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汲汲草

    这位眉间藏着愁容的中年男子便是带头的书记, 姓秦。

    从省里下来的一路考察, 发现灾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特别是玉林市，因为严重缺水, 好些县的庄稼都半死不活, 有些甚至已经枯萎在了地里。

    他没心情和下面这些官员寒暄, 摆摆手：“去会议室。”

    县长一脸讨好的笑容：“秦书记，您看你们一行人舟车劳顿，再怎么以工作为先也要顾好身体。我已经在国营饭店订好了菜，先吃个饭, 等您休息好了才能更好领导我们工作啊。”

    秦书记心里着急，城口县的这些官员还想着拍马屁，心里不喜。不过连着考察了好几个地方, 一行人也确实是饿了, “那就先吃饭吧, 国营饭店就不用了, 随便吃点儿就成。”

    县长一愣，瞬间反应过来：“好，好, 马上就去安排，秦书记您真是艰苦朴素，我们基层干部一定好好向您学习......”

    肖晓和王卫自然不知道这次的灾情竟然牵连了好几个大省, 县里还专门来了大人物。

    不过对肖晓来说, 一个省委书记她还真不会放在心上。王卫....王卫他当然更不在乎了, 他饿肚子的时候可没见着这些大人物。

    这已经是他们连续实验的第四天了。

    王卫不知道肖晓会想出什么样的办法, 但他对她盲目自信，不管肖晓让他干什么，他都毫不迟疑的照办。

    肖晓让他满山找生长茂密的藤草植物，他找了上百种。

    见肖晓将它们一一分类，然后对各种草进行混合嫁接，详细的做好记录。

    王卫发现，只要肖晓开始做这些事情，她的注意力就会高度集中，四天的时间，除了晚上被他强制休息了几个小时，其他时间连吃饭视线都没从那些混接的藤草上离开。

    终于在第五天早上，肖晓眼里闪着明亮的光，嘴角上扬，脸上挂上满足的笑，平静的说了一句成功了。

    王卫看向她面前被标记的421的试验田。

    试验田这个称呼是肖晓说的。

    这次实验依然实在山洞前面的平地上。

    现在天气异常，地里的庄稼要死不活。饿怕了的村里人已经开始为后面做准备，这些天上山挖野草野菜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王卫担心洞里的情况被人发现，粮食已经被他趁着晚上陆陆续续搬回了新家，圈养的那些动物全部进了壮壮的嘴。

    这些粮食足够他和肖晓吃很久了，他准备再把院墙圈大一些，砌高一点儿，以后要种什么东西在自家院子里就行。

    说是试验田，其实就是肖晓让竹筷圈出来的一小方块小方块的地，每小块地上都被肖晓分类种上了不同的嫁接藤草。

    被肖晓说成功了的421号地里，一眼看去比其他试验田要湿润的多，里面密密麻麻的挤着叶子呈圆形却又极小的细草，虽然每一片叶子都极小，里面的绿意却浓稠的好像要流出来。

    “这个要怎么用？”，王卫皱眉，这些小东西就能缓解灾情？

    “你拔一根出来看看。”肖晓对王卫道。

    “拔它作什么？”，嘴上这么说，动作却麻利的很，他掐住一根细草，因为这种草太小，他还小心翼翼怕掐断了，谁知入手后才发现这草的根茎看着细细一条，韧性却十足，根本就不能随意掐断。

    既然这样，王卫就不客气了！

    他随手一扯........

    在他想来，这样细细一根草不过根须肯定很浅，没想到他拔了好一会儿，已经拔出半米多了，却还没把根须完全扯出来。

    而且根须越往下越粗。

    王卫心里哟呵一声，加大力度使劲往外扯。

    一直扯，扯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将这根草完全从地里拔了出来。

    王卫看了看这根草的主根须，差不多有三十多尺了，越往下越粗，到底部已经有人的大拇指粗细，根茎外面近乎透明，隐隐还能看见里面一根根细小导管似的径管正在往叶子下方的触须不断向叶子方向输水。触须则汇聚在根茎上部，这些触须像搬运工一样，不断从主根茎吸水，又不断把吸到的水往外吐。

    王卫将这根草□□扔在地上的这么一会儿，地都被这些触须吐出来的水浸湿了。

    王卫眼睛一亮，似乎知道了肖晓的解决方法。

    “你想到了？”，肖晓笑眯眯的称赞：“哥哥，你真聪明。”

