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日记·月

    走进房间,拉开窗帘。阳光按耐不住地几乎在瞬间就互相簇拥着照射进了房间里面。飘窗上放着一只巨大的毛绒玩偶熊,将一个黑发的男孩环在了柔软的怀抱里。

    月笑了笑,刻意的放轻了脚步到达客厅。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将姜茶包放进了茶杯里,等待热水烧开。漫无目的的环顾四周,她这才发现墙上挂着的年历已经接近一个月没有撕下来了。

    闲来无事,她搬着一个板凳对着墙面坐下,将日历摘下来抱在怀里,一张一张的撕扯到正确的日期;“嘶啦、嘶啦”纸张碎裂的声音让月回想起了自己高中毕业时候和同学一起在楼顶撕书的畅快感觉。

    “妈妈,妈妈,妈妈——”

    啧,娃醒来了。

    “恭弥,过来。先喝杯热水。”

    月盯着自己儿子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样子。左手拖着比他还要更高些的毛绒熊四处走,右手乖巧的握着自己刚准备好的姜茶,小口地吸吮着。即便恭弥现在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样子,她可是不会忘记对方小时候尿布材质不满意都能嚎啕大哭以示不满的可怕年月。

    “妈妈——”

    儿子软软糯糯的声音好听;月顺手抓了抓他的头发,倒觉得自己儿子脸白白嫩嫩的、头发也软的恰到好处。要不是因为孩子长得可爱、又讨人喜欢,月毫不怀疑自己会当场把小孩在医院里送人。

    可能不管是老天、哥哥还是老公都看不过去自己这种行为;儿子生下来就眉目清秀,倒不像一般孩子那样皱巴巴的;就连指甲都漂亮的像被修剪过似的。更别说,恭弥长大点后聪明伶俐。

    一定都是像自己。

    月一边自我肯定,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随便找了个角度就拍了下来。不用做任何的修饰,就发在了群里面。不出意外,没几秒钟,屏幕上到处都是“恭弥超可爱!”、“这么萌是亲生的么?”、“现在能去看望你(划掉)儿子了么?”的内容。

    【损友,明明是像我才这么可爱。】

    只可惜这条消息没有得到过多心力的回复,只收到了一整列的省略号。

    “怎么啦?”

    “妈妈,我们今天干什么呀?”

    月从恭弥的手里接过了玻璃杯,简单的清洗后倒扣在了晾干架上。她看着逐渐清醒起来的恭弥有些发愁,只盼着对方早点到上学年龄就不用自己天天操心带孩子做什么的问题了。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格外的想念自己的哥哥——风总是有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方法让恭弥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或许是让他拿着毛笔练字、又或许是带着他念诵《弟子规》、《千字文》一类的书籍。

    当风来家里看望恭弥的时候,月总是能空下来和老公一起出门逛街。但每次回家的时候,自己那个已经变成婴儿的哥哥总是会牵着恭弥的手,站在玄关处幽怨的看着他们。恭弥的眼神里面除了无法忽视的谴责外,风几乎只差用“你们夫妻让我带孩子,自己出去浪”的字样写在脸上了。

    明明一个大龄单身男青年变成了婴儿,连生育能力都没有了。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逗外甥玩、还指责孩子的父母呢?

    “妈妈,你是不是又不知道今天能干什么,想忽悠我睡过去一天啊?好无聊呀。为什么风舅舅最近都不来家里了呢?”

    月不自觉地摸了摸袖子下面的胳膊,就好像眼前还能浮现之前自己被哥哥以“教育孩子不善”而打出来的乌青块。她对于恭弥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只能默默忍耐,只是咬牙切齿地磨出几个细碎的音节:

    “你舅舅去成都参加散打了。两个月以后再到日本,恭弥不想和妈妈待在一起么?”

    “嗯……和妈妈在一起挺好玩的,可是没有那些叔叔、阿姨们好玩呀!你都不会变魔术的,所以我也不会。”

    月将手放进口袋里面,摸了摸因为耗电而有些发热的手机。决定家里再也没有任何外客能够造访,多来几次,自己儿子的心都跟那些人飞走了。现在居然还说“妈妈不厉害”了,心痛。

    “妈妈可以教你打架呀!”

    “可是,舅舅说我现在不能练,对骨骼不好,以后会变矮的。”

    月注意到恭弥偷偷用手在头顶上比划了一下高度的小动作,只差捂心口倒地不起。却又对自己儿子满口的“舅舅说”而难过。

    “那……”月转头,看到黄历上面写着“宜清扫”的字样,又望了望外面的太阳;用左手的拳头敲摊平的右手掌心,快速地做了决定:

    “大扫除吧!”

