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闲听到“抄书”二字的时候,浑身就是一个激灵,再听到“扫地”,更是腿都要软了。
他赶紧“弃恶从良”,把不正经一收,板起脸来:“阳阳,我刚才说的都是在举反例,我们修道之人自当磊落坦荡,凭实力和智谋取胜,脱衣服这种下三滥的招数,绝对使不得!”
玄阳彻底蒙了:“……啊?”
玄景眉梢微微一扬——这话说得挺好,我们修道之“人”……反正不包括他鱼。
这鱼聪明是聪明,可惜这聪明劲儿……全没用在正道上。
他无奈摇头,把玄阳叫到跟前,用指节在他额头敲了一下:“平常就会偷懒,现在知道临时抱佛脚了?”
玄阳条件反射直接捂头:“我根骨本来就不好嘛……”
余闲听他这么说,忽不知想到什么,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地说了句悄悄话,又拍拍他的肩膀,道了句“你去吧”。
玄阳当即露出讶异的表情,随后用力点头,一溜烟地跑出了院子。
玄景疑惑地看向余闲:“你跟他说什么?”
余闲一歪头,伸出手指在他唇前一按,轻声说:“秘密。”
玄景:“……”
按在他唇上的手指凉凉的,一如触碰那鱼脊背肚皮时的触感,无端让人心生杂念。
这鱼三天不打,又要上房揭瓦了。
距离试炼大会还有五天,跃锦观上下却人心涣散,斗志全无。余闲去听了一耳朵,发现弟子们忧愁的基本是同一件事——
“我就一‘关门弟子’,平常只管关门的,为什么我也要参加啊?”
“这几年香火太好,整天忙着收钱了,哪有时间修炼……”
“咱们跃锦观也不缺这点功德,要不咱们跟大师兄商量商量,直接让给他们吧?”
玄景黑着一张脸,突然出现在四五成群的弟子们面前,冷声道:“都给我练功去!这几年真人常年闭关,没人管你们,你们就开始放飞自我是吧?”
“大师兄,”有胆大的弟子愤愤不平道,“咱修的是功德仙途,做好事就行了嘛,成天修炼有什么用啊。”
玄景双目微收,脸色愈发沉了:“修炼没用?不修炼如何强身健体,如何延年益寿?你自己掂量一下,你的寿命能撑到你积累功德到飞升的那一天吗?”
他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全都不吭声了。
遣散了偷懒的师弟们,玄景站在原地默默叹气,自言自语地说:“往届试炼大会,师弟们热情都很高涨,今年师父不在,竟会变成这般……果然我还是达不到师父的层次,给他丢脸了。”
余闲在他身后,默不作声地思考了一会儿,忽然道:“大师兄,我觉得你的方向用错了。”
玄景回过身:“什么?”
“还是那句话,大禹治水,在疏不在堵。”余闲那双眼睛澄澈剔透,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某个人时,表情是近乎专注的,“于你,于其他人,都是一样。人天生有惰性,一味地强迫是没有用的。”
玄景听到“惰性”二字,不由嘴角一扯:“你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正因为我懒,才更理解懒人的心嘛。”余闲懒洋洋往门边一倚,浑身好像没有骨头,“人克服惰性的时候,往往是处于两种情况,要么被逼无奈,要么心有所向。前者只能起效一时,后者才是长远之计。”
玄景兴趣不高,勉强捧场:“愿闻其详。”
“你也听到了,为什么不修炼,是因为香火太好,每天吃饱睡好、诸事不愁,但凡心志不坚定的普通人,都会安于现状。”
余闲站了没一会儿,竟直接在门槛上坐下了:“这时候就需要一个更大的诱惑,一个比‘现状’更好的东西,有了诱惑,他们自然而然就会为之努力咯。”
玄景垂着眼,貌似没有在听。
余闲一敲膝盖,长长叹气:“你看,我现在说的话对你就没有吸引力,所以你根本不感兴趣——那如果我说,我刚刚说的话是我那天尾随你去后山,你师父告诉我的呢?”
玄景闻言浑身一顿,倏地抬头,表情瞬间变了:“你说什么?”
余闲眨眨眼:“我骗你的。”
玄景:“……”
今晚吃清蒸鲤鱼好不好?
余闲成功把对方气得直咬牙,又相当无所谓地一摊手:“对你来说,‘师父’就是诱惑,而对我来说……唔,好像目前还没有,你看我不用修炼就能涨修为,有地方睡,有好吃好喝,还有师父……师兄给我传功,又有花不完的钱……鱼生真的是毫无追求啊。”
玄景:“……”
他不想吃鱼了,还是直接掐死吧。
“但对于你们来说就不一样了,”余闲话风一转,站起身来,“凡人皆不能免俗,功德仙途乃‘有情道’,七情六欲一概不少,只要不是我这种全无追求的,我都有办法对付他们。”
玄景冷笑:“哦。”
余闲突然扣住他的手腕,轻声道:“大师兄,你愿信我一次么?三日之内,我保证你跃锦观上下个个重燃斗志,不过这三天里,你一切都得听我的。”
玄景头痛地一撑额头,颇有点“死马当活马医”的意思:“你别太出格。”
“当然不会,”余闲高深莫测地一笑,“那你现在先换身衣服,陪我去一趟城里。”
玄景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即转为疑惑,最后定格在愕然。
他没听错吧?
这条鱼居然……主动邀请他出去?
还是去城里那么“远”的地方?
“快点嘛,”余闲开始把他往屋里推,“把你这身道袍换了,换个正常一点的装束,整天是这一身,我都快看烦了。”
玄景:“……”
玄景莫名其妙,也不知某鱼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好乖乖换了衣服,扣着剑从房里出来,有些不自在地整理袖口:“我好久没出去过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正是太阳将落未落的时候,晚霞斜斜地打过来,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玄景换下道袍,着一身素色长衫,衣摆上绣青竹暗纹,染水墨丹青。他长发未束,随意地披散肩头,黑鞘剑悬在腰间,像个放纵快活、一人一剑恣意人间的剑仙。
余闲一时因这突如其来的反差看直了眼,没立刻接话。玄景还以为有什么问题,不大肯定地说:“这衣服不行吗?除去道袍,我总共就这么两件……”
“师兄……”余闲突然上前一步,轻轻捉住他的手腕,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凑得极近,玄景几乎要连他有几根睫毛都能数清楚,甚至感觉他的鼻息已经扫到了自己脸上。
便见他唇角抬起,缓缓道:“……你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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