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跃的话让李素瞬间僵愣原地。
虽然母族乏力的他即便成了嫡子也无望参与爵位角力。
但倘他当真有了这么一个嫡子的身份将来他便可以在娶妻方面不再受到限制!
如果如果能有幸迎娶其他世家的嫡女为妻他的嫡子便可彻底摆脱束缚不再如他一般被人践踏脚下!
依大明律世家庶子只能以兵士身份入伍靠积攒军功获取官衔。
他入伍多年才勉强官至忠显校尉虽然这其中与他的嫡兄李良玉的可以打压不无关系。
然说句不客气的即便李良玉不打压他以如今这个边境鲜少战事纵是有战也是大明以多胜少只堪一策功勋的年代他要积攒十二策功勋谋个二品官衔也至少需耗费大半辈子光阴……
更遑论他现在已被调至除了剿匪再也没了其他战事的江南大营!
而嫡子出身的李良玉却与他境遇截然不同。
入营便是从五品。
一年后因“治军有道”升正五品。
三年后因修缮边境防御工事尽责升正四品。
五年后因击退扰边之敌升正三品。
若非出身有差他怎也不至于比李良玉早入伍三年却在李良玉已有了从二品镇国将军身份执掌东北大营的如今还只是个从六品!
“瞧你高兴的整个人都傻了!”
李虎跃当然知道这消息于李素而言是有多么震撼。
他笑着伸出右手弯曲食指孩子气的往李素的额头正中弹了一个脑镚儿。
这是至亲兄弟之间才会开的玩笑。
若非念着李素尚对自己有极大价值李虎跃压根儿不可能用这种自贬身份的方式与他亲近。
“素言行失仪让哥哥见笑了。”
被李虎跃这么一弹李素才堪堪回过了神儿来。
抬头看了看李虎跃见他脸上确无寻自己开心的意思才颇有些尴尬的伸手憨笑着揉了揉眉心处的浅红。
“哥哥也知道这些年素受了多少排挤踩压此时此时突然听闻……”
“若此事能成素定诸事皆以哥哥马首是瞻定定……”
因为激动李素已是连话都说不明白。
嫡子身份。
他曾连做梦都不敢妄想的东西如今竟是竟像是唾手可得般近在眼前!
“傻弟弟!”
“我若只是想让你听我的哪必要费这般心思!”
每个人都有弱点。
以文入仕的李虎跃见多了官场的尔虞我诈要对付李素这么个一直待在军中不认识的字儿比认识的字儿多了不知多少倍的武职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笑着摇了摇头向后倚进了软垫里目光却半寸也不离李素脸颊。
李虎跃的反应让李素的心本能的紧了一下。
世人皆有所求。
他不信李虎跃会什么都不求的平白送他一个这么大的好处!
这不合常理。
就像他姨娘薛氏曾跟他教训的那样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李虎跃怕是在暗中撺掇什么他不知道却唯有他成为德平伯府嫡子才有可能实现的阴谋!
“哥哥难道不希望素当个听话的好弟弟么?”
凡事皆需代价。
如果可以李素希望自己能提前知道需要以什么代价跟李虎跃换这个德平伯府的嫡子身份。
若只是“割肉剔骨”他“忍痛”应下也无妨然若是想取他性命那便没什么可继续谈的了……
他从不相信以性命为代价的许诺。
在他想来人若死便是万事皆空纵有不甘不忿化身厉鬼来报复也未必是那财大气粗之人对手。
且不说有钱能叫鬼推磨单是舍下银子请两个道行高深的老道来捉拿那厉鬼也无处可逃不是么?
“你自幼懂事。”
“向是诸多弟妹里最让我放心的。”
明人不说暗话。
李虎跃觉得跟李素这种“粗人”绕弯子非但不能彰显他任何才华反有可能使其误会了自己意思一条夜路走到黑的坏了自己谋划。
便索性省了客套径直跟他说出了自己的希冀。
“你姨娘薛氏虽出身不济对父亲却是忠心耿耿在府里也是任劳任怨。”
“母亲早有心提携她奈何那王氏总从中作梗。”
“到后来更是得寸进尺的使人诬陷你姨娘偷窃害其殒命。”
说到这里李虎跃稍稍停顿了一下抬起右手用衣袖轻轻的擦了擦自己眼角那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
“如今李旌德已死。”
“李岚起便成了那王氏唯一子嗣。”
“如能将他治罪那王氏……”
李虎跃是李铭续弦嫡妻孙氏所生。
已是从二品镇国将军的李良玉和“即将”被治罪的李岚起是他“仅剩”的夺嫡障碍。
这两人中李良玉虽已是从二品镇国将军却因生母段氏李铭原配嫡妻的早亡而失了后宅依仗较少得李铭扶持较之有王家撑腰的李岚起威胁略次一等。
而李岚起……
若非这次暗账风波李岚起所收贿赂与三皇子朱翎钧的“恩师”昔日西北大营统帅姜老将军的遇害有关德平伯李铭他们的父亲断无可能将李岚起推出府门等死!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他可不希望因为自己随口说出的一句诬陷让李岚起得了柳轻心喜爱并因此得以逃出生天!
“幼时之事素已记得不甚清楚了。”
在薛姨娘的这事儿上李素一直装傻。
或者说只能装傻。
德平伯府遍地豺狼所让豺狼们知道他是个记仇又深谙隐忍之道的人他必死无葬身之地。
“李七常说那王氏对素恶意颇重让素对她常备戒心原来竟是因为这事儿么?”
