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大的风雪也挡不住迫切之人行路。
柳轻心刚把魏国公徐邦瑞送至德水轩前堂正门未及他上去马车便见着有德平伯府纹样的马车到了吊桥对岸。
“风急雪大国公归程慢行。”
得了魏国公徐邦瑞以毒誓许诺的效忠柳轻心自然要表现出她应有的拿他当“自己人”的客气。
她眉目含笑温柔而不失端庄的跟魏国公徐邦瑞拱手拜别然后便跟候在一旁的立夏吩咐使人放下吊桥迎德平伯府的“贵客”过河。
这世上从不存在永不背叛有的仅是筹码未足。
而她和翎钧要做的就是将他们所在的这一端天平捆绑上足够多的筹码然后让其互相牵制致最后谁都不敢冒险背叛。
这德平伯府的人虽来的唐突却不失为一次锦上添花。
只是不知这冒雪拜访的人是来谢她救了自己妹妹的李岚起还是来替自己妹妹赔罪的李虎跃。
然不管是哪个都是她喜闻乐见。
“天寒地冻王妃留步。”
魏国公徐邦瑞前脚发了毒誓后脚就“享受”到了柳轻心的客气心中不禁嗟叹。
不管这丫头是受何人指点。
单这落落大方的应对便已是半点不输久居燕京的名门闺秀了。
或许彼时真的是他错了。
若他的康儿能得这女子执手相扶何愁魏国公府不重拾辉煌呢!
一步错。
步步错。
他自诩聪明了大半辈子到头来竟是栽在了这么一个小丫头手上只能以指天发誓的方式来给他的家族留最后退路。
呵真是天意弄人天意弄人呐!
立夏领命而去不多会儿就回返了来。
她的身后跟着轮子吃雪颇深的德平伯府马车魏国公府的马车与其擦身而过。
魏国公徐邦瑞以右手掀了窗帘见对面马车里的坐的竟是德平伯李铭和他的嫡子于六部任职的李岚起本就的七上八下的心便顿时更波澜叠起了起来。
德平伯李铭的亲访。
这位曾是大皇子朱翎釴最大助力和依仗的人是何时倒向的三皇子朱翎钧?
是在朱翎釴倒台之前还是之后?
“国公别来无恙。”
转头目光恰好与魏国公徐邦瑞相遇德平伯李铭面不改色的跟其拱手问安一副亲密老友久别重逢模样。
在隆庆皇帝的刻意扶持下近些年德平伯府掌握的权势已远高于五大公府的半数仅其直接所执的东北大营麾下兵将便已逾南疆大营三倍有余而他的准女婿江南大营的主事还是最有望竞逐江南大营的下任统帅的三人之一。
更有传言称年前时候隆庆皇帝已有意为其重新封爵将德平伯府升为公府。
于理德平伯李铭的确该先跟他这魏国公行礼。
可于势早已呈衰颓之相的魏国公府还真就不值得德平伯李铭这般客气。
“伯公客气。”
人不能不识抬举。
虽两府素乏交往但德平伯李铭已先行伏低做小魏国公徐邦瑞这一向谨小慎微的人自不合适不卖他这面子。
拱手还礼又面色如常的跟德平伯李铭寒暄了两句然后借着两车错开的档儿不失体面的放下了马车的窗帘魏国公徐邦瑞才面色微变的吐了一口气出来向后倚进了软垫。
尽管只是打眼一瞧。
但德平伯府马车里的那些款式精美的礼盒却瞒不过他眼。
想他自己就这么空手而来魏国公徐邦瑞顿时便羞红了脸颊。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德平伯李铭来的这一下儿可是彻底的把他的老脸按进了雪地里摩擦翻滚了三圈都不止。
啧待明日还是该遣人好好儿的备些礼物给那丫头送来才行。
常言说得好东南西北风不及女人枕边儿风。
魏国公府已因昔日跟错了辅佐之人于当今陛下那儿丧尽了先机可不能再于最有望入主东宫的三皇子朱翎钧这里行差就错!
