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使人送了美貌哥儿和婢女给自己未婚的守孝中的继子, 就已是遭人诟病。
若是这送来的哥儿和婢女原本就有了身孕那便更加耐人寻味了。
只是这哥儿手中的孩子,长得同谢爵爷如此相像
皇帝看了眼孩子,又看了眼谢爵爷,眉毛一挑,眼神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光芒,与白塘村那些八卦的村民们并无二至。
八卦是人类的本质, 甭管那人身处什么位置,对待谢伯爵家的这等家事, 都是有好奇心的。
谢爵爷再是迟钝, 也看出了皇帝眼中的意思。
那目光灼灼的在他与孩子脸上流连, 大意就是若是谢槐钰说的是真, 那孩子便极有可能是他自己的儿子
谢爵爷脸皮抽搐一股子热气从胃里涌上头顶, 一口老血几欲喷出
他也并非那清心寡欲的圣人,家中除了娄氏以外, 还自有两房貌美妾氏。
但谢爵爷也不是老糊涂了,怎么能睡了人而不自知。更别提这抱着孩子的哥儿如此貌美,自己要是见过,就绝不会毫无印象了
“你你这逆子竟敢血口喷人”谢爵爷气急了,扬手就朝着谢槐钰过去,竟是要在皇上面前动手打人。
若是旁人如此,他就算再气,也需得忍气吞声分辨一番。
但谢槐钰可是他儿子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就算是皇帝也说不得什么
谢槐钰可不是个老实儿子, 在家就敢同谢爵爷叫板, 自然也不会让他打着了。
谢爵爷要打他, 他便迅速闪身躲开。边躲边道“父亲圣上面前,您怎得如此动手这孩子并非儿子的,难道您还要逼着儿子认下虽说子从父命,但儿子也是谢家后人,如此不明不白认了个儿子,岂不是丢了谢家的脸面以后无颜去见谢家的列祖列宗”
谢槐钰越说,谢爵爷就越是气。皇帝看了会儿热闹,大约是也觉得这样不妥。便终于开口说道“谢铮,朕的御书房内,你这是成何体统,还不快快住手。”
谢爵爷不得已,才退开几步,一双眼睛狠狠的瞪着谢槐钰,生怕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又说些什么败坏了他的名声。
把谢爵爷稳定下来,皇帝才咳嗽两声,郑重问道“谢家大郎,你刚才说这哥儿的孩子并非是你的那你可知孩子父亲是谁又可有证据此话可是不能乱说的。”
“陛下,这孩子生母在此,这孩子父亲是谁,您一问便知。”谢槐钰说道“置于这孩子的生父”
谢槐钰顿了顿,故意看了眼谢爵爷,意味深长的道“人是草民的继母送来的,草民不敢过问。”
“你”谢爵爷涨红了脸,要不是皇帝下了令,他恨不能冲过去把谢槐钰撕了。
皇帝嘴角抽搐几下,看了谢槐钰一眼。
他原先还觉得此子瞧着风淑云朗,是个光明磊落的。此番看来,倒是个蔫儿坏的。
谢家夫人送了人给他不假,但他明明瞧着这人有了身孕,还故意养着,把孩子生出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皇帝年纪虽大,但却并非昏庸之辈,而是个收起爪子的老虎。
早已先了谢爵爷一步,看出谢槐钰的计谋,知道他定不是这孩子的生父。
只是此事闹成这样,京中沸沸扬扬。又有大臣参了谢爵爷个治家不严。
他就算有心,也无法掩盖过去。只能顺着谢槐钰的计谋,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自己作为九五至尊,却落入他人套中,皇帝自是心有不满,只是这不满中倒也有几分激赏。
谢家袭爵三代,到谢铮这已是没什么用的,好在谢槐钰是个精明的。
如此子般的人物袭爵,辅佐大宣朝纲,对赵家的江山才是更为有利的。
