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景先是一愣,随即眉心微微蹙起,一伸手把他推开了:“你果然还是想出格。”
“没有没有,不敢。”余闲见好就收,后退一步,视线在他身上逡巡一圈,觉得那身道袍实在暴殄天物,大师兄身材明明这么好,腰窄腿长……
玄景愈发觉得此鱼眼神不对,手往剑上一按:“够了。”
余闲立刻收回目光,装作没事鱼一样:“那我们走吧?”
一人一鱼离开跃锦观,直接御剑而行,片刻功夫已抵达锦州城门。
天色正值黄昏,锦州城闭门晚,此刻依然人流如织。
玄景已有些日子没来过城里了,上一次过来好像还是几年前跟着师父去给一户人家做法。跃锦观日常开销、选购食材什么的都有专门弟子负责,用不着他大师兄管,也就更与进城无缘。
余闲拉着他的胳膊,从进了城门就开始喋喋不休:“我上次给你买的烧鸡好吃吗?我最喜欢那家了,我带你去买。”
“这边有好多裁缝铺啊,你真的不考虑多做几身衣服?”
“我觉得你的剑太素了,再过一条街,有家店剑鞘做得特漂亮,我带你去定做一个。”
“我知道有家酒庄的酒特别香……”
“……”
玄景被他拉着在集市里穿行,只感觉目不暇接,耳朵也跟不上了。终于他忍不住道:“我们到底是干嘛来了?”
“买东西啊,”余闲冲他眨眨眼,语气暧昧地说,“放心,我不会带你逛青楼的。”
玄景:“……”
某鱼要是真敢,那他今晚就只好砧板伺候了。
余闲的首要目标自然是那家烧鸡店,还没走近,玄景便闻到前面飘来浓郁的香味,跟那天他闻过的味道如出一辙。
正是傍晚,排队的客人非常多,从店里排到店外,形成了一条长龙。余闲往里张望了一下,跟玄景道了句“你在这等着我”,便直接穿过人群,挤进店里。
这人简直像条滑溜溜的鱼,一闪就不见了,玄景甚至没来得及拦他。
余闲进了店,也不理会身后那些写着“别插队”的视线,朝里面喊了一嗓子:“大娘!”
店主是一对夫妻,好像跟他很熟,老板娘应声抬头,冲他笑道:“来买烧鸡啊?”
余闲:“我要五十只!”
玄景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反应跟周围的人一模一样——五十只?这鱼疯了?
老板娘听他说要五十只,也相当惊讶:“这么多啊?现在可没有……”
“不是现在,明天,”余闲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金鲤鱼,“明天中午帮我送到跃锦观去。”
老板娘看到那金鲤鱼,比听他说要五十只鸡还震惊,忙要推拒:“不行不行,这太多了,鸡没问题,明天一定给您送到,钱不能要这么多!”
余闲却不由分说地按住她的手,轻声道:“替我给孩子们买点礼物。”
他说完再不等对方反应,已经闪出店外,冲对方招招手:“五十只!明天送到跃锦观!”
余闲一出店门,拉上玄景就跑,任老板一家怎么追也是赶不上了。等到了没人的地方,玄景忙插空问:“你到底在干什么?”
余闲没答他的问题,却说:“那家店是家百年老店,一百年前我就吃他们家的烧鸡,传了这几辈人,生意才做到今天这么红火。”
玄景显然没懂:“所以?”
余闲:“但是生意这么红火,店面却依然这么小,你知道为什么吗?”
玄景坦然:“不知道。”
余闲边走边说:“那夫妻两个有点隐疾,自己生不了孩子,就用做生意赚的钱去接济一些被人遗弃的孤儿。久而久之这事传开了,越来越多的孤儿去他们那里讨饭吃,他们的负担越来越重,只好更加没日没夜地劳作,哪里有多余的钱扩张店面呢。”
玄景听罢半天没吭声,许久才道:“你不是不关心人间的事吗,为什么对他们这么了解?”
“我了解不了解,取决于我想不想知道,”余闲回过头来看他,“如果我想知道,一个月内我便能搞清楚锦州城中所有人的想法,如果我不想,那么百年间我也可以不闻不问。”
夕阳余晖打在他身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似是为他镀上一层名为“功德”的金光。
玄景脑中猛然划过一个念头——他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条鱼身上的功德……究竟有多厚?
