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科学家回来以后, 四排训练慢慢地重新上了正轨，去了两次不太重要的小比赛, 都拿了金锅，又过一阵子, 一周后又有个小比赛，名字起得朴素, 叫挑战杯。
挑战杯的奖池在各大杯里不算出彩，积分也不出挑, 但往年只要能去的战队都会去, 出席率有时候甚至能高过全民瞩目的全能杯。
原因无它，这个比赛正在全能杯和北美邀请赛之间的空档里，是邀请赛之前的最后一个赛事。
自全能杯后，战队之间就没再有过大规模正式交手的机会，算邀请赛之前的一个互相试探，又因为它没那么重要, 队员也不用太紧张, 所以很好地起到了一个调剂的作用, 久而久之, 出席率越来越高, 这几年很少有准备去北美却不到挑战杯的战队。
现在开赛前会的人已经由沈淮变成了宋溪瑞, 月底数据更新, AMA排名又上升三位, 沈淮说完训练相关的事就势鼓励了几句, 就坐到老猫旁边的椅子上, 轮到宋溪瑞站起来，宣读比赛规则、提醒各种犯规动作。
“好了。”他平铺直叙地读完，挨个分发保证书，“签完以后交给我。”
老猫高声响应：“得嘞！”
吉吉问：“队长，咱们什么时候过去？”
挑战杯在隔壁市，开会前，宋溪瑞刚问过姜宇，道：“路程不远，可能当天早上到，也可能提前一天晚上到，等确定以后再通知。我们统一出发，不可以私下行动。”
“还有个事儿。”宋溪瑞说，“马上就要比赛，除了公开约训练以外，最近大家跟别队朋友的私下联系还是尽量减少，避嫌。”
几个人纷纷答应：“明白。”
散会后，一屋子人三三两两往外走，沈淮叫住宋溪瑞：“你过来。”
宋溪瑞走回去，沈淮道：“我下午回家一趟，我妈问要不要给你带点桑葚。你爱吃吗？”
“吃。”宋溪瑞点头，“谢谢阿姨。”
沈淮看着他，宋溪瑞又道：“谢谢教练。”
“好了。”人来人往的，沈淮没逼着让他叫声好听的，顺手捏一把他的脸，“去吧。”
回到训练室，老猫问：“叫你干啥？”
宋溪瑞还甜蜜蜜的，说：“你怎么这么八卦？”
“看来不是队内要务！”老猫严肃道，“私人感情我就更好奇了。”
刚才他俩说话没避着人，宋溪瑞折回去的时候会议室人还没走完，吉吉就在里面，告诉老猫道：“教练说要回家，问队长吃不吃桑葚。”
“我靠！”老猫不高兴了，“我也要！”
沈淮已经走了，楼下传来引擎的声音，老猫趴在窗边哭喊：“我也要！！！桑葚！”
宋溪瑞看着沈淮的车慢慢驶出基地大门，微笑道：“电竞重地，禁止大声喧哗，您自重。”
老猫心死如灰，在微信上给宋溪瑞发：前搭档和现搭档疑似偷.情，别人都有狗，唯独我，只剩下寂寞。
宋溪瑞没搭理他，老猫又发：每天起床第一句，沈狗和你好了没？
宋溪瑞没回，跳进来的是夏辛的消息：哥，你要不要吃桑葚？
老猫手一抖，回复道：你在我手机上装窃听器了？
夏辛道：啊？
夏辛：我今天回家了，姥爷家收了好多桑葚，哥你要不要啊？我给你送过去
老猫朝外望了眼，刚上午十一点，热浪就滚着在树梢上翻卷，亮得晃眼。
哦，都快八月了，家家冰箱里都塞着一大箱桑葚。逢人就问，要不要桑葚。
算算日子，上回见面可能是半个多月以前了，还没现在这么热，夏辛换了辆车，上身穿件棒球服、头戴一顶黑色帽子在基地门口等他。
老猫道：不用，基地有
他倒没瞎说，虽然基地的厨房不怎么样，应季水果倒是从来不缺，最近走哪都能看见嘴唇和舌头发黑的队员。