想及此处,他便开口问道一旁的林舒语“那边跪着的哥儿,你来说说。你诞下的这个孩子,生父到底是何人”
林舒语此时跪的腿都麻了,好容易被皇上点到,看了谢槐钰一眼。咬咬牙,便说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一番话“回禀陛下,贱民林氏,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是谢家二少爷谢琪的。”
“你简直是一派胡言”林舒语此言一出,谢爵爷如五雷轰顶。
他原本觉得谢槐钰诞下私生子,败坏谢家门楣及其可恶。可此时听闻孩子成了谢琪的,倒觉得还不如是谢槐钰的呢。
谢槐钰与谢琪二子,谢琪样样都是比不过谢槐钰的。
但谢琪肖似与他,身份高贵。他从小就更为关注,自是偏心与他的。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他必然是要以正家法,给外人一个交代的。
若孩子是谢琪的,那这处置之人,就要从谢槐钰变成谢琪。
若是把谢琪逐出谢家谢爵爷一头冷汗。
谢槐钰就是爵位的唯一继承人,那往后他岂不是更为嚣张,还能把自己这个做爹的放在眼中么
对谢爵爷而言,谢家爵位也并非不能传给谢槐钰,但是他更愿意拿这当个胡萝卜,吊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让他们为着这爵位听令与他,由他控制。
若是谢槐钰被逐出谢家,谢琪虽要继承爵位,但他毕竟听话,还有母亲捏在自己手中。而谢槐钰生母已故,与自己亲缘又浅,自己已是没什么可以拿捏他的了。
谢爵爷虽说面上不承认林舒语的话,但骨子里实际却已是信了八分。
自己的儿子,他自己了解。
谢琪生性风流,瞧见这貌美小厮,难保不会动色心。
况且这孩子长得与他如此相似
他又怨恨那娄氏,只觉得她愚不可及。
自己儿子弄出了事情,不赶紧在家处理了,却把人送去乡下。如今木已成舟,还闹得沸沸扬扬,不仅害他被人攻歼,便是遮拦也没办法了。
谢槐钰此时,才在一旁微微笑道“原来如此。那便说的通了,还好不是父亲的孩子,还了父亲一个清白。难怪母亲突然硬要塞人过来,原来是怀了弟弟的孩子,孩儿恭贺父亲。”
他这般说法,不仅没让谢爵爷感到欣慰,更是把他气了个半死。
而皇帝听闻这孩子是谢琪的,也是一皱眉头。
他早就对这谢家二子谢琪有所耳闻,听说时常流连于花街柳巷。此次更是荒唐,不仅弄出了孩子,还差点嫁祸给了自己哥哥。
皇帝一扬手,招来两个宫人说道“来人啊,去谢家一趟,把谢琪叫来问话”
宫人赶到谢家的时候,谢琪并不在家中。四处打听一番过后,才知他一早便收了大殿下赵衍的帖子出门,如今怕是在大殿下府上的。
几个宫人又去了大皇子府邸,却还是未能找到人,最后找人打听过后,才在京城的花街里将人找到了。
谢琪被带进皇宫的时候,喝了不少,人还是有些醉的。赵衍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事情,又怕谢琪乱说话,给自己惹来是非,便只得跟在他身旁一起去了宫里。
去寻人的宫人将此事回禀给皇帝,果然惹得他勃然大怒。
谢琪作风不正,沉迷花街柳巷是小,可大皇子身为皇家嫡长子,理应为人典范,竟同这谢琪厮混在一处,实在是让他痛心。
又思及赵衍先前还帮着谢琪说过话,皇上就更是气恨。只觉得这谢琪实在可恶,把自己好好的麟儿都带坏了
几碗醒酒汤灌下去,谢琪总算是清醒了几分,才被人带入了御书房。
他年纪尚幼,还未有功名,上一次入宫,也不知是几岁的时候了。
这次突然被带入宫内,还要面圣,谢琪难免心里犯怵。
他被带进庄严的御书房,见到了一脸不虞的皇帝,腿都软了。
“父皇万安”大殿下赵衍跪在地上,朝自己的父皇行礼。
