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好端端贴在那里的符，在谁也没有察觉的时候不见了。
余闲来不及细想这符为什么不见了，因为头顶那道雷已然凝成，云层之间雷光闪烁，巨大的压迫感朝他们笼罩下来，范围甚至波及了整个跃锦观。
虽然这符并没有玄衍说的那么夸张，能把全锦州轰成渣，但就目前这情况来看，摧毁跃锦观绝对绰绰有余。
正值宴会，在场的人基本都喝了点酒，没有几个完全清醒的，此时看到雷也不知道躲，还在好奇地抬头观望。
千钧一发之际，余闲再来不及想别的，他猛地起身在椅子上一踩，整个人腾空而起，双手掌根相抵，击出一道金光。
然而到底是晚了一步——那雷的速度太快，几乎到了肉眼无法捕捉的程度，他掌心的金光还没能完全凝成便跟天雷碰了个面对面。
这雷几乎有千年老树的树干那么粗，在距离他极近的地方炸开，炸开的瞬间他只感觉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随后才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以及无比刺眼的强光。
他浑身仿佛被电流击中，又麻又疼的感觉从掌心传遍全身，紧接着他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从空中击落，狠狠地拍向地面。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几乎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周围的弟子们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听“轰”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噼里啪啦地落下来，劈头盖脸地砸到他们身上。
“啊……我的眼睛！”
“好烫！”
伴随着能让人短暂失明的强光，无数火星从空中落下，仿佛天女散花一般在宴会现场炸开来，落到人们衣服、桌子上，眨眼便燃烧开来。
众人被轰鸣和爆炸吓得抱头鼠窜，现场一片混乱，很多人甚至当场吓尿了裤子。玄景也因这一下彻底醒了酒——不知为何，他看到那个红衣的身影从空中跌落时，脑子里竟一片空白。
过了足足数秒，他才后知后觉地站起身，只感觉浑身气血翻涌，呼啸着冲上头顶。
不知是不是喝酒的缘故，他的心跳突然变得飞快，起身的一刹那身体行动已经快过脑子，他箭步冲上去，一把扶住了即将倒下的余闲。
玄景也被白光灼花了眼，眼前全是残影，一时间无法看清楚对方怎么样了。而正在这时，他突然感到掌心一片凉意，余闲身上好像起了某种变化，似是翻腾起潮湿的水雾，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水雾扩散的速度极快，转瞬之间已将整个宴会现场都笼罩进去，人站在这片水雾里，呼吸间全是浓重的水气，玄景几乎感觉自己溺了水，哪怕再过一秒都会窒息在这里。
但也仅仅一瞬，水雾又悉数退去，像是才起又转瞬落下的潮汐。
他一恍神的功夫，水雾已然消失，而所有刚刚燃起的火星也因这水雾被全部扑灭，无一遗漏。
再低头看时，自己竟连一片衣角也没有沾湿。
水雾退去之时，雷的余波也已散尽，空中云层自动打开，重还青天白日。
如果不是现场凌乱的痕迹还在，人们惊恐的表情还在，甚至没人能肯定刚刚那一切是真实发生过的。
可玄景无心留意其他人，他一颗心还揪着——似乎从他降生于世，至此二十余年都从未有过如此情绪——他扶着的人也不知怎样了，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一动不动的，也感觉不到气息。
“……余闲？”
“余闲！”
余闲听到了他的声音，也听出了话里的急切，可实在是没法第一时间回应他——那道雷倒是没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留下的细小电流一直在他身体里窜，电得他浑身发麻，好像手脚都不是自己的，舌根也僵硬着，说不出话。
直到对面的人喊了他好几声，他才终于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有气无力道：“在……呢。”
玄景瞬间安静下来，稍松一口气，半晌轻声询问：“你怎么样？”
余闲合了合眼，浑身的麻意逐渐退去，除了手脚还在发软以为似乎没什么别的症状。于是他直起腰：“没事，我们妖都皮糙肉厚得很，没那么容易受伤的。”
“那你刚刚为什么……”
余闲抬起头，无奈地看向他：“那可是雷啊，我被电麻了你没看出来？这么着急冲上来，你就不怕那雷没散干净，顺着我的身体传递给你？”
玄景愣了一下，随即抿了抿唇，没吭声。
余闲没再要他扶，自己站稳了，揉了揉被冲击力撞痛的手腕，又听对方问：“刚刚那水气是……怎么回事？”
“那个啊，”余闲呼出一口气，“水族天生的，遇到危险时会自行发动——我管它叫‘潮汐’。”
玄景还想说什么，余闲忙捂住他的嘴：“好了大师兄，知道你关心我了，可你总得分个轻重缓急吧？你看这一地狼籍……咱俩就先别‘卿卿我我’了吧？”
玄景闻言神色一顿，好像这才回了魂，也没追究他那个“卿卿我我”，潦草地冲他一点头：“你先找个地方休息，别走太远。”
余闲就近拉起一把混乱中倒在地上的椅子，拖到一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跃锦观的弟子们到底还是见过大世面的，最初的慌乱过去，他们很快就找准了自己的位置，马不停蹄地开始清理现场、安抚受惊的百姓。
玄景没再多说，也迅速加入其中。
余闲坐在原地粗略扫了一眼，初步估计应该没有伤重的人，最多是被火星烫到，或者不慎摔倒擦破了皮。
确定了这一点，他便放下心来，并将注意力转移向那张丢了的符——
是谁将它盗走的？
在什么时候？
众目睽睽之下，他是怎么办到的？
这个人会不会跟四师弟有什么联系？
一连串的疑问从他脑子里冒出来，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看见玄衍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张符，上面隐约有一个“启”字。
不知怎么，余闲瞬间就想起之前在道观内各种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的小符，如果大致勾勒一下，就会发现那些符贴的方位并不是毫无章法的——他们共同组成了一个阵。
封锁大阵。
玄衍这是……要把所有在场的人打成嫌疑犯，全部扣住，一个也不准逃？
余闲心里蓦地一突，迅速上前按住对方的手，强行制止他启动阵法，摇头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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