“司菁。”
魏国公徐邦瑞这般想着又深深地吸了口气身子微微前倾唤了随行的侍卫一声。
“属下在。”
魏国公徐邦瑞的声音细不可闻但被唤为司菁的侍卫却并未遭风雪怒号声所阻误了听他吩咐。
马车行进略缓司菁也趁机侧挂于马背把耳朵贴近了窗户等魏国公徐邦瑞吩咐。
“你耳力好。”
“此刻就马上回返去打着我有交待给康儿的幌子听一听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临行记得跟康儿问一句他院子里那些女子还留不留了以及用不用我遣几个仆侍丫鬟来照顾他起居。”
魏国公思衬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再探一探徐维康的态度。
在他想来若其当真想着学好就该先把院子里的那些个莺莺燕燕都赶出府去给自己备个利于修身养心的处所方显诚意。
至于给其备照顾起居的下人这事儿当然不无趁机打探德水轩与柳轻心关系的成分以及三皇子朱翎钧到底是不是当真如外边儿传言的一样重伤垂危。
宣誓效忠是一回事。
知情有备则是另一回事。
“是主子。”
司菁低低的应了一声便拨转马头直往德水轩正门方向回返而去。
德水轩正门门口李岚起已先行下了马车亲手搬了脚凳平整的压实进了雪里给德平伯李铭做脚踏之用。
德平伯李铭也是一脸和煦笑意仿佛是对自己儿子的这份孝心颇感欣慰。
“不知伯公踏雪而来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柳轻心倒是真没想到德平伯李铭会这么快就耐不住“寂寞”的现了真身。
在她想来这老狐狸总该再抻一抻至少也熬到她跟翎钧的大婚之日再打着贺喜名义不失身价儿的跑来试探才是。
不过既然这德平伯李铭能舍了面子不要的来她这当“地主”便不可失了“礼数”。
“王妃言重。”
德平伯李铭笑呵呵的走到了据柳轻心只三步远的位置抬头眯起眼睛肆无忌惮的端详了她一番。
见她只浅笑回视全无瑟缩畏惧之意德平伯李铭唇角笑意更甚的又往前走了半步。
“我德平伯府好歹也是武勋常年为我大明统北疆威武之师只这点儿风雪又算得了什么?”
一次试探未成德平伯李铭以激动之色为掩再进半步。
两步这是他与成国公朱希忠对面而立都会使其退避的距离。
他不信柳轻心区区女子能承得住这般威压。
柳轻心依然没动连笑容都未显僵硬。
就好像在她看来德平伯李铭的所作所为只稚子般可笑压根儿就不值得她做出反应。
这女子有些意思。
李素遭她蒙蔽不冤。
德平伯李铭暗衬两句仿佛是突然发觉了自己言行不妥般的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抱拳客气的对她行了一礼。
“王妃救我爱女我这做父亲的怎可不登门拜谢。”
说这话时德平伯李铭像是彻底舍了试探之意只余身为人父的慈祥让人只是看了就忍不住羡慕那李渊茹明明生于亲情淡泊的世家名门却能尽享父亲疼爱。
当然面对德平伯李铭的这番“即兴表演”柳轻心的态度很明朗:她就当是足不出户的看了一场猴儿戏不说好也不说孬然后一颗唾沫星子都不信。
见柳轻心还是如初见时般的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端庄的笑着看自己发挥既不发表意见评论也不请自己进门德平伯李铭便开始有些不知该怎么继续了。
他怕是当真低估这女人了。
啧他就说那许多年权谋争斗暗箭明枪仅有自保之力的朱翎钧怎就会突然得了好运抓住朱翎釴的把柄并趁机将其推入绝境。
原来是捡到了这么一个宝贝!
“今日岚起与父亲冒雪前来是来给王妃送谢礼的。”
见德平伯李铭被柳轻心的不动声色逼到了绝境李岚起忙上前半步打起了圆场。
有道是礼多人不怪。
今天他们可是带了“足量”的珍贵药材才来“登门致谢”的这位准王妃就算是看在这些珍贵药材的面子上也没道理将他们父子二人拒之门外才是。
“伯公真是太客气了这可让本妃怎么好意思呢!”
听李岚起说他们二人是来送礼的柳轻心顿时便换了态度。
“立夏带人把礼物搬去我的房间稍后我再一一欣赏。”
前一句还是不好意思收后一句已吩咐了人将礼物搬走这“财迷”一般的做法儿简直与她之前的表现判若两人。
“瞧我这记性怎竟忘了邀伯公进屋里坐!”
“这天寒地冻的若害伯公染了风寒可该遭我家三爷责备了!”
“止水备茶快备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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