“陛下万安”谢琪有样学样,也随着赵衍跪下来,好在是没有失了御前礼仪。
赵衍和谢琪一身酒气。皇帝眉头皱起,狠狠的瞪了赵衍一眼,便指着谢琪撒气道“谢琪你行为不端,身为谢家子孙,国之栋梁,白日青天,不好好学习功课,却流连花街柳巷。”
谢琪被皇帝这般一骂,吓得身上的酒醒了三分,连忙满身冷汗,磕头认错。他若是知道皇帝会招他入宫,就算是天上的神仙来叫他他也不敢出去吃花酒啊
见谢琪如此,皇帝眯起眼睛说道“此事先揭过不提。你之前与家中小厮有染,使其育有身孕,又将之送到乡下谢家老宅,诞下一子,可有此事”
谢琪一怔,抬起头来,却不知这是什么事情。他这时酒醒了大半,才注意到这御书房中,自己的父亲与兄长俱在。
又见谢槐钰一脸悠然表情,此时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眼中还带着丝嘲讽,便知此事与他有关。
不禁咬牙切齿道“陛下圣明,此事全为子虚乌有。那孩子乃是草民哥哥的,陛下切莫听他胡言乱语”
大皇子见状,也知皇帝此时叫谢琪过来,原来竟是为了谢槐钰那个私生子的事情。
于是便替谢琪分辨道“父皇,那孩子是在乡下生下来的。谢琪人在京中,孩子怎么可能是他的。”
“谢槐钰,你又怎么说”皇帝闻言便又看向他道。
谢槐钰早知他们不可能这般就认下此事,不过他既敢设这样的局,本就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于是便道“孩子是谁的,口说无凭。但可以验亲,大宣有玲珑草,可用于检验孩子的血亲,只要找到此草一验便可知晓。”
听谢槐钰如此说道,赵衍也是一怔。
他当然知道大宣有玲珑草可以验亲,但这种草数量稀少,也不是轻易就能找到的。
他不禁又看向谢琪,便见他言之灼灼的道“谢槐钰,你简直厚颜无耻,明知那玲珑草稀少难找,便敢撒下如此大谎。难道我自己有没有孩子还能弄错不成求陛下明鉴,这孩子绝不是我的。”
谢琪说的如此肯定,赵衍便也放心了几分,谢琪说的是也。
他自己有没有孩子,难道自己还能不知
此事多半是那谢槐钰故意拖延,攀污谢琪的。
“谢槐钰,你莫以为玲珑草难寻,便可随意污蔑。我大宣朝内,只要想找,一两颗玲珑草,也不是找不到的。”赵衍威胁说道。
谁知谢槐钰却浑然并未受他威胁,只微微一笑,淡然说道“玲珑草虽难找,但却是刚好了。前些日子,我刚得知二皇子府上有人送了一棵,不如现在就找他借来一用。也好还草民一个清白。”
他这话一出口,赵衍心里一个咯噔,便知不好,自己和谢琪怕是入了别人的套了。
皇帝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谢槐钰一番。这谢槐钰,与他二子赵梁交好,此事牵扯赵梁,必是他也在其中有一番手笔。
此时正巧有宫人来报,说二皇子赵梁抱着玲珑草,已在殿外等候多时。
皇帝一抿嘴唇,冷哼一声,这来的到巧,看来自己这个二子,确是个好心计的。
“如此,便让刚才那哥儿把孩子抱来,用玲珑草检验一番吧”皇帝说道。
刚才孩子哭闹,林舒语便被宫人带着,抱着孩子去偏殿喂养了一番。
此时刚刚把孩子哄好,便被带着过来,同赵梁一道走了进来。
他刚刚踏入殿内,谢琪一看见他的脸,便是呆了。
他睁大了眼,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这哥儿和他手中的孩子。
这哥儿低着脑袋,容貌清丽,身形婀娜,眉间一颗鲜红的朱砂痣,正是勾的他寝食难安的那个舒儿
谢琪他自认风流,却并不多情,对寻常青楼女子或哥儿无一放在心上。唯独这个舒儿,叫他是百般宠爱,还曾动了念头为他赎身,养在别院之中。