    王卫再厚的脸皮也不好在肖晓面前承认自己聪明。

    初夜后遗症好了，他也不再哭唧唧，在肖晓面前又恢复了原来那副傲娇的模样。撇了撇嘴，指着肖晓笑骂：“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臊我，和你比起来，老子算屁个聪明啊！”

    肖晓攀住王卫的胳膊：“可我们是夫妻啊，我聪明就是你聪明，你的就是我的。”

    王卫纳闷：“还能这样算？”

    肖晓连连点头：“当然算，难道你的不是我的？”

    王卫觉得挺有道理，他的可不就是肖晓的吗。

    他压住嘴角的笑意，指了指地上的草：“你意思我大概明白了，这根须往地下伸的这么深，不断吸水，上面的触须又不断把水吐出来，立刻就可以缓解地上的干旱。我说的对吧？”

    肖晓鼓掌：“非常对。”

    王卫哦了一声，眼里满是得意，随即又皱了皱眉：“可是村里这么多地，咱们怎么弄出这么多这样的草来？”

    肖晓笑着蹲下来，拿起这草的根茎：“我早就想到了，只要把草的根随即截一段，放进土里，无论多干旱，它都能迅速扎根，而且长得极快。”

    “无论根茎被截的有多小都行？”，王卫也蹲了下来。

    肖晓点头：“当然。”

    “那长出来要多久，要是太久了怕也不行。”王卫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这草。

    “如果不用培育液的话，大概十来天吧。”肖晓随意道。

    “十....十来天？”，王卫惊的被口水呛了一下。

    肖晓忙给他拍拍背：“怎么？你觉得太久了吗？其实我也觉得太久了，可没法子，现在没条件没设备，我只能做到这样子了。”她皱了皱眉，似乎真的很苦恼。

    王卫只觉心里一哽，沉默了好一会儿长叹一口气，摸了摸肖晓的头：“媳妇儿，已经很好了，给别人一条活路吧。”

    肖晓见他说的认真，眉间的苦恼顿时散尽，噗嗤一声笑倒在他怀里。

    “你给这草取个名字吧。”肖晓忽然道。

    “名字？”王卫皱眉：“既然这么能汲水，不如就叫汲汲草好了。”

    肖晓向来是个王吹，无比赞同：“很好听呀，真好。”

    王卫忍不住咧嘴无声笑了笑。

    办法找到了，怎么拿到众人面前又是个问题。两人商量了一下，终于确定了方案。

    商量好了后，王卫把其他试验地毁尸灭迹。两人又和壮壮玩了一会儿，见太阳老高了，王卫便道：“走吧，先下山，我们带来的粮食没有了，回去好好给你补补。”

    肖晓摸了摸壮壮的头：“我们先回去了，过几天再来看你。”粮食已经般下了山，现在也没和王家人住在一起，关起院门来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以后她和王卫肯定不会再天天上山。

    壮壮一直把他们送到山脚下，眼看要出山了，它还是固执的要跟着走。

    王卫敲了敲它脑袋：“先回去，等我把院子砌高了，在后边给你专门留个门，以后你随时都可以住进去。”

    壮壮也不知听懂了没有，大吼一声，在王卫催促下这才转身跃进山林里不见了。

    “是你们....”

    壮壮刚跳进山林里不见，蒋文雯和一个女知青忽然从左前方的林子里走了出来。那女知青身体还在隐隐发抖。

    肖晓略一想，便明白她八成是被壮壮的吼声给吓着了。

    便对这女知青笑笑：“不用害怕，壮壮很通人性的，它不会伤人。”

    蒋文雯心里冷笑，瞧瞧，肖晓又在装相了。这么长的时间，她早就反应了过来，那次在地里她找肖晓谈话，怂恿她接近李知新。肖晓装作一副既期待又害怕的样子，连她都骗了过去。现在一看，这死丫头只怕那会儿就已经决定踹了李知新，当时装出那副样子就是为了耍她。