    几乎是瞬间,月就看到恭弥期待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她也知道做家务对于小孩子来说没什么吸引力,所谓的“劳动换零花钱”工作法在恭弥看来还不如出门帮小朋友打架赚零花钱来的容易。她只能挥挥手,让恭弥出门玩;而她则留在家里做着繁琐的家务。

    【云雀谦信你要是今天还加班,以后都别回来了!】

    平时由老公负责的家务因为工作上突发事件的加班已经堆积了两个星期。月自己对于生活质量要求高,却又懒得做家务——现在看来,这个缺点也分毫不差的遗传给了自己的儿子。她愤怒地发送了一条威胁短信后,认命地系上了围裙,爬高下低的打扫着四散在角落里的灰尘。

    【我今天刚到日本!马上交完报告就回家,等我(比心)】

    收到云雀谦信回复的时候,月正坐在仓库里面无聊的翻看着囤积起来的物品;本就没怎么干活,只是穿上了围裙继续东看西看发呆的她一瞬间就决定了放弃打扫。角落里的集装箱外面用稚嫩的中文写着“回忆”的字样,而月也一本本的从里面拿出来小时候的相簿、课本和笔记本。

    一个粉红色的本子,上面还有梦幻芭比的图案;在时间的磨灭下,金色的漂亮长发已经看不清楚了。远远地,倒像是一个秃头芭比。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已经做妈妈的她自然不理解自己和恭弥一样年龄时候的审美情趣和想法。她抚摸着封面,不同颜色、粗细和深浅的墨水写着不同的标题:

    最开始可能是日记本,因为第一页上只有“这是日记,老师说明天要交”的孩童体;后来,被当做数学课的错题订正本,歪歪扭扭地写着“17+5=18”的字样;再后来字体成熟了不少,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车票开销。

    中间部分是清一色用记号笔交叉涂抹的“云雀谦信去死”和“风大混蛋!”。

    最后,终于“迷途知返”、回归学业的本子上是一行行的古诗抄写。一眼就能看出是两支笔绑在一块儿写的,而下面老师批复的“重写”也说明了这个猜想。

    纸张快要翻到了底页,这样有趣又丰富的本子却戛然而止。可能是进入高中的月再也无法承受别人的目光使用芭比娃娃封面的本子;总之,它的结局是被放置在了“回忆”箱子里沉睡。

    月拍掉本子上的灰尘,拿着它走回了客厅。满心满意都是考虑用什么内容让最后几页纸被使用;却花了很长时间才从恭弥的小书桌上找到一支笔。

    写什么呢?

    她捉摸了一会儿,把本子扉页的“错题本”用笔划掉;决定让纸回归最早的设定——一本日记本。

    过了太久没有用笔,她感觉动作都有些僵硬;用惯了中性笔的她早已经忘了铅笔写字的手感。一字一顿,留下一小片的铅灰在纸张上像是一个蝌蚪的模样。

    【10月14日晴】

    写下第一行的日期后,月忽然有一种时间倒转回到了小学时候天天研究怎么快点把作业写完,出去和朋友跳皮筋的年代。不过好在现在没有老师阅读评分,笔刷刷的挥动起来就算没有主题、思路跳跃也毫无压力。

    【空中楼阁不能一蹴而就,正如日后再可怕的凶兽也不是生下来就中二的。】

    月写完这句话,满意地上下晃动自己的脑袋。现下自家傻儿子正抱着皮球在外面也能玩的起劲,按照好友的说法,以后可是挥挥手都能吓到一片并盛的小混混们,倒有种极道老大的既视感。

    既然说了小崽子,那么就不得不提老家伙了。

    【谦信那家伙求婚的时候结结巴巴地说着什么“你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①的时候,我就已经意识到大概我未来的孩子也不会是什么正常的家伙了。】

    月还记得谦信在恋爱时期,常常会专门去找哥哥以切磋的名义约架。每次都装模做样的说:

    “风!来战!赢了,你教我中文,套路你妹妹;输了,我找你学中文,被你妹妹套路;平局,我们中日文化交流,彼此真诚点”

    【虽然谦信到现在都觉得自己的这一番宣言十分的有我国万千少女喜欢的“霸道总裁”风范,但我还是觉得这些话很十三点。说真的,要不是因为那张脸,我早就把他交给警察叔叔了。】

    一边回忆着过去的事情,一边将想到的事情写在本子上。月想到儿子和谦信近乎一半相似的脸,忽然就不担心恭弥不会做家务这件事情了。

    反正长得帅又能力强,靠着脸都能骗到小姑娘帮他打扫家务的。

    月纠结了一会儿,忽然想到恭弥和哥哥长得更像些;对方却至今单身,又有些焦虑了。她用牙齿咬咬笔杆,想了一会儿,继续写:

    【毫无疑问,哥哥——风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的最大乐趣大概就是看我出糗,或者说,看他身边的所有人出糗。这直接导致谦信每次“切磋”后不论输赢,都能被哥哥以“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名义教上几句细思极恐的句子,然后装作冷酷地在我面前刻意耍帅。】

    每次想到当时的场景,月都有些后悔。怎么能因为一个帅气的男人用心巴结讨好,就不人心告诉对方被哥哥耍了的事实呢?如果月早早知道结婚后的谦信每天晚上都会在睡觉前说些细思极恐的情话,甚至在说之前发给风过目,她一定会确定伤害一个颜好人傻的玻璃心少年没什么问题。

    不过认真说起来,月也不知道如何跟谦信解释中文博大精深,类似于如果真的把“云和我”这首诗当做单纯的情诗来分析的话,写作文基本上也就算是个B类卷这种视风情为无物的话。

    毕竟,自己当年高考遇见这道题目的时候,作文也不过是个将将及格的C类卷。

    拖延症重症患者月到现在——恭弥都已经可以满街跑着玩皮球的年龄了,她也没有想好到底应不应该告诉谦信当年自己摔了求婚戒指、企图远走高飞,不是因为还没浪够;而是不满自己的一切美好经历都充满了哥哥恶作剧的风格。

    更何况,倘若让谦信知道事实真相,一个平时就让人怀疑有暴力倾向的男朋友知道自己用拿斧头杀妻然后自杀人写的诗②求婚,去找同样很强却喜欢扮作笑面虎的未婚妻哥哥挑战;还是很让人害怕的。

    【在云雀这个三观有所不同的家族中,如果出现了什么有违他们理念的存在,就算是妻子被咬杀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怎么经得住这种哥哥和老公对打的惊吓呢?】

    想了一会儿,月又在这一段下面补充了一句:

    【总之,请记住,但凡冠有云雀之姓的都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结婚前还是有必要考虑娘家和婆家之间的武力值关系的。】

    月在落笔时候,完全忘了自己嫁给云雀谦信后,理论上也跟着从夫姓的事实。而正是改姓这件事引发了风和谦信之间的一次次“对战”。

    【不过,在被全世界追着结婚将近一年后,我还是答应了和谦信结婚。别以为我是出于爱、或者是妄图以一己之身拯救万千被脸迷惑的无辜少女这种高尚的原因答应。自己出身武术世家,还有一个能打的哥哥才是关键。】

    即便是现在,她回想起婚礼上自己的闺蜜团和谦信基友团之间的针锋相对,她都有种“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赞同感。连择友标准都是“越会惹事越好”。

    【娘家其实也没有什么正常人的情况。举例之前我提到的哥哥——风,现在也算是家里武术的继承人了吧,本来过着悠哉的指导孩子入门武术的日子,出去了一趟就变成了原身高零头的小婴儿。本来我还很担心他,尤其是关于万一家暴还能不能成为帮我一把助力;但亲手确认实力后我也就放心了。体积什么的并没有影响他的智力值和武力值,我也就不敢再关心为什么缩小了还要带奶嘴那会不会和我家儿子抢尿布这种容易引发弑妹事件的问题了。】

    把亲人们都吐槽了个遍,月看了看纸,如果再说闺蜜的话不太够;若再次截止,又还差几行让人难受。她套用了小时候的套路,直接用“啊啊啊啊啊”铺满了行。到了最后一行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才补充道: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月,哥哥叫做风,是个鬼畜;丈夫叫做云雀谦信,是个天然黑。很不幸的一件事是我已经和这个暴力狂生下了一个未来可能也是暴力狂的儿子。他叫做云雀恭弥,不过现在还是一个会有可爱想法的小孩子。】

    本子彻底被填满了,月盯着最后一行的几个字发呆,喃喃自语着:

    “现在还是……”

    将本子合上,看着末页同样一个芭比娃娃正盯着自己微笑;和正面不同,上面干干净净的,一个字也没有。

    铅笔尖已经秃了,她恶趣味的笑了起来,绕着芭比头发的部分,草草地落下几个字:

    “如果捡到此本,请归还于并盛市并盛街18号,云雀家,谢谢。”

    随手把本子插在了书架上面,一本粉色的书脊和一排黑色的精装书显得格格不入也不在意。月拿出手机,准备给自己还未归家的丈夫再发一条信息。

    已经连续吃了两周的白煮蛋当作晚饭,再吃下去,恭弥大概就要闹意见了。月虽然知道孩子的想法,但还是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的厨艺只限于煮鸡蛋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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