夏辛道：我们家里的果园摘的，比市面上买的好吃，我给你送过去吧
夏辛：而且好久没见哥了【可怜】
老猫关了手机，宋溪瑞提醒他：“要跳伞了。”
老猫道：“嗯。”
过了会儿，他问宋溪瑞：“队长，咱们今晚怎么训练？”
宋溪瑞道：“吉吉下午有活动，要去漫展，经理让可乐陪他，晚上可能回不来，科学家去一趟医院，就剩咱们俩。”
老猫道：“我能不能请个假？下午……”
“可以。”宋溪瑞爽快道，“绷了一个多月，这段时间都辛苦了，正好今天都有事，就当休息，你要有事的话这会儿就能走。”
两个人跳了机场，一落地旁边的脚步声就呈八卦图状，到处都是人。
解决了贴脸的一队，老猫道：“不着急，打完这两把。”
手机屏又亮了两下，夏辛说：不说话我就去啦？
夏辛：我陪我妈吃个饭，估计一点钟到。
两个人的配合已经很默契了，顺利打完一局，老猫说：“队长，我这个月直播时长还有点儿不够，下周要比赛，这几天得赶赶，要不我这会儿开一会儿？”
宋溪瑞点头：“好啊。”
过了会儿，宋溪瑞说：“其实你不用什么都问我。”
老猫道：“那哪能？你是我们尊敬的队长，我要充分尊重你！”
训练室没人，宋溪瑞问他：“猫哥，之前你为什么不当队长？”
沈淮退役以后，半年内队里就经历了一次大换血，老队员只剩下老猫，他也是当时队里实力最强、年龄最大的一个，但一直没有当队长。
老猫一脸吊儿郎当：“你看你们，一个两个没当队长的时候我行我素，想什么吊样就什么吊样，可等当了队长，还不是得管这个管那个？说话打官腔，麻烦，我做不来。”
宋溪瑞说：“哦。”
过了会儿，老猫道：“你做得很好，你知道吧？要是别人，我也不是这么听话的。”
最近队里风言风语少了很多，没什么人传闲话，而且虽然宋溪瑞没有强制规定，但是他自己严遵守直播不占训练时间，其他人就慢慢也开始早起一会儿、晚睡半小时，战队排名上去，底气足，心思都在训练上，是非也少。
老猫又说：“但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三生石畔下刻下了你我的名……”
宋溪瑞作势掏出地雷，老猫立刻噤声。
过了会儿，他拿眼角瞥宋溪瑞微微鼓起的侧脸，突然笑了下：“眼线没擦干净。”
“啊？”宋溪瑞困扰地低头在手机上照了一下，“擦了好几遍了。”
前阵子，姜宇以死相逼让宋溪瑞接了个跟PUBG八竿子打不着的代言——矿泉水，一个国民品牌旗下新推出的系列，没找小生，来AMA跟姜宇前后磨了小两个月，要宋溪瑞。
但是宋溪瑞除了不还能说什么呢？
姜宇只好把沈淮抬出来，说得战队第二天就好险吃不上饭，宋溪瑞才点头签了。今天起了个大早，从棚里出来以后洗了把脸就赶回来开会。
他回来以后不太高兴，开会前凑在沈淮跟前粘了半天。
吃泡面和在网吧里抠脚的职业年代早已经过去了，电竞的职业化和资本注入让这个圈子一步一个脚印地成熟起来，得到了空前瞩目的热度。
他们打比赛，但又好像不只是比赛。
每个人都在寻找职业和娱乐之间的平衡线，宋溪瑞却跟这个圈子里的大多数选手都不太一样，不管游戏里还是游戏外，经常剑走偏锋，出人意料。
但说他不懂世故其实也不太对，他就是没什么好怕的，也没什么在意的。
这段时间，由于各种原因，实力打底、运气加成，他红得突然，也红得彻底，不是昙花一现的红，而是方兴未艾、声势浩大的红。他不受宠若惊，不装若无其事，也不惶惶无措，盛名可以有，但哪天没了也没事儿。
