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有人进门，男生们停止讨论齐刷刷将目光落向南州那里。南州吓一跳，正琢磨自己的外貌难道已经出落成让众人行注目礼的程度时，赵鑫忽然翻一个白眼儿，“哎，不是阿姨。”众男生同叹气，失望得不要不要的：“是啊，阿姨怎么还不回来。”
阿姨……
草泥们马呦。
注意力收回，男生们继续讨论刚才未完话题——
“还是更喜欢Anne老师。她发音是纯正的伦敦腔，没有口音。今年暑假和我爸去了一趟英国，真的，说话就是这种调调。”
“英语还分口音？”
“分啊，和汉语一样。你没发现二班的Boyle老师说话就有点奇怪？”
“他在天津学的汉语。我听说。”
“NO，NO，我讲的是英文发音。听说他来自加拿大北部一个人口不足几千的小乡村，所以说话有点土，我……哎大班长？萧白？”
“嗯？”
“想什么呢？半天也不说句话。”
“我吗？”李萧白背靠墙壁，两手环在胸前，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低头看看腕表，懒洋洋地口吻：“我在想，还有三分钟上课，干脆面到底什么时候能来。”
“干脆面来了！”胖胖的阿姨抱着一箱干脆面走进小卖部。男孩们一拥而上，目光炯炯地看着阿姨像划开圣诞礼盒那样，用裁纸刀把箱子外面的塑料胶带划开，眼睛还是笑眯眯地：“别着急，别着急，人人都有份。”
箱子打开，不同口味的干脆面整齐码放其中。南州记得小时候自己最爱吃番茄口味。那时，这种味道刚推出，又甜又酸又咸，挺怪，但很受学生欢迎。最多的一天，南州吃了五包。爱吃是一方面。另外，小浣熊里总送一些NBA球星小卡片做礼物，也是购买的一大动力。
包装袋哗啦哗啦响。
男生们兴高采烈地挑选着。这时，人群外忽然响起一道不冷不热地声音：“阿姨，先让女生结账吧。”
众人一愣。
南州回过头去时，李萧白刚好挪开了目光。少年纤细粉白的脖颈，侧面，天鹅一般。
大哥，你真不用这么善解人意……
“对对，女士优先。Ladies first！”
赵鑫和其他男孩笑着附和，然后你推我搡闪开一条路。
南州刚要说“不用”，阿姨温和友善的目光已经望过来：“小姑娘，买什么呀？”南州大脑空白两秒，幸好老灵魂没有在这一刻掉链子，“汽水……阿姨，来一瓶北冰洋。”
凉飕飕的汽水，在暮秋凉飕飕的天气里喝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爽。
买完干脆面，男生们嘻嘻哈哈地跑出了小卖部。南州长舒一口气。尽管重生而来，但在某些时刻，面子还是有点抹不开。那时根本没有互联网这么个东西，生理卫生课也从来不讲这些知识，老师们遮遮掩掩，学生们糊里糊涂。但隐隐约约的，男生们知道每个月女生会有那么几天不舒服。而女生们也知道，男生如果做春/梦，床单上会画下一圈奇怪的地图。不是，尿……
南州第一次知道月经，还是表姐林西蕊友情相告。所以十二岁初潮时，她没像一些姑娘吓得以为自己得了重病哇哇哭，而是非常镇定地从大衣柜里拿出妈妈的卫生巾，然后跑去厕所贴在了自己的内/裤上。不过，那时南州还不清楚，为什么女人一来月经，就证明可以做妈妈了。
南州掏出钱，“阿姨，来一包……”
“阿姨！”身后，门帘一阵响动，南州下意识转身，然后非常惊讶地看到赫然走进来的人是刚刚离开的李萧白。少年一手捏着三包小浣熊，一手将一块钱拍在柜台上，“来一瓶北冰洋。凉的！”
南州愕然。大哥，你是猴子派来故意捣乱的吧……
雪上加霜，就在这时，赵鑫也跑了回来。进了屋，见李萧白正靠墙慢悠悠地喝汽水，笑嘻嘻走过去推了他肩膀一下，“哎呦，吃独食。这可不对啊，给我也买一瓶。不然回去告诉王浩他们，到时候有你哭的。”
“吹呢。”少年冷哼一声。
赵鑫笑道：“说真的，请我喝一瓶。今儿出门就带了5块钱。”
“喝呗。”李萧白倒是大方，从兜里又掏出一块钱。赵鑫笑嘻嘻地接过，阿姨开瓶子时，他侧头看了沈南州一眼，目光困惑又有点好奇，似乎还小声“切”了那么一下下。南州读懂了一半，想他的潜台词估计是“喝汽水还是喝敌敌畏？至于这么慢么。”
喝口汽水，赵鑫胳膊肘捅捅李萧白：“快点喝，还有一分钟打铃儿。”
“嗯。”
“别光‘嗯’呀，快点喝！你看我都快喝完了。”
“赵鑫，你真贫。”
南州汽水喝进去，嗓子滚一圈，又吐出来。
还有一分钟上课。
要不……
“沈南州，你死在小卖部了你。”千钧一发之际，钟馨从天而降。没办法，她在楼道里左等右等，也不见南州出来。就在刚才，一股热/流从她腿/间滑落，吓得她差点就地晕厥。然而，喊出这句话，她就看到了李萧白和赵鑫。“你，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赵鑫觉得好笑，摇摇瓶子：“喝汽水，没看见啊。”
