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更四点的钟声敲响之时。
衣着华贵却肥胖如猪的洛阳王周温晔正悠然坐在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滑竿上。
两位好似铁塔一般的【玄甲卫士】将之高高抬起一路招摇过市。
一枚刻着篆文“贩命通宝”四字的金色铜钱就挂在他腰间的玉带上隐射金芒让一众随行者不敢随意抬头。
其中有【道将】卫安宁、“鬼媒婆”高女官、以及五位道兵共计七人人人舌根上都印着血色烙印。
王府中本有道兵三十六员原本都被分派到了王府不同人物的身边。
但在大祭之时抽调回来二十位安排在了鸟嘴坡的各个角落在进入诡境之后自然分布到了整座“洛阳城”。
却又因为【贩命通宝】的关系让他们不计伤亡全都在第一时间杀到了洛阳王的身边。
除卫、高二人之外到现在为止已经只剩下了这五位【玄甲卫士】。
不过周温晔手中的袋子里也琳琅满目装满了几十件信物。
期间伪装成“肥猪”吸引各路“妖魔鬼怪”飞蛾扑火再用大陵王氏的性命一路平推。
收集到的这些信物不仅满足了此间所有人的需求还有不少富余。
“启程赴宴。
虽然需要多费上一些手段但还是亲手摘来的果子才更香。”
周温晔谈笑随意似乎已然胜券在握。
“是王爷!”
他们这支队伍一路通过安业坊、修文坊、尚善坊只要再跨过横穿洛阳的城中河就能到达洛阳王府。
这条路他们已经走过了无数次哪怕中间的跨度有两百年依旧轻车熟路。
不过就在即将抵达桥头时。
他们却因为等在这里的两个人重新停下了脚步。
“父王您的身体安好我们就放心了!”
两人对滑竿上的周温晔恭敬拜倒。
那是容貌俊美却偏向阴柔的二王子德昌郡王周景象以及穿着一袭兜帽纱衣的郡王妃郭彩玉。
众人被吞进【枭神墓】完全就是一个意外。
周温晔自然是没有在他们身上施加什么手段的也更没有必要使用【贩命通宝】。
故而看到两人找上门时也不禁一怔完全没有料到他们竟有这般运气可以平安无事地活到现在。
“嗯。既然吾儿没事那便跟上吧。”
周温晔对德昌郡王只是应付般地点了点头对王妃就多了几分和颜悦色。
“彩玉啊参加宴会的信物都凑齐了吗?”
普通人视血脉后代为自己生命的延续对他们好是出自血脉的本能完全不需要任何理由。
但是如果这里换成一位长生不死者当他能轻轻松松熬死无数子孙后代的时候对待子孙的态度还会那样纯粹而朴素吗?
从周温晔对自家这些子嗣的态度上就可见一斑。
放任三儿子周景曜被掳走随意指定大儿子周景垣当“尸”对他们的性命半点都不吝惜。
二儿子周景象在他心里的地位自然可想而知。
还没有获得长生不死的“命”却已经提前得上了长生不死的“病”。
郡王妃低眉顺眼有些羞赧地回答道:
“王爷我们东躲xz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活下来就已十分不易。
若说信物彩玉手里却是一件都没有呢。”
洛阳王倒也大度将手中的袋子一摆:
“没事本王这里本就多有彩玉尽管取用。”
却见郡王妃不光取了自己的那一份儿还多取了一件塞到了周景象的手中。
显而易见本事低微的他们本来一共就只得到了两件信物。
之所以提前等在这里就是准备借洛阳王之手凑齐入场券。
周温晔见状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摆摆手:
“走吧。”
旁观的【道兵】心里却对这位满脸堆笑的郡王殿下越发不耻。
虽然他们只是王爷手里的一条狗却都是有底线的狗完全不妨碍他们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位身份尊贵的王子。
挂摊旁。
面对郎七的盛情邀请王远的回答只有两个字:
“丑拒!”
他在扮作崔通的时候虽然和那一群匪寇称兄道弟但对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完全没有好印象。
唯一一个关系还算不错的大概就只有这位崔通的老朋友郎七了。
虽然不能说他是一个好人但却是一个纯粹的人。
性格好似山林里的野兽一样直直白白什么都写在脸上。
不会像那些个顶个阴险的钓鱼佬一样明明准备在暗地里害人还偏偏要在钩上挂满香甜的蜜糖。
比如。
若是有人问王远王小远你想和自己做朋友吗?他的答案大概是: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若是问想不想和郎七做朋友?他大概率会默默点头。
和这种单纯的人做朋友还是很不错的。
但到了现在王远虽然对郎七的遭遇有些同情却也丝毫没有办法去挽救。
除非郎七也能像爷爷一样靠着海量的【功德】强行压制自身异化的过程。
王远现在能给他的只有解脱而已。
听到“崔通”的回答郎七脸色变幻不休。
也不知道是该为这犀利的口舌感到欣喜还是为这毫不留情地拒绝而恼怒。
可是还不等他亲自动手强行将王远接到自己的身上。
呼——!
