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柔的话似是春日炸雷轰顶,芸熙脑中嗡的一声上前一步道:“你说什么?”
“九福晋不必如此惊慌。”江云柔浅笑时手中的云锦绢帕晃动,阳光落在上面闪烁出耀眼光芒蛰的芸熙眼睛生疼,“最近钦天监夜观天象,上书禀报皇上称紫微星晦暗不明,且东方隐约有一颗凶星闪烁,那颗凶星的位置在皇宫北方。 ”
芸熙心中冷笑,攥紧了拳忍着怒火道:“皇宫北方大了,怎的就将位置精准定位在我身上?”
“若我没记错,九福晋属兔。”江云柔回身落座,端起茶盏浅浅咂了一口才缓缓道,“钦天监说因流年与属兔之人犯冲,故而查询宫中档案发现身在北方又属兔之人,只有暂时委屈九福晋了。”
说着挥手示意道,“好生待九福晋,皇上吩咐,万万不可怠慢了。”
话已至此,芸熙也是明白了这是皇上的意思。只能暂时忍下心中怒火浅笑躬身道别:“臣妾多谢熙贵人照拂,臣妾告退。”
走在宫道上,芸熙脑中尽是刚刚的场景。到底是真的与属兔之人犯冲,还是...这只是个由头?可若是有其他动作,为何要独独将她一个弱女子圈禁?
越想越觉得此事绝非天象不稳这般简单,如今时局震荡胤禟本就焦头烂额再添了这样的烦心事,不晓得会不会闹到皇上那去。想到这,芸熙顿住脚步叫来了如雪:“如雪,你回去跟九爷说,我在宫中很好几日便回,让他万勿挂念,切不可因我生事。”
素日芸熙甚少有这样严肃紧张的深情,这些年被胤禟宠的上了天更是成天笑意盈盈还像个未出阁的姑娘。便是当时在当铺刺死嬷嬷时,芸熙的脸上也没有这般严肃的神情。如雪提起一百分的精神应道:“格格放心。”
一路心事重重来到春禧殿,环顾四周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久未有人居住的殿内纤尘不染,甚至备下了精致菜肴。
芸熙转身,殿外院中的木芙蓉开的正盛,闪耀的阳光透过明纸糊的大窗照入大殿,仿佛将窗外芙蓉花香也带了进来。
“九福晋。”随行而来的宫女轻声唤她道,“娘娘吩咐了,说福晋一路颠簸必是劳累了,娘娘请您在这里用膳。”
一路颠簸?
芸熙浅笑道:“知道了,放着吧。”
说罢,便坐在了廊下看着那墙角的芙蓉花发呆。
流光总是在无声中悄悄溜走,就这样坐到了傍晚,空气中夹杂着清凉的气息让一直思绪飘远的芸熙回过神来。
如雪怎的一去不回?
胤禟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就要起身回殿时,如雪的声音响起:“格格——”
眼见如雪欲言,芸熙急忙向她使眼色:“在宫中奔跑,成何体统?”
如雪跟随芸熙多年,自知自己刚才因为心急险些失口,连忙跪地道:“如雪知错。”
待进了殿掩住房门,芸熙急忙道:“刚刚跪在了鹅卵石上,膝盖可有受伤?”
“不碍事,不碍事。”如雪拉住芸熙的手,眼中的光芒随烛火跳动,压低了声音道:“格格,奴婢回过府了,跟九爷说了这一切。九爷答应了奴婢不轻举妄动。”
难得啊。
听到如雪的话,芸熙的心才算是落了地。
“只是…”如雪咬了咬嘴唇,“爷答应了奴婢之后去了八爷府。想来是去找八爷商量对策了。格格,咱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芸熙心中百转千回却始终没有头绪,无论如何焦躁不安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一连几日,春禧殿都安静的像是与世隔绝。
没有胤禟的消息,芸熙几乎夜夜无眠。
又是一夜无眠之后,到凌晨十分芸熙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沉溺于梦中——
梦中场景转换个不停,一会是杭州城外的灵隐寺,一会是现代家中,一会又换到了西北。
那个熟悉的断崖,何图死掉那天晚上的圆月都是那样的真实。
彼时匕首插入何图胸膛的那一刻,芸熙是带着错钝的坚决。
梦中的芸熙握紧了匕首再一次扎入何图胸膛的瞬间,何图的脸变了形,狰狞的仿佛来自地狱,伸手拔掉胸口的匕首阴笑着靠近芸熙缓缓说道:“九福晋,你真以为预知一切便是一劳永逸的事么?你可知道,人算,始终不如天算?”
说罢,将芸熙推入悬崖。
梦中的芸熙由于双腿不自主的抖动,醒了过来。
“做噩梦了?”睁眼就看到了胤禟兔子般的双眼,伸手将她搂在了怀中一下一下摸着她乌黑冰凉的发说道,“别怕,有爷呢。”
床前月华疏朗,花枝影曳,胤禟身上特有的香气扑鼻而来,芸熙将脸埋入他的胸膛用鼻尖轻轻磨蹭道:“我没事…我只是梦到了何图。”
胤禟的手在芸熙的胳膊上轻轻拍着,一边说道:“ 前几日皇阿玛称病不见任何人,今日上朝,还未等我提及此事,皇阿玛便与我说钦天监说这天象只是几日,委屈你在宫中住几日。”
“嗯,不碍的。”
“芸熙。”胤禟的声音低沉了下来,“皇阿玛圈禁了大阿哥。是三哥…告发大哥在家中行魇咒之术,皇阿玛震怒。”
一夕之间忽喇喇大厦倾塌。
“可是八哥说,据她所知大哥虽恨太子,却没有在家行此巫蛊之术。”胤禟叹气,“可八哥说此事表面看起来颇为实锤无法翻案,而且皇阿玛的态度很明显… 大哥此生解禁的希望只怕是微乎其微了。”
胤禟话音刚落,窗外喜鹊喳喳的叫声传来掩住了芸熙细不可见的叹气。
“大阿哥锋芒毕露,这个下场也许对他来说反而是最好的。”芸熙说着,忽然蹙紧了眉头道,“阿禟,近日朝堂上四爷的态度如何?”
“他?”胤禟颇为不屑,语气中透着浓浓的不满,“他恨不得与我们所有人都断了来往。哦,不,除了太子。命人暗中给太子送东西,当爷不知道?”
暗中?若真是暗中,以四爷的个性又怎会让八爷等人随意查出?
别人不知道便罢了,芸熙却是极为了解的。四爷这是揣摩透了康熙的意思,帮着康熙给太子铺复位的路。
四爷府。
“爷,宫里来人送信了。”
晌午日头晴朗,来人进门时四爷正靠在暖阁床前的炕上看书小憩。听到动静,并未睁眼手指微动授意来人继续。
“大阿哥已经被圈禁,朝中原先支持大阿哥的朝臣全部噤声,都在观望状态中。娘娘说,皇上想复立太子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爷只需挑个实时机上折子即可。”
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胤禛心中沉吟着,轻轻从喉咙中送出了一个嗯。
“九福晋已经被软禁了小半月了,再有几日便能回府了。娘娘说,未觉得九福晋有什么…过人之处啊。疑问爷为何非要将她软禁在宫中?”
听到这话,胤禛睁开了双眼。如墨点的眸子中闪动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光,手指不自觉的敲点着案几上的书,半晌没有说话。
“告诉娘娘,我自主张。”胤禛悠悠道,“告诉三哥院儿里的,是时候让三哥趁热打铁了。他的亲王之位,想必已是唾手可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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