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斗罢豺狼伏虎豹 第五十五章 以物喻世说鼠害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之前从未往“某处”想的段氏自不可能想到这缠了她数年让她每逢月事便会疼的生不如死的恶疾是因为遭了“歹人”所害。
现如今听柳轻心这般详尽的跟她说明又联想过往还怎可能发现不了其中端倪?
“谢王妃指点迷津。”
说这话时段氏的双眸已本能的染了浅红。
这香囊是她的陪嫁丫鬟为她求来的“秘方”。
虽然她从未信这种市井之物能当真对她的身子有好处却也因感念对方的心意自戴上后再也未离。
她想过很多种遭人背弃的情景却做梦都没想到那一向被她视为亲信从未薄待的陪嫁丫鬟也会叛变了她欲伙同外人将她推入万劫不复。
李岚起不喜与旁的女子亲近那些被送来院里的妾室和侍婢至今也都还是无一例外的完璧。
她为那丫鬟余生着想将其许配给了心悦她的管家的儿子却未料……
呵她自幼便被赞聪明敏睿寻常里也对李岚起多有解惑扶持。
然今日突然发现自己早已在阴沟里翻了船犹不自知她才是当真明白她嫁人那天兄长对她的教训。
府院之争远胜朝堂。
需时刻谨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方有望得善始善终。
“许久之前曾有人跟本妃教训说亲眼所见的事儿也未必就是真实。”
“今日与你投缘本妃就把这话转赠给你。”
瞧段氏反应柳轻心便知她是想到了什么。
说来这害人的也是缺德的厉害竟使用这种并不会很快取人性命却会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
啧也真是委屈了段氏这局中人那每月都要遭受的痛苦她只是想想就觉毛骨悚然而她却是承受了这么久。
“莫误良善勿纵恶毒。”
对别人的家事柳轻心不想参与。
她轻叹了一声便回转身跟立夏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去取文房四宝自己要开药方。
“您怕是忘了三爷之前特意交待过若一定要给人诊病只能给成药不能给方子王妃。”
立夏没有动。
见柳轻心拧眉看她才颇有些无奈的抿了下唇瓣跟她“提醒”了一句。
在翎钧的四个亲侍当中。
十五是最懂得变通的而立夏则最为细心。
在燕京这险地遇事不多思虑斟酌定会吃亏。
这会儿她用翎钧这从未嘱咐过的事儿来提醒柳轻心就是为了告诉她不能因为瞧着一个人可怜就对其失了戒心。
毕竟谁也保不准这段氏会不会今日为了获救而感恩戴德明日就过河拆桥因得了旁人许诺的好处或遭受威胁而恩将仇报的将她推上风口浪尖。
须知药方这种东西再晦涩难懂也扛不住懂医理的人推敲琢磨。
倘段氏将这药方交给有心害她的人那有心害她的人依着这张药方寻一个有相反相克疾病的人出来使此药害其性命再以此药方上的字迹为据对她横加指责……
律法当前翎钧便是知她无辜欲护她周全也是难以一人之力堵悠悠愤然众人之口!
“你瞧我这记性!”
“若没你在旁提醒回头可又该遭三爷责备了!”
柳轻心笑着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巧妙的装出了一副心有余悸模样。
片刻之后又以手抚胸深深地吸了口气对立夏目露赞许。
“今儿个多亏是有你陪着我。”
“回头去帐房支二十两银子买些自己稀罕的东西罢!”
聪明人间的对话不需长篇大论。
虽然柳轻心尚未明白立夏为何要搬翎钧出来当幌子以这压根儿就不存在的“规矩”阻挠她将方子写给段氏。
但她知道立夏这么做定是有她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她是个忠心之人。
人也细心。
绝不会因一时冲动或对什么人心有不喜而阻碍她做应做之事。
疑惑可容后再解。
在段氏这外人面前她需先把戏演足才是妥当。
“谢王妃赏!”
