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身后的声音萧浩然回过头来见到是谢言晚勉强勾起一抹笑意道:“晚儿你来了啊。”
谢言晚微微点头俯身行礼道:“晚儿见过舅公。”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自己名义上的亲人虽说这个亲人的感触还没有薛家带给她的深刻。
薛家夫妇给谢言晚的感觉便是疼爱到骨子里的亲情而萧浩然却是增加了许多庞杂的思绪。譬如爱怜、愧疚、追悔莫及。那些悔恨占据了大半而其中仅有一小部分才是来源于亲人的爱。
这也是为什么谢言晚一直不愿去跟萧浩然多接触的原因。
她实在是受不了有人带着这种种情绪来讨好自己。
“起来吧。”萧浩然的神情里带着几分不知所措的笑意道:“可曾用过膳了?”
此时将近申时谢言晚午睡都起来了自然已经吃过了。只是这吐槽她却没办法说面上依旧恭顺的笑道:“已经吃过了舅公近些时日可好?”
闻言萧浩然脸上带着几分苦涩的笑意道:“尚可晚儿可好?”
“嗯一切顺遂。”谢言晚脸上带笑见他神情有些萎靡因问道:“不知舅公今日唤我前来可有要事?”
萧浩然这才收回目光道:“今日唤你回来是想让你给你外祖母上炷香。”
谢言晚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过倒也没有异议因道:“应该的。”
见状萧浩然也不多言便带着她去了祠堂。
那里面常年不见日光一进去便带着几分阴冷的气息。萧浩然却恍若未觉只是看着那房间内的牌位眼中便有些湿润了。
感受到了萧浩然悲伤的气息谢言晚也肃穆了神情拿了香虔诚的拜了拜恭谨的将香插到了香炉内。
死者为大况且这里面安放着的又都是萧家的列祖列宗。想当年的镇国公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想必他当时也没有想到自己身死之后萧家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吧。
祠堂里一时寂静无比谢言晚望着那些牌匾有些叹息却不防猛地听到萧浩然的声音响起:“晚儿她死了。”
谢言晚先是愣怔了一瞬继而突然意识到他说的人是谁因轻声道:“舅公节哀。”
闻言萧浩然怆然一笑带着自嘲道:“我为何要节哀这一日我等了那么多年。”
那一瞬间他的眼中皆是恨意。萧浩然像是闷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他在谢言晚的身边跪坐下来叹息道:“晚儿你可愿意听舅公说话么?”
没来由的谢言晚竟感受到了他身上那悲怆的心情和浓浓的孤寂。
她竟一时无法拒绝点头道:“舅公请讲。”
“我不是萧家的儿子。”
萧浩然望着牌匾上萧擎两个大字一时陷入了回忆之中:“当年的萧家还不是镇国公府而是将军府。我父亲为主将战死之后萧将军便将我带回了家虽是养子却悉心教导一如亲生。三年后萧家才有了自己真正的骨肉。”
……
萧澜照出生的那一日萧擎还在与南越国开战府上唯一的男丁便是萧浩然。
听到萧夫人痛苦喊叫的声音萧浩然不顾所有人的阻止硬生生的闯进产房握着萧夫人的手带着坚定道:“母亲我在我替父亲陪着您!”
那小小的少年眼圈带着显而易见的红润却倔强的不让之落了下来。
萧夫人被他的情绪感染爱怜的看着萧浩然而后一声凄厉的尖叫。
旋即便听到了女婴响亮的哭声。
那是萧浩然第一次见到萧澜照。
新生儿都皱皱巴巴的像是一个小老头儿一点也不像萧夫人不漂亮。
可是她却有一双格外明亮的双眼像是黑宝石澄澈透亮仿佛一下便照进了萧浩然的心里。
自呱呱坠地到逐渐成长每一个阶段都有萧澜照陪着。
直到上官颖的出现打破了这美好的画面。她强势的出现在自己的生活可萧浩然并不喜欢她每次都冷脸以对。
然而周遭的人除了父亲之外每个人都希望他娶上官颖包括萧澜照。
“我迫于情势娶了她也预备同她好生过日子。可她不该……”萧浩然的眼中爆发出浓烈的恨意咬牙切齿道:“她不该谋害了照儿全家!”