可他难得动情一次,却叫人骗了个彻底。原来这舒儿并非是什么仙客居的哥儿,而是他兄长用来给他设套之人。
又思及对方走后,他还曾闷闷不乐,辗转反侧了多时,更是满心恨意。便也顾不上其他,起身扑向林舒语,就是一个巴掌,嘴里还叫骂着贱人。
林舒语猛一下挨了一掌,脸上火烧一样,差点把孩子摔了出去。
谢琪还要打第二下,就被谢槐钰拦住道“二弟看来与这哥儿很是熟识啊,你再打下去,这孩子怕是要被摔坏了。”
众人见道谢琪如此表现,便已明白,谢琪与这哥儿很是熟识,这孩子必定是谢琪本人的。
赵衍知谢琪此番必定推脱不掉,立即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道“谢琪,这孩子与你长得如此相似。你先前竟还推说不知连我也给蒙骗了”
“父皇,玲珑草即已经送来。便还是检验一番,也免得这哥儿撒谎,污蔑了谢琪的清白。”赵梁说道。
到了如此地步,皇上也只能让人去检验了一番,果不其然,谢琪才是这孩儿的亲生父亲,此事便盖章定论,再无翻盘的可能了。
“谢琪,你可知错”皇上看着被两名宫人押跪在地上的谢琪,憎恶的说道“谢家自开国皇祖之时,便因英勇功勋得到封号,传下爵位,如今已有三代。在我大宣境内,也算是颇有贤名。可到了你这儿,却如此不知分寸,整日里流连花街柳巷,又未婚诞下子嗣,有辱谢家门楣因着你不思进取,你父亲被人诟病,兄长名声被带累,朕一个九五至尊,还要来管你家这摊子破事”
“是微臣教子无方”谢爵爷闻言忙跪下说道“连累皇帝忧心,实在是无言面对圣上,请皇上责罚。”
谢爵爷看出皇帝对谢琪极为不喜,但谢琪如何也是他的爱子。谢爵爷这样说,也是向皇上求情,让他不要对谢琪罚的太狠了。
皇帝自是听得出谢爵爷的意思,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道“此事确实是你和娄氏教子无方。这谢琪的惩罚,便由你自己来定夺”
谢爵爷自是舍不得将谢琪逐出谢家,但责罚也不能太轻,否则皇上更是不满。便思索一番后道“谢琪行为不端,不配继承谢家爵位。我这便夺了他继承爵位的机会,令他回去好好做人。”
谢爵爷此举,不可谓是不偏心。谢琪虽没了爵位,但只要好好考取功名,以后未必不能登朝入宰。
但谢琪先前便以为自己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在外也宣扬的人尽皆知。
如今谢爵爷此举,便是把他的脸面放在了地上去踩,与他而言,却已是极大的打击了。
皇帝也知谢爵爷偏心,因此便故意问谢槐钰道“谢家大郎,谢爵爷这番动作,你可还算满意”
谢槐钰自然不能这个时候还说不满,驳了皇上的面子,于是便道“谢琪为草民亲弟,他行为不端,草民应该多多代父亲管教,草民也有不是。父亲如此做法,草民并无异议。”
皇帝闻言,对他的态度也算满意了几分。此子倒不算贪得无厌,对其父其兄还有几分情分,倒是不错。
二皇子赵梁此时也出面说道“父皇,刚才我打听了一下这哥儿的背景。才知原来他是之前的旧臣,外官指挥同知林大人家的嫡子。”
赵梁一提,皇帝便也想起,好像的确是有这么个人,不过是五品小官。
之前因着赈灾不利,百姓民怨声载道,许多官员受到牵连,其中就有这林同知。
这林同知被夺官流放,其家中家眷也随之被贬为贱籍。不过这林同知任上除此之外,并未有过什么不当之举,不过是因着民怨难平,不得不拿他杀鸡儆猴。
此时再看林舒语,皇帝便多了两分同情。从家中嫡子变为贱籍,这林舒语也是个可怜人了。
赵梁敏锐的抓住了皇帝眼中的一丝惋惜,便接着道“如今这哥儿既然已经诞下谢家血脉,不如就给他个名份,免除贱籍。对外,就称他是谢琪的妾氏,这孩子早就怀上了,只因正赶上谢家白事,不便公布,只能送去乡下养胎。如此一来,孩子便名正言顺许多。虽是妾氏所生,但也算不得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对刘大人那边,也好有个交代”
