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刺的目光微微一垂。她并不害怕暂时的分开。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分开。她知道他会回来的——总好过在这里强来丢了性命。可君黎伸手拉过了她“你分明知道我绝不可能将刺刺留在你的手里——既然与她同来自然要与她同走。教主若定要出尔反尔逼我再战一场——那我也只有奉陪到底!”
整个演武场都静了像是没有人料得到君黎会作出这样的选择。那树顶叶梢的残雨滴滴答答地落在场周才溅起了一点点的涟漪的波动。刺刺的一颗心一时间也像忘了跳了良久她才恍悟过来匆忙忙地竟第一次想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君黎哥我在这里留一阵也没什么的你别要……”
君黎没有打断她的说话可是她从他握她的手掌上觉出了他的决意。她怔怔地就这么停了口安静下来想起她答应过他今天的一切都要听他的。
“这一次不知道我的对手是谁?”君黎看着拓跋孤。
她也去看拓跋孤嘴唇颤着不知他会说出哪一个名字。
“教主这一场比武不如由我与君黎对手吧。”单疾泉到底是开了口。他知道此时此刻要拓跋孤将这场比武交到自己手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只是无法想象今日之事要如何了局——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不想将结局交到旁人手上。
“不必了。”拓跋孤果然冷冷道“先前是青龙教怠慢了对手——黑竹一会之首原也不必在我面前自称晚学后辈——此番倒不如本座亲自领教君黎道长高招道长以为如何?”
“教主叔叔……”刺刺有些难以相信“你……你怎么能……”
她心忽然一横将手狠狠从君黎手中挣脱出来两步走到他身前——这也是她的承诺吧——要将他挡在身后的承诺。
君黎反倒吃了一惊只听她向拓跋孤道:“教主叔叔难道你真要乘人之危吗?那些……那些平日里你常说绝不能做的事你怎么……怎么就要做了呢?君黎哥原本身上就有伤你也看见了方才又……又与霍伯伯拼得这么凶……若再战一场他真的会死的!教主叔叔霍伯伯被人暗算如果真是君黎哥所为不要说你我也必会要他给个说法的可是现在什么都还不知道就定要动手吗?君黎哥已经说了会查清真相——教主叔叔就算不肯相信他总也相信我吧?”
对面的拓跋孤露出不无同情的冷笑。“刺刺你适才也听得很清楚了并非我没有给他机会——是他自己作出了另一个选择。既是江湖中人尤其——既是一会之首自然该明白选择的分量便就只能作又一场邀战与应战了!”
“教主叔叔……”
“刺刺你还不明白吗?”轮到君黎冷笑了一声“这个你口口声声叫作‘叔叔’的教主他口口声声说担心我会以你要挟他们却在做着用你来要挟我的事情。他其实比谁都清楚我会怎么选择。他也比谁都清楚我不可能杀霍右使——他只是——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
刺刺一双眼睛闪动着看着拓跋孤有些未能全信。
拓跋孤沉默了须臾抬首道“若从本心而言我确未料到你真会作出这般选择。我倒也愿意为此佩服你——不过还是等你今日若能不死——再来说那些话吧!”
君黎没有回答伸手轻触刺刺示意她还是暂且避去顾笑梦那边。
可是刺刺没有移动脚步。她忽地将剑一拔轻巧的剑身脱离剑鞘的声音也可以这样惊心。她擎起剑来平平地这样一举将剑尖毫不犹豫地对准了那个她一直称之为“教主叔叔”的人。只那一瞬间她的眼眶湿了。
“如果非如此不可我也只能这样。”
拓跋孤皱起眉头来“刺刺。”
刺刺忍着鼻中之楚。“君黎哥前两日问我愿不愿意和他就这样去临安不再来青龙谷。是我叫他来的。我以为……青龙谷是我的家绝不可能有危险——我以为——你是真的宠我爱我疼我和我爹一样——我以为我在这个‘家’里到底还能有一点点让你们放在心上的分量。可是……我好难过原来……我单刺刺在这个青龙谷在这个……这个我从小长大我最最喜欢的地方竟连保护一个自己想要保护之人都做不到——你要我怎么面对他!”
“单疾泉!”拓跋孤已喝道“把你女儿带走!”