“我隐忍了多年终等到复仇的机会。如今她的女儿被挫骨扬灰外孙女儿被杀她也终于死了。可是这世上却只剩下了我独活……”
萧浩然的目光凄怆无比带着茫然和癫狂:“剩我一个人无亲无故无牵无挂爱不得连一个恨的人都没有了。一切往事云烟散尽可我还活着。”
说到最后萧浩然的声音低不可闻谢言晚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同情。
这一段纠缠里面除了萧澜照之外谁都是凶手可又都是受害者。
然而就如萧浩然所说云烟散尽往事已成灰活下来的人也不是胜利者反而在每一日持续受着煎熬。
生亦何欢?
谢言晚叹了口气低声道:“舅公您还好么?”
萧浩然良久才回过神儿自嘲的笑了一笑道:“没什么不好的。”
他说着从地上爬起可由于长久的跪着让他的膝盖都有些酸麻让萧浩然差点倒了下去。
还是谢言晚眼明手快的扶住了萧浩然道:“舅公我扶您出去吧。”
萧浩然不置可否的点了头任由谢言晚搀扶着自己朝着外面走去。
外间阳光照到身上的时候那些寒意仿佛尽数被驱散蒸发唯有他脸上的泪痕证明着那些过往的真实存在。
谢言晚一路将他扶到房间内却意外的看到了一副画像。
画中的女子一袭白衣坐于花下眉眼中的安稳和宁静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四个字:浮生安稳。
而萧浩然在看到她的目光之后便解惑似的看着画中人缓缓道:“这就是你外祖母。”
其实他不说谢言晚也有些猜到了毕竟能够被萧浩然这样堂而皇之的挂在房间之内的怕也只有那个人了。
就算谢言晚见过那么多的美人儿可也不得不承认萧澜照是真美啊美得像是那人间富贵花合该被人捧在手中珍而重之的收敛保存。
念及此她又想起萧浩然嘴里的故事。
当年的萧澜照在遇到那个呆愣愣的书生之后竟不顾所有人的阻止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他。
想来那时的萧澜照也是幸福的吧。得一人心执手前行。
纵然后来那样惨烈可至少她这一朵富贵花为之绽放过。
谢言晚心中暗叹萧浩然怨恨萧念可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根源?女子因爱而生因爱而恨可若是没有萧浩然的娶而不负责才是原罪吧。
只是这样一桩冤孽债谁是谁非又岂是旁人能说得清楚的?
她这厢感叹着一时竟有些心中感慨万千不想萧浩然却突然张口问了她一个措手不及的问题。
“晚儿你就打算跟凤栖止这样耗着么?”
闻言谢言晚微微一愣下意识反问道:“舅公为何会认为我是在跟他耗着?”
听得这话萧浩然脸上带着几分深沉道:“他连一个名分都不愿意给你如何不是耗着?晚儿你能有几年青春等到年老色衰却无所依傍你当如何?”
他是男人也最了解男人。若是一个男人连名分都不愿意给一个姑娘那只能说明她不够重要。
可是萧浩然却不知凤栖止的心中比任何人都愿意给她一个交代。
这件事情谢言晚不是没有想过可是一想起那个男人她便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笑意带着痴情姑娘特有的模样眉眼带笑道:“可是我愿意啊只要在他身边就够了。”
萧浩然不了解凤栖止她可以理解毕竟那是外人。她了解便够了毕竟她才是陪伴着凤栖止一生的女子。
只要她足够相信他二人心心相印便足矣。
见她这模样萧浩然越发有些叹息劝慰道:“晚儿听舅公一句劝你还年轻合该找一个更好的。”说到这儿他的目光又有些悠远望着墙上那一副美人图缓缓道:“你是萧家的后代原该比世上女子都高贵怎么能为了一个男人这般作践自己呢?你若有心萧家可以全力助你。”
不管是谢言晚想要另嫁还是如何萧家都会全力以赴自己更会拼尽全力给谢言晚最好的。
不为别的只因为她是照儿的骨血。
却不想谢言晚听得他的话只是摇着头浅笑着拒绝:“不必了。”
她眼中虽然带着笑意可是神情却格外的坚定一字一顿道:“旁人再好我都不需要。这世间千万人我只要阿止一个。阿止怎样待我我也都欢喜。”
眼见得谢言晚这神情萧浩然顿时愣怔住了。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萧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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