听到此处,皇帝便是眼中精光一闪,此事最是烦人的便是那告状的刘大人那边。
这两帮朝臣,一帮是以谢家等袭爵位的家族为主的旧dang,一帮是刘大人等人为主的科考进来的新dang。
这两dang争斗已久,总想着东风压倒西风或西风压倒东风。然而他这个做皇帝的,自是希望他们势均力敌,互相牵制的。
此时赵梁这主意,倒是甚为和他心意。
如此一来,谢爵爷对谢琪的惩罚,便可说是严惩,对刘大人那边又有了交代。谢家这边,也留了情面,实在是双赢的法子。
于是皇帝便道“林小哥儿,你既为谢家诞下血脉,念在这孩子的份上,朕便免了你的贱籍,将你指给谢琪为妾。”
林舒语连忙跪地谢恩,连磕了三个响头,对皇帝感激不尽,有了这一道护身符,便是到了谢家,娄氏和谢琪都不敢动他,他与孩子才算是真正的安全了。
谢爵爷痛心疾首,却也不得不谢恩。
谢琪与爵位无缘,又娶了这样的妾氏,还有了儿子,以后好点的人家,便都不会再考虑他了。
而谢琪此时抬头看了眼林舒语。这人骗他自此,如今竟还成了他的妾氏,又有了儿子。
他心中一面恨这人恨的牙痒痒,竟还有了一丝欣喜。
只是这欣喜之念一闪而过,便被他的理智压住。
他自是不会承认,自己此时对着舒儿,还是有一丝情意的。
解决了谢家一事,皇帝挥挥手,便让谢家几人告退离开。
等人都走了,御书房内只剩下了自己的两个儿子。
赵衍和赵梁两人,他一向是更为喜爱赵衍,只因他是自己的第一个儿子,又是皇后齐氏所出的嫡长子。
可如今再看,这两人之中,赵梁城府要比赵衍深了许多。
他再看向赵衍,便想起今日找到谢琪之时,竟发现他们两人在那花街吃酒,还有好些青楼舞女作陪。
赵衍虽不曾真的与那妓子有些什么,但此举已经是大大的丢了皇家的脸面了
“赵衍”皇帝怒斥他道“你身为皇家嫡长子,我没在谢爵爷面前骂你,是给你留了脸面。那谢琪是什么东西,你竟与他交好,在那等地方流连,实在是识人不清”
被父皇骂了,还是当着赵梁的面,赵衍砰的一下跪倒在地,连声低头认错,心中却把赵梁和谢槐钰两人恨的咬牙切齿。
待皇帝大骂了他一顿之后,便让赵衍离开,把赵梁单独留了下来。
他默默打量了赵梁许久,才沉声对他说道“兄爱而友,弟敬而顺。你来说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赵梁不假思索说道“这句话出自左传昭公二十六年,意思是兄长要仁爱而友善,弟弟要恭敬而顺服。”
“呵,那你今日,提前抱着这盆玲珑草站在殿外,又是何意”皇帝说道。
赵梁抬头看了皇帝一眼便道“瑞石乃我挚交好友。他对谢琪爱而友,而谢琪却并不曾敬而顺。只因谢爵爷不能对两个嫡子一视同仁,心中有所偏颇,才让谢琪产生了不该有的错觉,酿成如今这般局面。陛下,你可曾记得,儿臣之前赈灾之时,曾提过一唐姓商人,自愿捐出三十万石粮食,以解大宣危机。”
“自是记得”皇帝皱眉,不知自己儿子为何又突然提到此事。
“这唐姓商人不过是化名,背后之人实则就是谢槐钰。”赵梁说道“谢槐钰做了利国利民之事,却不敢声张,只敢用母姓化名唐姓商人,父皇可想过是为何如谢槐钰这等人才,谢爵爷却不喜,差点让其子谢琪袭承爵位。这几年大宣接连遭遇天灾,本就国库空虚,北面蝎族又频频进犯。若是往后我大宣宗室都是如谢琪这般的纨绔,大宣江山还能维护到几时”
皇帝一惊,万万也没想到,这谢槐钰竟然还有这样一层背景。
如此想来,此人有如此义举,确实是国之栋梁。赵梁此刻拉拢与他,也是目光长远,为了赵家的社稷着想。
待赵梁走后,皇帝静静思索自己这两个儿子。