刺刺的余光瞥见自己的父亲走近过来。她没有转头看他。“爹你可以将我带走的。”她目中的颜色是他从所未见“就算我现在要寻死你也有本事阻止了我。但那有什么用呢?你阻止得了我一生一世吗?我只问你你当真觉得……你们做的……是对的吗?”
单疾泉停了步子。若说她的眼泪不能让他心中如绞必也是假的。但他还是按捺着。“刺刺你先把剑放下——现在是君黎与教主要比武你却夹在此间对教主兵刃相向像什么样子!”
“这是比武吗?”刺刺嘶声道“你们都清楚这根本不是比武!”
没有人说话。每一个人都如被这嘶声惊醒在心里掂量这一句话的份量。
这不是比武这只是一场谋杀。拓跋孤可以轻易地做到这一点只是他的身份让他无法坦然而为而必须要为之披上比武的外衣。付出了霍新的代价或许只是令他更无法回头。
“是啊。”君黎忽也轻笑一声道“我总以为若能按比武的规矩胜出青龙教总没有再为难我的理由了所以才一再接受这样的挑衅——可是若从一开始就不曾有所谓‘规矩’若无论我胜或败都无法轻易离去我又为何还定要一厢情愿地遵从‘比武’之义……”
剑光微闪“逐血”被他抽离剑鞘“从一开始就该知道——什么‘比武’都没有意义最后也只能这样杀出谷去罢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天色不阴不阳连风都不再刮起半点秋叶都不再落下唯有两剑静止却刺目地指向拓跋孤在他深沉的双眸里凝固成两段斜斜的挑战的影。
拓跋孤的手抬起来——他也知道所谓“比武”已是惘然一切已只是一场谋杀了。只要这手挥下程方愈会带此间所有青龙教众围住二人命令亦会随即传至自此地至谷口的所有人——如果这还不够许山会带领弓箭组在谷口将他们的目标射成一只刺猬。
霍新之死会成为他冠冕堂皇围杀君黎的理由青龙教总会有足够的办法对这江湖自圆其说。
反正他已有了盟友他已决定与朱雀、与云梦教为敌——以青龙教积累多年的实力加上朝中、江湖上的臂助他不必惧怕。反观这个新上任的黑竹之首——他在会中或许根本来不及有什么威信他的存在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如果太子能让朱雀应对不暇那么在他死后黑竹会就只会落回凌厉的手中而凌厉——是他拓跋孤的好友不是朱雀的。
至于阿寒——他的妹妹——原本或许需要君黎的内力为辅。可那却也并非唯一一途。这世上难道就没有其他寒性内力之属了吗?至少他已经听关老大夫说起过他兄长关非故的掌力——那是致当年的朱雀寒伤不愈的掌力难道还会比不上他吗?
拓跋孤抬了抬头看见自己的手也映在了他们二人眼中——映在每个人的眼中。他要生杀予夺的又何止是两个人的生死呢?又为何要将一些本不该存在的东西看得那么重?
——可是挥下这只手也终将永远失去一些东西。
程方愈不记得这沉默持续了多久。他的心几乎跳出了腔子。纵然再是不想他也不会违抗拓跋孤的命令——他只是不知道在这两个人面前青龙谷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将这个命令完成。
可是那只他注目的手终于只是奇怪地挥了两挥。他有些疑惑与庞组长对视了一眼确信了——拓跋孤的手势并不是一道命令。他没有将手挥下那恼怒的挥动就像是想赶走什么令人厌恶之物。
就连君黎和刺刺都对视了一眼。他们原本已经有了决意。那从未在真正的刀光血雨中践行过的八卦双剑或许要在这里完成他们的第一战——也是最后一战。可是——拓跋孤现在是什么意思?
“教主叔叔……?”刺刺不知道自己是否会错了他的意。
才听拓跋孤的语音在咽喉之中低低翻腾。“滚!”这一个字低得有如嘶吼一时之间竟让两人有些措手不及。
稍许静默单疾泉的声音忽然急促:“还不快走!”在拓跋孤或许稍纵即逝的一丝闪念之下片刻的迟疑便会等来他下一瞬的变卦。
两人撤下剑来。君黎犹自向那边少年的尸身看了一眼顾笑梦忍不住喊道:“别管那么多了快走啊!”说话间向拓跋孤再看了眼似乎是担心他随时可能反悔。
君黎不再迟疑伸手拉了刺刺快步穿过演武场的东门向谷口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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