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衍被他制止,不禁眉头一皱:“为什么不行?”
“跃锦观所倚仗的就是名望,”余闲把他拉到没人的角落,“今天这事已经够你们喝一壶了,如果你再拦住这些香客不让他们走,他们转头就要去说你们的不是,一传十十传百,容易激起民愤。”
他微微一顿:“人言可畏,懂吗?”
玄衍也愁得厉害:“我知道,可现在雷符被盗,偷符的人肯定就在现场,此时若是不拦,等他跑了,还能去哪里找?”
余闲默然片刻,又问:“可就算你拦下他们,能保证一定能找出那个人吗?”
玄衍神色微沉:“不能。”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没再说话。
玄衍的封锁阵到底是没有启动,等人们散得差不多了,余闲跟玄景重新碰上头,第一句话便问:“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没有?”
“没有,”玄景猛灌两口茶水解渴,“玄衍说,催动那张符所需的条件非常苛刻,能够使用它的都是道行高深的人。可我们刚刚检查了进出的香客,并未发现有这样的人存在。”
余闲摸了摸下巴:“也许他隐藏了气息呢?”
“我跟老四一起检查的,”玄景说,“应该不会出差错。”
余闲没听懂他这句话:“为什么跟老四一起检查就不会出差错了?”
玄景看他一眼,又看玄衍一眼,压低声音:“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去我那里吧。”
他又跟其他弟子交代了两句,便领着二人回到自己住处:“老四道号玄缺,是个邪修——这个你知道把?”
余闲点头。
玄景:“他修的功法很奇怪,通过接触可以将别人的功法化为己用,但具体能化多少取决于他自己的修为高低。”
余闲心道:这玩意有点逆天啊。
玄景:“他曾经化过顾怀清的‘归明诀’,就是一种可以看清楚别人底细的心法,甚至包括对方下一步会出什么招,招式的强度走势如何,都能提前预知。”
余闲继续震惊:顾怀清那个病秧子居然有这么厉害的心法,那三年前怎么还能被玄景所伤?
同时也明白过来一点——难怪玄缺见他的第一眼就认出他是条鱼,原来是因为这个“归明诀”。
他想了想道:“所以你才相信他看过的人一定没有问题?可我不太明白,这个人言谈举止都非常奇怪,又是个邪修,你为什么这么信任他?”
玄景闻言忽一顿,半晌才道:“你怀疑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怀疑他。”
“……为何?”
玄景说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却并不打算解释原因,把视线转向玄衍:“你觉得可能是什么人盗了符?”
师兄弟二人之前都喝了酒,此刻却没有半分醉意,甚至一向吊儿郎当的玄衍也表情严肃:“至少不是观里人,没谁想摧毁自己居身的道观吧。”
“也肯定不是香客,”余闲接话道,“他们才刚刚在道观祈福,还指望你们给他们祈雨,不能断了自己的活路。”
“那就很奇怪了,”玄景冲他们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们都坐,“不是自己人,也不是外来人,到底哪里蹦出这么一个……想致我们于死地,又修为深不可测的人?”
这问题一出口,三人纷纷沉默下来,玄景斟上三盏茶,忽听余闲问:“在雷落下前后,有人急着从观里逃跑吗?”
玄景想了想:“没有,我问过当时值守的弟子了,那时候大家都在宴席上,也没人看到符是被谁拿走的。”
“那问题就来了,”余闲无意识地咬了咬自己的指节,“既然没人逃跑,就说明偷符的人一定还在观里,如果雷真的落下来,他自己也活不成——这是要跟我们同归于尽的节奏?你们跟谁结过这种深仇大恨啊?”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玄衍终于听不下去了,“我们跃锦观素来‘以和为贵’,从不跟人结仇,不然哪有这么旺盛的香火?而且我们龙门派弟子都修功德仙途,修功德仙途最重要的就是人品吧?结什么仇,不存在的。”
“是吗?我可听说二师兄你就有一大堆仇家……”
“咳,”玄衍忙咳嗽一声截住他的话头,“那能一样吗?酒场上的仇人,都由‘酒’来解决,他们顶多把我按住让我请客,不可能发展到要取人性命。”
“那这问题就无解了啊,二师兄,”余闲叹着气坐下来,疲倦地捏了捏眉心,“没有动机……他为什么要用那张符啊?”
玄衍还在计较他刚才的话,小声嘟囔:“居然怀疑是我们有仇家,我还觉得是你的仇家呢,在你来之前我们跃锦观可从来没出过这种事。”
他说者无心,余闲听者却有意——这话好像也不无道理,虽然他没什么仇家,但并不能否定对方是冲他来的,还可能有其他的动机,比如……
在试探他?
但试探的目的又是什么?
余闲平生最讨厌的三件事——抄书、走路、动脑子,此刻想了半天也不得其解,顿时失去耐心,不想管了。
玄景似乎看出他情绪低迷,忙冲玄景一摆手:“你先出去吧,记得通知老四,让他在观里转转,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玄衍“哦”一声,露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独处”的表情,关门走了。
等他一走,玄景立刻询问余闲:“你真的没受伤?”
余闲心思还在“究竟是谁想试探我”这个问题上迷惑不解,随口敷衍道:“嗯,没事。”
谁料玄景竟一把拉过他的手:“我看看。”
余闲:“……”
他也只好往自己手心瞄了一眼——当时爆炸距离他太近,几乎就在他掌心里炸开,如果不是他天生有鳞甲护体,换作个普通人早就被劈成渣了。
可饶是这样,他也还是受了一点轻伤,掌心满是细小的伤口,被崩掉了几块皮,伤口一直延伸到手腕上。
玄景当时来不及细看,现在一看之下登时皱起眉毛:“这还叫没事?平常不是划个小口也要喊疼吗,今天怎么反而不喊了?”
余闲愣了一下,有点不在状态:“啊……疼。”
玄景:“……”
他有一肚子数落的话没能吐出来,此刻却只能告诫自己算了:“我去叫三师妹来给你治疗一下。”
“等一下师兄,”余闲突然拽住他的胳膊,眼角弯了起来,“今天怎么这么关心我啊?”
玄景并不想跟他浪费时间:“你少给我……”
谁料余闲竟一把将他朝自己这边扯过来,玄景猝不及防之下一个踉跄,匆忙之中伸手在桌子上一撑,再抬头时,发现已经跟对方脸挨着脸,几乎在碰在一起了。
余闲眼里好像盛着两碗笑意,视线不怀好意地在他唇上打量,随即舔了舔嘴角,轻声道:“大师兄,你这样子……还真是让人想越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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