他以前总是觉得赵衍意气风发,性格张扬,颇为似他,又是皇后所出,对他也最为喜爱。但如今看来,赵衍行事莽撞,思虑不足,是被皇后齐氏给宠坏了。
再想起赵梁,只觉得他往日里一副温吞的模样,与他那个故去的母亲似的,并不讨人喜欢。
直至今日,赵梁展露出自己的野心,反倒让他另眼相看。他赵家子孙,果然不同一般,赵梁行事先谋而后动,倒是有些自己当年的风范。
夜里,皇后齐氏求见。
皇帝让她进来,便见她手中端着碗清心去火的莲子羹。
齐氏是皇帝还未登基之前便定下的正妻,十分貌美,又是他自己求取,自是十分爱重。
否则便是如今他执掌大权,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齐家这般做大。
齐氏如今已年过不惑,这女子过了这样的年纪,就算是再怎么保养,也显出了老态。自然是不如宫中那些年轻的妃子。
往日在齐氏宫中,她都故意将烛火弄的昏暗一些,好让人瞧不出她脸上的痕迹。
如今来了这御书房,此处灯火通明。
皇帝初一见她,便看到了她有些松弛的皮肤和唇边的细纹。
皇帝心中闪过一念,只觉得自己这皇后如今是真的老了,不比当年初见,那般风华无双。
不过一时之间,皇帝对她之喜爱,并未因此而有所衰减,只问齐氏此时过来,不知是有何要事。
齐氏一见到皇帝,便先行请罪,言明自己教儿无方,让皇帝忧心。
皇帝心中也甚为宽慰,安慰了齐氏一番,并未将赵衍之过失推到齐氏身上,只言儿子行为有失,让其好好引导,走上正途。
齐氏见皇帝并未责怪自己之意,只觉得对方对自己仍如往日般宠爱,微微一笑便道“陛下,衍儿此次虽然有错。但谢家此事也太过蹊跷。怎得那谢槐钰身边的人,却有了谢琪的孩子,此事还传的沸沸扬扬。这梁儿与那谢槐钰一向交好,却正巧就有这玲珑草。那玲珑草也并非随处可见之物,甚为稀罕。臣妾只怕衍儿为人单纯,是被人套进去了”
她这话说完,便见皇帝放下了手中的莲子羹,抬头看她,眼神中竟带着丝陌生的寒意。
齐氏不禁打了个寒颤,心中一凛,便听皇帝说道“我赵氏子孙行得正,坐得端,便是有套他也钻不进来。你说自己教儿无方,我先前还未觉得,如今看来,便是你将衍儿惯坏了,才让他如此不知分寸”
皇帝再看向齐氏,便觉得在这亮堂的烛光下,她已老态毕现,一双凤眼中,早就不是年轻时对自己的崇拜与爱慕,只有对权力的渴望与贪婪。
皇后齐氏望着面前高大的男子,只见他满脸寒霜的对自己说道“你齐家如今的富贵,都是朕给的,朕可以给你,也随时可以收回。朕虽然身在宫内,但对外面也并非一无所知。外面都传齐家是大宣第一商人,可大宣近年天灾连连,你们可有半分替朕分忧的心思”
“谢槐钰就算是算计了谢琪,也只能怪衍儿自己识人不清,要同那谢琪厮混在一起。再说谢槐钰他可是捐了三十万石的粮食给北境灾民。便是看着这一点,这谢家的爵位,也是偏向与他的”
黑暗中,齐氏披着一身白狐斗篷,离开了皇帝的寝宫。
她嫁入赵家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被皇帝赶走的。
京城三月的天气,还颇为寒冷,一阵凉风袭来,便是有白狐斗篷的遮挡,也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总觉得,自己是了解这个至高无上的男子的,但直到今天,她才发现。自己心中了解的他,并不是真正的他。而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正如他所说,如水中浮萍,全都是他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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