钟馨看一眼南州，那意思是，先别动，求你。然后对着赵鑫和李萧白催促道：“快上课了，你俩快点喝。”
“凭什么？”这次换成李萧白笑。眼睛看着钟馨，挑挑眉毛。
赵鑫说：“就是的，凭什么？钟大小姐？我们上课，你不上课？”
钟馨真的要哭了：“你俩快走吧，行吗。我，我要买点东西。”
“买呗。我和萧白也没拦着你啊。”赵鑫眨眨眼，与李萧白会心一笑。两位少年商量好一样，同时放慢速度喝汽水。
钟馨跺跺脚扑过去，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拽他俩衣服。
赵鑫“惊慌”大喊：“耍流氓！”
橘色的汽水在玻璃瓶子里摇摇晃晃。
李萧白死死揪住校服拉链，眯眼笑着：“哎哎哎，动作轻点，我走光了。”
闹剧。
终于，南州决定不再等待，话说你们不着急上课，我着急。10块钱往柜台玻璃上一拍：“阿姨，来一包护舒宝，日用的！”
世界，安静了。
有人落荒而逃。
**
期中考试前，南州收到了陆婷婷写来的信。“南州，开学两个月了，还适应初中的节奏吗……”信中，陆婷婷讲了自己在二十八中的学习生活，总结起来就是丰富多彩但亚历山大。“同学们都好厉害，这次测试，我只排名全班第十，年级才四十九，第一次觉得自己好笨……”看得出来，从王座走下让陆婷婷很苦恼，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质疑，这种不自信，让她对未来感到迷茫，很怕三年后留不在高中部。
不过，即使这样，陆婷婷依旧在信中鼓励南州好好学习，期盼将来在二十八中重逢。
周三下午有一堂自习课。
李老师让各科课代表，将自己总结的考试重点写出来与同学们分享。
语文和数学讲解时，李老师在班里，所以安安静静的。但当南州上讲台时，一位老师走进来，把李老师叫走了。起初，同学们还能认真听，但随着一些捣乱分子蠢蠢欲动，班级慢慢有了乱的迹象。
后面几个刺儿头，已经开始互相扔起了纸球。行为幼稚，但自己玩的不亦乐乎。
“去你妈的。”
“刘志明，你大爷，老子打死你！”
“哈哈哈哈。”
班级规则：各人自扫门前雪，不是自己的事，才懒得管。南州看看班长冯佳雪，她从一开始就没听什么英语重点，而是自顾自做着从新华书店买来的练习题。也对！作为比南州学习成绩高的人，她确实没有必要听一个“差生”讲重点。再看其他人，在李老师走后，大都开始走神，不是看漫画看小说，就是偷偷传纸条聊天。环视一圈，南州发现只有段小然一个人在认真听。
永远的捧场王。
四周越来越吵。
南州看到学委王静从书包里拽出一根白色耳机，戴上时，看了讲台一眼。面对南州，她嘴角似乎扬了一下，可只有一瞬，又低下头去。然后与冯佳雪一样，自动与这个世界隔离开，埋头做起了试卷。另一边，徐秋爽和王雅洁已经侧头窃窃私语半天了，不知聊到什么，露出不屑一顾的笑容。南州不想让自己多想，可控制不住。
“刘志明。”终于，她把笔记本放下，看着最后一排最闹腾的那个男生。对于这个人，南州有印象，刘志明外号“赤木刚宪”。对，就是《灌篮高手》里的那个大猩猩。不过此时这部动画片还没在大陆上映，等上映时，刘志明的苦日子就要来了。但那是后话，此刻的大猩猩很嚣张。
“叫老子干什么。”他敞开腿，以一种半身不遂的姿态半躺在椅子上。
有些人从小就不招人待见。但偏偏自以为是，自恋的不得了。以为天下他最帅。其余都是猪。
刘志明皮肤很黑，个子挺高，但身材长倒了。上身长，下身短。唇上还有一圈永远脏兮兮的小黑胡子。
如果不是怕班级扣分，南州才不会看他。真是折寿。“你别闹了，现在还没下课，楼里有学生会的监督员。如果查到，会扣分，咱们班就得不到这个月的流动小红旗了。”
“啊？小红旗？”刘志明像听了一个笑话，拽拽身旁一个男生，“那玩意跟老子有什么关系。”
“就是啊，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真他妈可笑。”
“小红旗？哈哈，你怎么不说小红帽啊。”
一串嚣张狂妄无知白痴的笑声。
南州厉色，盯着刘志明那张猩猩脸刚要发飙，门口忽然响起一道清冽沉稳的嗓音：“那几个男生，你们干什么呢？不想听课，就给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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