虽然薛姨娘的事儿他不能表现的过于激动和清楚。
但面对李虎跃的逼问他却需要表现出足令其满意又能给自己留下转圜余地的态度。
这种情景之下亲信这种存在就很合用了。
李素毫不客气的将自己对王氏的不满推到了“李七”的撺掇上。
这样一来纵是他今日说的这话儿被李虎跃添油加醋的卖给了李铭的平妻王氏他也可将李七推出去自己全身而退。
在德平伯府撺掇主子们内斗的下人尤其是李七这种家生子下人并不会被径直取了性命。
情节严重无法得主子宽恕的才会被贬去杂役做事。
偶有府上主子需人顶罪的亦会自杂役里抽签择人替死不过自德平伯李铭接任族长以来这种情况几十年里只发生了三次。
若主子“宽宏”不与他们这些家生子下人计较他们至多被罚几年月俸再挨百十鞭子。
当然生活在德平伯府后院的主子们大都是“宽宏”的。
一来这些家生子本就是被推出来顶罪的压根儿不该遭受惩罚。
二来这些家生子经数代繁衍早已在后院里盘根错节一脉所出的兄弟姐妹效忠于不同派系主子的情况数见不鲜。
倘有主子“小气”对这些人中的一个施以极刑这位主子必会成众矢之的遭一脉家生子下人群起而攻之。
俗话说三人成虎。
若一脉的家生子下人皆向各自的主子撺掇哭诉或添油加醋的指某人不好……
“宁枉勿纵”这个词儿就会成了某些主子的虑事准则。
说句不好听的在德平伯府除了李铭还真就没有哪个主子敢不做任何准备的对这些家生子下人下死手!
倘不能连根拔起就不要跟家生子撕破脸皮。
这是所有生活在德平伯府后院的夫人姨娘们最先教训给自家子女的事。
“李七是个忠仆。”
“你性子急与人交往亦不擅转圜。”
“他只这样对你告诫而非明言你姨娘的死应也是怕你一时冲动跑去跟那王氏拼命。”
“须知那王家虽不是什么武勋世家但其沉淀百年终究不是你凭一己之力可以撼动。”
听李素跟自己表明态度李虎跃满意的点了点头。
王氏已经四十五岁了。
纵不曾断了葵水也难再有身孕。
而且自多年之前李旌德收买李铭亲信被乱棍打死之后李铭便再也没进她的院子。
虽说这些年李铭对李岚起颇多扶持但告诫和警示却从未断绝。
李铭不是一个喜欢多次重复一件事的人。
但单只是他就在近些年来三次听李铭“提点”李岚起要以李旌德为戒不要等做出了触犯家规的事才后悔莫及。
“殿下那边素会竭尽所能。”
“可哥哥也知道殿下多疑有些事恐难……”
李素自不会让李虎跃知道他手里也掐了一本暗帐。
而不让李虎跃知道他手里有暗帐的最好方法就是对李岚起的罪名表现的“一无所知”。
“只靠空穴来风自难成事。”
李虎跃要的就是李素会向翎钧“谗言”的许诺。
此时听李素这般明确的表了态他自然也会向他表明“诚意”。
当然此时的他并不知道他的“诚意”李素早已知晓而且早已做好准备借着他的“东风”对李岚起落井下石。
王氏是害死了他姨娘薛氏的罪魁祸首。
王氏的长子已被李铭乱棍打死的李旌德是想害他殒命未遂的屠夫。
这些事他从未忘却。
也从未敢忘却。
“我听说李岚起曾自现在的江南大营主事那里得了一百多万两银子的贿赂与其同谋害姜老将军坠马。”
“姜老将军坠马后腿伤不治是他安排军中医士四营换岗所致。”
“姜老将军告老还乡后军饷一直未能拨发也因他授意。”
李虎跃的话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姜老将军重伤返乡之时李素还没被调来江南大营。
他只是个燕京无事的从六品校尉。
这种事关“一族安危”的机要秘闻若无李虎跃这种消息来源广泛又母族强盛的世家嫡子“泄密”他根本无从得知。
原本他拿了暗帐已觉自己掌握了诸多把柄未来前途无量。
然现在听了李虎跃说李岚起所收贿赂中的一笔就可牵扯出如此大的“事件”他才明白他之前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还好他没有急于求成过早的与那暗帐上的人联络不然他现在安有命在?
李虎跃是块极好的盾牌。
与李虎跃合作只消略加谨慎便可在规避风险的同时令他得偿所愿。
虽然需要让一大部分好处给李虎跃但好处这种东西从来都不适合一人独占占得好处越多需要担得风险越大。
有命要也有命享受的才叫好处否则便是催命剧毒不是么?
李素知道即便得了嫡子身份他也没可能参与夺嫡。
爵位这种需要拼上出身和性命争抢的东西理应与他井水不犯河水。
前者他没有。
后者他不舍得。
他是个目的明确的人。
此生所求唯有三样。
第一为他姨娘薛氏报仇。
第二官至二品。
第三平顺终老子孙前程有靠。
而这三样皆只需得到嫡子身份再借势得到各大燕京世家的认可便可实现无一处需他与李虎跃争“利”。
这可比他之前打算的亲近和效忠三皇子朱翎钧待其得登大宝之后求特赦外出立府要容易实现的多了!
“哥哥说的这事儿可有实据?”
姜老将军曾对三皇子朱翎钧有“救命”之恩这在大明朝早已不是秘密。
即便如今姜老将军告老还乡西北大营也依然是三皇子朱翎钧的最大倚仗。
若翎钧明知姜老将军受害始末却因未揭发而使罪魁祸首逍遥法外他必将失去西北大营的支持当然极可能还有隆庆皇帝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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