街上突然阴风大作满街的灯笼都忽明忽暗。
在王远的刻意引导下郎七“口舌凶场是非恶海”的杀人规则终于和诡境的规则产生了冲突。
街上的行人同时动作一僵齐刷刷地回头看向扯掉了相师舌头的郎七。
脸色木然如同白纸。
下一刻便一起猛地扑了过来。
王远则不顾身后那一声声“崔兄崔兄”的殷勤呼喊借机腾身而起跳出了战圈。
“嗷嗷”
“吃!”
狼嚎、撕扯、尖叫、大笑
王远默默等到一切平息才重新回到了挂摊面前。
先是捡起了相师被打灭后掉在地上的那颗金牙之所以选定这个目标便是打着一举两得的主意。
随后才转身看向终因寡不敌众难以对抗诡境规则的郎七。
浑身的精神气血已经被洛阳城的居民吞噬一空干巴巴的可能还没有二十斤重。
这时那道由【三世演禽书】化作的道基就跟当初野狗道人死亡时一样。
好像五彩斑斓的虫子一样一边发出各种鸟鸣声一边从郎七的眉心中钻了出来。
不断扭动着身体想要融入空气中回归属于它的道法源头。
却被眼疾手快的王远一巴掌给拍了回去。
与那头野狼的半张脑壳结合到了一起化作了一件【诡物】。
王远花费三百【阴德】用【度化仙光】将之度化后得到了第三枚【罗刹诡骨】以及属于它的志述。
【诡物·卜骨】
志述:骨头被烧灼后反面会出现各种裂纹巫师便根据这些纹路来判断吉凶祸福这便是卜骨。
效果:可用来卜筮问卦虽然只能回答吉和凶但在所涉及人员道行不超过【黄篆法师】时却百分之百正确!
一旦超出卜筮的上限则不会有任何反应。
【戒律禁忌:最多只能使用三次便会彻底破碎。
如果长期携带在身上有一定可能会遭受‘五弊三缺’中随机的‘缺一门’。
已经有缺的可免疫。】
“这倒是渔翁的好帮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特别是在面对一群老狐狸、小狐狸的时候。
可以让人透过表象完美判断渔翁得利的真正时机以免中间仓促出手当了螳螂凄惨地为他人作了嫁衣裳。”
拿走战利品之后王远便开启【五鬼搬山】向着洛阳王府的方向飞射而去。
《小生死簿》的簿主乙和簿主甲就跟拔河一样。
过去如果王远离开北邙山范围之外立刻就会被【枭神墓】借助“枭神夺食”被凭空吞掉掉进这片诡境。
现在伊厉王的本体遭受“自食”之后最多也不过就是一位【赤篆术士】对王远已经没有了压倒性的力量优势。
而且虽然“金笼囚鸟局”被打破但并不意味着“自食”就已经结束随着时间推移伊厉王只会越来越虚弱。
想要决定《小生死簿》的归属必须真刀真枪做过一场才行。
路上偶遇一位偏支的宗室子弟顺手用【人面画皮】覆其面夺其魂获得了一个可以使用一年的新身份。
做好伪装的王远终于赶在最后一刻钟跨过了洛阳王府的大门。
身后的钟鼓楼中节级官面对精美的青铜漏刻盯着水面一点点来到了代表亥时的刻度“咚”地一声敲响了身边的梆子。
直官吏人闻声高高举起了手中象牙材质的时辰牌上刻时辰名、填金粉即使在夜色中依旧熠熠生辉。
负责报时的鸡唱吏人都是嗓门惊人的壮汉对着白铁皮卷成的喇叭高唱道:
“乙夜庚杓位易太阶平!亥时——!”
王府门口一个脸色比纸还要白的太监随即高喊道:
“亥时到宾客齐至王府落锁!”
嘭!
大门关闭。
城市中顿时传出零星的惨叫声片刻之后又化作一片死寂。
灯火虽然依旧璀璨但整座繁华的“洛阳城”已经在一瞬间重新死去变回了一座坟墓该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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