    她一个久经商场的女强人，竟然被肖晓一个乡下丫头给耍了，说不定当时她撺掇肖晓的时候，肖晓还在心里看她的笑话呢。

    就算除去王卫这个因素，蒋文雯也看肖晓不顺眼。

    “畜生就是畜生，能通什么人性？你现在这么说，要是大家都信了，遇到了它放低了警惕性，被它伤了或吃了，你能负责？这种不负责任的话还是少说的好。”蒋文雯淡淡的反驳。

    “你他妈.....”，王卫刚要骂出口，肖晓便轻轻扯了扯他的手，示意他先别说话。

    王卫瞪了蒋文雯一眼，这女人咄咄逼人的，还敢故意呛他媳妇儿，一看就是为了引起他媳妇的注意，啧，心眼真多。

    肖晓似乎对蒋文雯的话一点儿也不在意，慢条斯理的理了理头发，笑眯眯道：“就算我不这么说，难道人遇到了旁的老虎，他们就能逃的过吗？”

    蒋文雯呼吸一滞，说的好有道理，她竟然无法反驳。

    肖晓这时候指了指蒋文雯旁边的女知青：“我不过是看白朵姐被吓得这么厉害，安慰安慰她而已，我说错了吗？”

    白朵这时拉了拉蒋文雯，她不知道蒋文雯怎么忽然这么激动，“文雯，你怎么了？二妹说的对，她也是好心呢。”，末了好奇的问肖晓：“那老虎就是和你们在一起的那一只啊，我听村里人说它还经常把猎到的野物送给你们，是真的吗？”

    肖晓点头：“当然是真的，不然哥哥怎么打得到这么多猎物。”

    白朵一听，顿时双眼放光，脸上满是浓浓的羡慕，还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真好啊，肖晓和王卫还经常能吃着肉，她连粗粮都吃不饱，现在顿顿野菜煮汤喝。

    “哥哥？”放下羡慕，她注意到了肖晓刚刚的称呼。

    肖晓仰起脸对王卫甜甜一笑，然后靠着他对白朵说道：“就是他呀，我都叫他哥哥的~”

    平时肖晓的声音也软，又软又甜，可这会儿却特别的甜，尤其是那声哥哥叫的，让王卫的脚都忍不住抖了三抖。

    他想骂一句让肖晓别作妖，可想到蒋文雯就在这儿，这女人可是对他媳妇儿有非分之想的！

    “嗯。”他点了点头，扬起嘴角，眼里满是宠溺：“没办法，这丫头喜欢这么叫，我也......”他和肖晓甜蜜的对视一眼，“喜欢听她这么叫。”说完后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白朵看了忍不住啊一声，反应过来脸瞬间红了，她似乎很激动：“对....对不起，我就是看你们感情这么好，心里羡慕。”

    这两人好般配啊，好甜蜜啊，白朵心里疯狂尖叫。

    蒋文雯的脸沉了下来：“就算你们是夫妻，在外面这样也不好吧，要秀回自己家里秀去。”看着就生烦。

    王卫一看，哟呵，见肖晓对他好，他们两口子感情好，这女人就脸黑的像锅底，果然对她媳妇儿没安好心。

    王卫一把将肖晓揽入怀里，下巴搁在她头上蹭来蹭去，挑衅的看着蒋文雯：“有你屁事啊！老子爱和我媳妇儿咋样就咋样，你看不惯？看不惯就闭上那对招子，要不就滚开！”，随着低喝，脸色蓦然一沉，冷冷的看着蒋文雯。

    蒋文雯气的心里发抖，双手紧握。

    咬牙对白朵说了一句：“走。”转身匆匆离开。

    白朵忙跟上去，隐隐还听见她问蒋文雯为什么的声音传来。

    王卫和肖晓相视一笑：效果不错，以后就用秀恩爱这招来刺第三者的眼。

    肖晓伸手搂住王卫的脖子：“不错，刚刚你表现的很好。”

    王卫也咧嘴一笑，对肖晓刚才的表现同样十分满意。

    两人回了家，王卫忙做了午饭和肖晓一同吃了，吃完后便决定去找队长说汲汲草的事儿，毕竟地里的庄稼耽搁不得。

    小前村也是一个生产队，平时村里的干部，包括队长，支书，会计等都和大家一样下地，只县里面有了指示或传达之类需要商讨的，他们才会聚在村里的小破办公室开个会。

    今天县里的指示又来了，说是省里来了大人物要下来考察，让村里的干部们把群众的激情激发出来，务必要让上面的领导看到人民群众良好的精神面貌。

    王德胜吸着烟，眉间皱的能夹死蚊子：“啥精神面貌嘛，庄稼都快死绝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勒着裤腰带，还有屁个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