送凪回家。

    但迹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忍足阿姨见到自己的瞬间她的脸色似乎更难看了。甚至知道忍足阿姨下一次进组拍戏,侑士才又把凪从空荡荡的家里面拖出来。

    几个月后,迹部景吾在听说了明明家境不错,却被送到一个不知名的小学上学的凪的近况后,终于忍不住询问母亲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母亲,明明不常在家,让妹妹和侑士在一所学校也是不错的选择。

    当时的母亲看着漫画、同时噼里啪啦的打着字,听到自己的问题后才回头问了一句:

    “怎么啦?喜欢上人家小姑娘啦?”

    迹部景吾其实很不明白为什么父亲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喜欢这么难以描述清楚性格的母亲,更何况对方的恶劣程度已经到了从小说“国三的时候你一帆风顺的王子生活就要结束了,享受当下吧,少年”的地步。但他还是没想到自己难得的提问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才没有!我把凪当妹妹看的。”

    “哦?是么?”迹部看着母亲一口吃下了半块蛋糕,又灌了一口可乐的奇怪搭配,才听到对方接着开口,“你爸以前也是哦。”

    也是什么?当妹妹?凪的妈妈么?迹部景吾想着,陷入了沉思。

    “和你不同,人家小姑娘可是要等到国中开始才走上人生巅峰啊。相比完美的童年、一直被人压着打的国中和不太幸福的童年、却一直过着肆意人生的以后,我觉得还是后者比较好吧。”

    迹部看着母亲飞快地在贴吧里面发着些什么,有点搞不清母亲的后半段话到底是打字内容还是和自己说的,但一直神神叨叨却总能说出点要花很久才能发现的事实的时候,迹部默默地把对方的话还是记在了心里。只能和以前一样,每次放假都嘱托侑士把妹妹带出来玩,尽可能的让她不要过得那么孤单。

    但之后的很多年,景吾都没有再见到过凪了,甚至听说连侑士都几乎没见过她。

    等自己已经国三了的时候,侑士上课的时候看了一条短信后,拉着自己就往办公室跑。请假后,更是直接拉着自己上车前往并盛医院。也是这时候,迹部才听说凪为了救一只猫而出车祸了,在生死关头。

    迹部景吾当时除了担心外,却又隐约觉得这么善良到不可思议地步的事情确实只有凪做的出来。但是,等他们到达医院的时候,却发现据说因为缺乏内脏濒临死亡的凪消失在了医院中,连档案里都不见病人资料。只有一个飞机头的大汉抱着猫咪和自己表示感谢,而猫咪的主人则是打了个哈欠后又走过来,和自己许诺以后可以帮一个风纪范围内的忙。

    谁要他的帮忙!有什么事情自己办不到,还要妹妹用命救了猫后听上去这么不在意的道谢来换。迹部景吾几乎要冲上去和对方打一架,忍足侑士反而是拉住自己示意对方身后那一众彪悍的男子。

    两个愤怒的哥哥只能看着对方抱着猫,一路逗弄着离开,却也注意到他对着某个病房露出了一抹带着了然的微笑,甚至点了点头。那神色中的陈恳比刚才对自己没有谢意的“道谢”要诚恳的多。

    迹部和忍足好奇家里对于凪失踪的秘而不谈,动用着自己的人际关系搜索着妹妹的下落。迹部也尝试的询问过母亲,母亲却笑笑说:

    “别关心了,人家小姑娘现在应该忙着换发型呢。”

    等自己问及那个并盛医院里傲慢的黑发男孩时候,母亲反而一脸不屑的看着自己,仿佛在说“你算哪根葱,人家和你说话都不错了”的表情。

    本来迹部和忍足已经近乎放弃了搜索,只能希望凪如母亲所说的“在走向人生巅峰的道路上”,他们突然收到了乾贞治的短信。

    照片里,凪似乎在等公交,也如母亲说的那样换了一个奇怪的发型,旁边站着两个男孩,一人手里拎了一个塑料袋似乎刚刚从超市出来,而身后的站牌显示的则是“黑曜中学”。

    刚想询问更详细情况的时候,乾贞治补充了一条短信:

    “买饮料材料时候在车上偶然看到的,按照交换内容,下一次可以和青学来一场友谊赛么?”

    迹部咬牙切齿的看着短信,心想着好不容易出现的线索又断了,但还是给予了对方肯定的回答。两人对视了一眼,决定接下来的调查在并盛和黑曜一带展开。

    妹妹消失又出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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