“拍广告什么感觉？”老猫说，“人说小火靠捧，大火靠命，我看你是要继承沈淮衣钵，怪不得人家都说你是小沈淮……啊不，那会儿沈淮也没红到去拍大广告。”
“他拿大满贯以后就退了，上哪儿找他拍？”宋溪瑞立刻回护道，“而且Siri是Siri，Shot是Shot。”
他成不了沈淮，也不想变成沈淮。沈淮就做天上远远的月亮吧，让他永远追随着、仰慕着就好了。况且也没听说过谁喜欢月亮就要成为月亮的，他想把月亮抱在怀里，拿在手心里，也想躺在月亮上，让月光拢着他一个人，却唯独不想变成月亮。
闻言老猫开始吐槽沈淮给自己起的ID：“Shot，当年就让他别这么叫，非不听，听起来好像short……幸亏现在没人提。”
宋溪瑞被老猫雷到了。
可是真的不short啊……他想。
他又被自己雷了一下。
没一会儿，姜宇来了，冲宋溪瑞走过来，匆匆忙忙的：“盛嘉负责人跟我联系了，说早上拍的挺好，他们先弄，后面可能需要补点儿镜头，会提前说，配合我们的时间。”
盛嘉是承接拍矿泉水广告的公司，宋溪瑞表示自己知道了，姜宇又说：“给你配个助理吧？单独照顾你。这几次有我和你教练，但是我们不在的时候，有人接送你我们也放心。”
基地有两个专门照顾一队队员生活的阿姨，负责打扫卫生、帮着洗洗衣服什么的，单独再配还是头一遭。
宋溪瑞说：“不用，你们不在我就打车去……我以后还需要出去很多次？”他警惕起来。
“不是不是。”姜宇说，“早上你在棚外等被拍了，粉丝问为什么不派人跟着你。”
他倒不觉得这是小题大做，之前没想到，现在想想，宋溪瑞才是个十八的孩子，最近风头正盛，放他自己出去工作还真的挺有风险。
宋溪瑞坚持不需要，姜宇只好说：“那就之后再商量。”
一队人都走光了，沈淮也不在，没人跟他说话，姜宇索性也留下，看他们两个双排。
老猫一直跟宋溪瑞打到手机响，他接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屏幕里宋溪瑞就掏雷把他们两个了结了，大度地说：“你走吧。”
“……”老猫咂了咂嘴，“我真的觉得你想这么干很久了。”
宋溪瑞不说话，给沈淮发信息，告诉他晚上人都不在，不能训练了，问他自己能不能去找他。
沈淮回得快，马上发了个定位过来，宋溪瑞七手八脚地关电脑收拾东西，跳起来跑得比老猫还快。
他的位子面对窗户，姜宇在他身后站着，说话的空档，就看见威兹曼，不对，人还是那个人，不过这次车换成了齐柏林，在楼下基地大门口等着。
老猫起身拿上手机就走，姜宇跟着他出去，两人沉默走了一段，最后还是问：“到底怎么回事？跟他谈着？谁啊？”
老猫抓了把头发：“就一小孩儿……回头跟你说。”
顿了顿，姜宇正色道：“你是不是有麻烦？”
老猫含含糊糊说了句没有，姜宇又说：“一小孩儿，几百上千万的车来一回换一辆？有事不要憋着，你合同在基地，没事最好，但要是出了事，我们一起想办法。”
姜宇手机响了，他接起来说了两句，对老猫道：“沈淮让我把Siri给他送过去，你的事我们晚上再说，你想清楚要不要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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