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话:油纸伞01

小说:油纸伞里的小相公 作者:炽凤
    夜幕不露一丝星光,入夜的天黑沉沉的,浓云紧挨着屋顶,仿佛随时都会倾塌下来,寒风卷过街巷,吹得路旁人家门前垂挂的风灯摇晃不止。

    南方的冬日虽没有雪,但这大雪时节依旧冻得慌,长长短短的街巷里行人寥寥,即便是有人,也皆是脚步匆匆。

    寒风如同刀子,如此冻人的天气,没人愿意在外久留。

    安唯一将双手并在嘴前,朝掌心哈了一口热气,尔后一边搓着手心一边抬头看向眼前的朱漆大门,自说自话喃喃道:“就是这儿了吧。”

    大门上的朱漆色泽鲜艳,走近了还能闻到桐油的味道,显然是新刷上不久,便是门上的铜环看起来都是崭新铮亮的。

    安唯一低下头拍拍自己衣裳上的尘土,再抚平上边的褶皱,末了又理理自己的头发,确定没有什么不妥后才走上前,握上门上的铜环,敲响了眼前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

    “铛铛铛……”铜环打在门上的声音在这寒风不断的冬夜里显得有些沉闷。

    “来了来了!”不稍时,大门后传来答应声,继而是门闩被拉开的声音。

    大门厚重,打开时门轴转动的声音低低沉沉,看着眼前那逐渐打开的朱漆大门,安唯一的心也随之紧张起来。

    开门的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高个男人,细眼尖嘴,看起来就是不好相与的人,他看着门外的安唯一,先是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遭,才怠慢地问道:“你找谁啊你?”

    安唯一不由将挎在肩上的包袱抓紧了些,客气回道:“我找贵府老爷,劳烦大哥帮忙通传一声,道是笋县来的安唯一求见,若是贵府老爷不见的话,还劳大哥将这样物事递与他看。”

    安唯一边说边小心地从怀里取出一件什么物事来,且用锦帕裹着,可见这东西于她而言的重要。

    她将锦帕摊开,将裹在其中的东西递上给那开门的男人。

    是一块成人巴掌大的白玉玉牌。

    只见男人紧皱着眉,不耐烦地伸手来拿过安唯一托在双手手心里的玉牌。

    男人本想拿过了玉牌就将这看着就知道不知打哪儿来的无关之人轰走,而当他将那玉牌拿到手上来看了两眼后变了变脸色,抬眸不由多看了安唯一两眼,眉头皱得更紧,道:“你等等。”

    安唯一微微低了低头,仍是客气道:“有劳大哥了。”

    安唯一再抬头时,眼前的朱漆大门已然阖上。

    风更大,更冷了。

    安唯一不停地往手心里哈气,再不停地搓着手心,一边抬头看看苍穹上冷风丁点都吹不散反还愈聚愈厚重的浓云。

    好像要下雨了。

    阖起的大门迟迟没有打开,安唯一的双手已然被寒风冻得不管她再怎么搓擦都搓不出暖意来。

    “哈——”安唯一又将双手并拢在嘴前,不停地大口哈着气,以此来给自己些微暖意。

    就在这时,紧阖的厚重大门终于被打开,发出颇为沉闷的声响。

    安唯一心中一喜,赶紧将双手放下,正要给那细眼尖嘴的男人道谢时,她微怔住了。

    因为她看见的不仅仅是前来开门的男人,还有一名美丽的妇人,那男人只能毕恭毕敬地低着头站在一旁。

    妇人梳着堆云髻,簪着嵌珠珊瑚蝙蝠花簪,插着一支金凤出云点金滚玉步摇,腕间一对碧玉镯子,丹凤眼,柳叶眉,柳腰身,身上一领大红羽纱大氅,华贵尽显,端的真真是美艳。

    不消多想,安唯一也能猜想得到这妇人是何人。

    如同那尖嘴男人一般,妇人见着安唯一的瞬间先是将她打量了一遍,从上至下,又从下至上,这才开口道:“这玉牌是你的?”

    妇人说着,将方才安唯一交给男人的玉牌拿在手上与她看。

    安唯一点点头,“是我的。”

    “笋县来的,姓安?”妇人又问,语气冷漠,比那刮面而过的寒风还要冷。

    “嗯。”安唯一又点点头。

    安唯一话音才落,便听得妇人道:“你走吧,老爷不想见你,也不会见你。”

    对于妇人这般的话,安唯一一点不觉惊讶,她只是抬眸看着妇人而已,看到了妇人眸中浓比天上浓云的厌恶。

    妇人说罢,只听“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掉落在地摔碎了的声响。

    安唯一往后转头,但见那块一路由笋县而来她都宝贝似的收在怀里的玉牌被扔在她身后,碎成了两半。

    正当此时,又是大门阖上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妇人的话,“识相些,别再来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美艳的人,寒心的话。

    大门阖上后,安唯一还能听到门后边妇人不悦的话,“这大门不是刚重新刷过漆重新修整过?怎的打开阖上时还一阵好像十几年未修整过的声响?让人听着岂不该笑话咱们府上?”