立夏的演技也不差。
听柳轻心说要赏她二十两银子先前还只是一副“公事公办”模样的脸上顿时便露出了喜悦来急急地向她行礼谢恩。
翎钧这当主子的一向财大气粗。
对他们这些亲侍更是从来没限制过花用。
所以对立夏而言银子或者说“赏赐”仅有暗语这一项含义目的多为向外人“展示”收买她需要支付多大的好处并藉此替翎钧查明“暗箭”来向以阻不测发生。
立夏的反应段氏看在了眼里。
她下颚微收佯装未见心里却是默默的盘算出了买通立夏大概需要准备的财帛。
她无心害柳轻心。
却不得不防备旁人于柳轻心面前传于她不利的口舌。
所以买通立夏这种已经得了柳轻心信任在翎钧面前也能说的上话去的侍卫便成了当务之急。
“三爷的脾气夫人想必也听说过。”
“出嫁从夫。”
“我即将嫁他为妃总不好背逆了他的意思。”
扭头看向与自己一桌之隔的段氏柳轻心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稍后我会使人把药抓了给夫人送去府上。”
“介时还需烦夫人亲自出门来取亲自煎熬以防被某些不轨之人再钻了空子。”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已无异于下逐客令了。
柳轻心笑得温婉疏远之意却显而易见。
她说再。
显然是除了提醒段氏小心谨慎之外还要告诉她自己这里不接受叛变若有异心便绝无第二次机会投诚所以站队需趁早“立身”当谨慎。
“多谢王妃提点。”
“今日之恩奴家没齿难忘。”
该表忠心的时候一定要表忠心。
虽然这忠心能不能持久还需看双方是否能有长久的利益维系。
段氏未作思索毫不犹豫的亲身对柳轻心躬身行礼识相的告辞离开。
算时候李岚起也差不多该来接她了。
在“主子”下逐客令的时候还死皮赖脸的不走一向利少害多。
……
柳轻心使饕餮给李岚起夫妇备的手礼较朱时彤夫妇又有精简。
她站在窗口瞧着德平伯府的马车压了雪辙远去才回转身看向了坐在软榻上半点儿坐相也无的翎钧。
“今天多亏有立夏提醒我不然可怕是要落了麻烦威胁在身了。”
她已想明白了以她如今身份在燕京将药方给人的危害。
后怕之余对燕京这虎狼之地也是更多了几分不喜。
这世上从来不乏恶人。
可便是恶人也鲜有对救自己命的人恩将仇报的。
然在这里这般做法儿却像是已成了毫无意外可能的“定理”。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专司传道授业的先生都是品行不端之徒你还能指望他教出来的弟子能是些什么好东西?”
翎钧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扭曲的世道他摇了摇头向后将自己的脑袋枕到榻边的花隔上苦笑着将一颗糖果送进嘴里“咯嘣咯嘣”的嚼了起来。
他不喜欢燕京。
从来都没喜欢过。
可为了李氏能在宫里过得少些艰难一双弟妹能顺利的长大成人他没得选择。
“糖没了可以再做牙崩掉了可是要说话漏风的。”
缓步走到翎钧身边柳轻心笑着伸手戳了戳他因为用力过度犹有些紧绷的咬肌。
如果不是生于皇家有不得不保护的人不得不反抗的邪恶这家伙一准儿会变成个策马仗剑行遍天下的侠客才是。
这世道病了。
已入膏肓的那种。
可既然是病那就该是能治的当治的。
她是要成为医道圣手的人怎可以只遭遇这么点儿挫折就止步不前?
而且她深爱的那个人已经坚定的选择了在这邪风恶浪之下双拳紧握她又怎能……
“说话漏风不过是少些讨喜。”
“那些住在粮仓里牙齿会不断长出来的硕鼠才是真正的国之大害。”
翎钧一边说着一边坐直了身子伸手给站在他旁边的柳轻心把额角的碎发理到了耳后唇角本能的扬起了一抹浅笑。
她能看懂他的心思。
确切的说是能看懂他深埋“皮”下的愤世嫉俗。
这种被人理解被人体谅的滋味儿从他还是个孩子开始就鲜少有机会品尝它就像就像冬天里的暖阳舒服的让他忍不住闭上眼睛一步也不舍得腾挪。
“听说除了猫能灭鼠的动物还有很多种。”
“可大部分人都会觉得只有猫做这事儿才是理所应当。”
柳轻心上前半步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的戳了戳翎钧的眉心笑着跟他“提醒”道。
“当屋主人的不要太多狭隘鼠害都来了还讲什么天道伦常呢?”
“依着我说便有鼠群之间要为了争夺地盘生出争端我也会为它们拍手叫好毕竟死一个就少糟蹋一份儿粮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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