往常相处之时只见他懒懒散散,好像对什么都不上心,可这不经意间的一个举手、一个投足,轻描淡写地一划,便是一桩不起眼的功德。
虽小,但若积累起来,便像那层层叠叠规则排列的鱼鳞一样,一片接一片,数不清数目。
他不禁出声:“你还真是……”
“啊,到了。”余闲打断他的话,伸手往前一指,“我刚才跟你说的那家酒庄,闻到酒香了没有?”
玄景只好跟上他的话题:“你不会想买回观里吧?我可警告你……”
余闲指尖在他唇上一点:“玄衍给你买的烧刀子正是这家酒庄出产的,真的不去看看吗?”
玄景:“……唔。”
一句话成功让大师兄闭了嘴,余闲拖着他进入酒庄——这酒庄总共三层,修得是恢宏气派、富丽堂皇,绝对是之前那家寒酸的烧鸡店不能比的。
两人刚一进门,店小二便热情地迎上来:“客官来吃酒吗?两位?需要雅座吗?楼上请!”
“不了不了,”余闲连忙摆手,“我来定二十坛好酒,赶在明天中午之前帮我送到跃锦观去。”
“跃锦观是吧?好嘞!”店小二递来一张酒单,“您看看您要什么酒?我们这什么都有!”
余闲在上面勾勾选选,定下来二十坛,其中有一坛烧刀子。他把酒单递还回去,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金鲤鱼:“帮我换成碎银,付过酒钱后剩下的你自己拿一两,给明天送酒的兄弟们一人一两,其余的退给我。”
小二一看那金鲤鱼,瞬间眼都直了,片刻之后赶紧回魂:“好嘞!客官您稍等!”
玄景抱着剑倚在门口:“这回不把剩下的钱全接济酒庄的生意了?”
“他们生意那么红火,不需要施舍的,”余闲一歪头,“而且我还需要银子去干别的事。”
玄景挑挑眉,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店小二很快去而复返,把找回来的碎银收进一个相当精致的锦布包里,笑容满面地递上来:“客官,您要的酒已经准备上了,明儿一早就给您送去!”
余闲点点头,附在他耳边说:“去了你就报‘玄衍’这个名字,说是他定的就行了。”
小二:“得嘞!”
玄景在旁边一字不漏地听着,心说这鱼真是满肚子的心机。
报了玄衍的名,弟子们可就都知道二师兄有的是钱买酒——活脱脱一个新鲜出炉的“冤大头”。
他好像隐约记得……玄衍第一天跟余闲见面,贴了人家一张“现形符”来着?
这鱼不光心思深,还挺记仇。
余闲那边跟店小二客套了几句,把钱袋往玄景手里一扔:“走吧。”
玄景一把接住,只感觉那钱袋沉甸甸的,一摸满是银子。他不解道:“为什么给我?”
“你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吧?”余闲率先走出酒庄,“拿着吧,难免以后会用到。”
“但……”
“不准退回来,”余闲扣住他的手腕,强迫他把钱收下了,“反正是锦州百姓给我的钱,你们道观为锦州做了这么多,理当有你一份。”
玄景:“……”
这条鱼总是有举不完的歪理。
两人从烧鸡店定了烧鸡,又在酒庄买了好酒,玄景实在搞不明白余闲到底想要干什么,要说请弟子们吃吃喝喝就能激发斗志的话……他实在是不太相信的。
余闲并不解释,只带着他直奔裁缝店,准备给他“量体裁衣”。
玄景早已经放弃挣扎,心说算了,今天就由他折腾吧。
裁缝店布匹的数量仿佛跟酒庄的酒坛一样多,乍一看让人眼花缭乱,无从下手。
余闲自顾自地挑选起来:“我觉得这个白的不错。”
“这个青色也可。”
“蓝色应该也能驾驭……”
“啊,红色!红色一定不能少!老板,就要这个红色,一定要穿金线,给我在上面绣一条鱼,鲤鱼!”
玄景看着那匹大红的布料,眼皮都开始跳了,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拉过余闲把他按在墙上:“你当是……做喜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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