    “小的马上就找人来修整。”男人赶紧恭恭敬敬道。

    安唯一往后转身,低着头定定看着跟前摔坏了的玉牌,尔后慢慢蹲下身,先从怀里拿出锦帕,接着才小心翼翼地将碎成两半的玉牌拾起,放回到锦帕里,认真地包好后再收进怀里。

    这是母亲临终前亲手交到她手里来的东西,千叮万嘱她一定要带着这块玉牌来这儿,因为只有这玉牌原本的主人见到它,才会认可她,如此他才会给她一个家,不至于她今后孤苦伶仃。

    可是……

    “嘀嗒——”忽有一滴雨水落到安唯一额上,她抬手擦掉额上这滴雨水时又抬头看向苍穹。

    浓云已堆积得足够厚,雨水如豆,正一颗接着一颗从压顶的浓云中落下来。

    风带着雨,雨夹着风,无人的街巷让安唯一觉得更冷了。

    只见她掂了掂挎在肩上的包袱,跨出步子就要走,既没有回头去看那已然阖紧的大门一眼,更没有想着再去叩响那上边的衔环。

    她怕是要让母亲失望了。

    这个家,她根本进不去。

    不,不对,是这座府邸,她根本进不去。

    这是别人的家,不是她的,从来都不是,今后也不会是。

    然她脚步才跨出去,在地上顿了顿后并未跨出第二步,反是将跨出去的脚收了回来,退回了屋檐下。

    雨渐大,也渐密,打在瓦片上,发出啪啪嗒嗒的声响。

    安唯一左右皆看了看,却不知自己该往左还是该往右,就算她有冒雨前行的心,可无处可去的她,即便冒了雨,又能去往何处?

    她将手探进包袱里,摸着钱袋在手里握了握。

    她记得前边有路过一家客栈,只能到那儿去住一宿,也好让她想想今后该作何打算。

    不知是风大将雨水吹进了眼里的缘故还是怎的,安唯一觉得眼睛有些蒙,她用力眨眨眼,却是无用,只好抬手使劲地揉了揉眼睛。

    “姐姐。”忽有人在她身后唤了她一声,细细柔柔的声音,安唯一赶紧将手放下,这才转过身去。

    本是阖紧的大门不知何时又被打开,一名与安唯一年纪相仿的姑娘正跨出高高的门槛来。

    楚楚纤腰,月白裙衫,不是天姿国色,却有一种让人瞧着目光难移的娇美,立于寒风之中,仿佛弱柳扶风,令人怜惜。

    看着从那朱漆大门走出的美娇人,安唯一只觉诧异。

    姐姐?这门外除她之外并无他人,这一声“姐姐”,除了唤她还能唤谁人?

    还不待安唯一反应,便见那美娇人红了眼眶,轻声细气道:“姐姐别怨爹爹,爹爹不认姐姐也是有苦衷的,爹爹若是认了姐姐的话,对爹爹的仕途怕是……”

    美娇人说着说着,眼眶愈红,已然落下了泪来,我见犹怜的模样。

    她的话并未说完,不是哽咽着说不下,而是故意如此。

    安唯一不傻,她知道对方那未说完的话什么。

    她是外室生的女儿,是见不得光的,这美娇人口中仕途大好的爹爹若是认了她的话,只会影响他的仕途。

    既然是污点,又何须要认?

    所以,他不认她的苦衷就是怕她会给他乃至他们整个府邸的人抹黑。

    安唯一只是看着眼前那泪流得楚楚可怜的美娇人,并不说话。

    美人也未只顾着哭,她轻轻抽了抽泣后将抱在臂弯里的一把油纸伞递给了安唯一,关切道:“天寒,又下雨,姐姐还是撑着伞走吧,若是被雨水淋着感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安唯一看一眼那昏昏黄黄的火光之中已然下大得连成了线的豆大雨珠,没有拒绝美人的好意。

    她将油纸伞接到了手里,很是客气道:“多谢,明日我再来将伞归还。”

    “姐姐莫用来还了,不过一把油纸伞而已,姐姐留着用就好。”美人忙道,又将她手里提着的风灯递与安唯一,“天黑,这盏风灯姐姐也拿着。”

    “那……”安唯一并未执意,也接过了风灯,“多谢了。”

    也对,他们是不会希望再看见她的,只盼她走得远远的,再也别出现。

    美人回了府后,方才到大门来过的那位美妇人就在照壁旁等着她,一见着她就一副愠怒的神色道:“嫣儿你理那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做什么!?你是怕你爹不知道是不是!?还给她送油纸伞?贱人生的女儿有什么好同情的,她就合该被这冬雨淋死了最好!”

    “娘,你小点儿声,你才是怕爹不知道呢吧?”美人赶紧拉住美妇人,让她小声着些,同时小声问她道,“娘你知道我为何要给她送油纸伞么?”

    美妇人稍作思忖,尔后恍然道:“嫣儿你给她送的那把油纸伞莫非是——”

    “正是那把油纸伞。”名为嫣儿的美人盈然一笑,“不该出现的人,拿着晦气的油纸伞,正好相配不是吗?”

    美妇人也笑了,笑得满意,“还是嫣儿想得周全。”

    不过美人嫣儿还是不放心,唤来那细眼尖嘴的男人,吩咐道:“广来,方才来的那人应当还没有走远,你跟上去,看看她还想要做什么,莫让她发现了你。”

    “是,大小姐。”男人毕恭毕敬地应了声,在转身之时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唇角,那双细短的眼睛里露出贪婪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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