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道士竟对霍右使下如此重手!”夏琝既恐且惊抬手指向君黎“你——你必要给个交代休想就此便走!”
君黎没有理会他。甚至众人虽均各面带怨恨地看了看君黎也都没有多言。因为比武之事原是不可预料除非对手是有意为之否则纵然有人因此身死也不过是对决之下的诸多结果之一拓跋孤不语没有人敢作出什么论断。
拓跋孤也仿佛没有听到。他依旧仔细地探查着霍新已渐渐僵冷的尸身直到他在霍新右颈边找到了什么东西。
他才抬头向程方愈等道:“可有磁石?”
磁石吸出来的是一枚牛毛般的细针。拓跋孤站起了身来面上看不出阴晴只将磁石举到君黎面前“你作何解释?”
君黎望着那枚细针——因为太细太小太轻所以甚至看不出它的颜色。“不是我。”他望回拓跋孤这样回答他。
——的确不是他所以他只能说这三个字。他倒不怪拓跋孤此刻怀疑自己。霍新须臾之间便丧命于这演武场上自己本就占了最大之嫌疑而拓跋孤终究还算理智并未似夏琝那般立时发难已是难得了。而且拓跋孤不允任何人触碰霍新显然也知道凶手或许另有其人——任何一个在此间的人。他必须要将霍新的尸身先检查清楚防得有人趁乱动下了手脚。
雨虽然停了拓跋孤整个衣摆却皆在适才屈膝察看时沾满了泥泞语气和表情虽好似平稳却其实少有地带了几丝隐颤君黎知道他此时心神该是极为不稳的。霍新是他极为得力之手下在青龙教的岁月甚至比拓跋孤的年纪还长若易心而论他也完全能明白拓跋孤此时强压下的愤怒与郁痛。他该比自己更希望知道凶手是谁的。
“我知道不是你。自你站立之地不可能将暗器射入他的右颈。”拓跋孤道“但这暗器乃是黑竹会的手段——你敢说与你毫无干系?”
“你怀疑是我指使黑竹会之人所为?”这倒令君黎无奈起来“拓跋教主我接任黑竹会不过几日从不曾下过任何杀人的指令。今日前来青龙教众位得见同行只有刺刺再无他人教主与其怀疑我不如——从适才那个方向上仔细寻过去我想凶手该不难寻得。”
他伸手指向演武场西南侧的扶栏一带。拓跋孤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有从那个方向出手方能得以将暗器贯入霍新右颈。那个方向适才站立多是顾家众人因有下人脚夫其中难免有闲杂人等混入若说暗器是这其中谁人发出倒也不无可能。
却听夏琝先叫了起来“你什么意思?”原来夏琝随着顾如飞而来先前也是站在那个方位。君黎无谓多加理睬又道:“若教主肯允能否容在下也验看一下霍右使的尸身确认一些细节。”
“哼叫你验看?”夏琝嚷道“叫你验看谁知道你会动什么手脚到时将证据尽皆毁去了撇个一干二净——以为教主不晓得你的如意算盘?”
不过拓跋孤并没给夏琝面子只道:“关秀你与他一同查看。”竟是允了。
夏琝面上有些涨红只听拓跋孤又令程方愈叫西南一面先尽数退回适才所站之地一一仔细查对话毕才瞥了一眼夏琝。
夏琝心有不甘奈何连顾如飞等都已回身去了原处他也只得跟去。他与霍新并无太大交情是以也无甚悲戚之感青龙教诸人却大是不同闻听拓跋孤吩咐无不凛然遵从原本守住练武场门口的也越发打起精神防得有人悄悄逃脱。
好在刺刺等原站在东南一方倒是没有太大嫌疑君黎也便不须担心。他首先查看了霍新右颈上的伤口。伤口虽细小但适才却须用磁石才能吸出足见入体之深。
“这针应是机簧所发。”檐下看处距离演武场中并不近若是当真徒手发出势必要有极大的手势动静身周之人不可能毫无所觉所以用了机簧的可能性最大。
“据我所知黑竹会此类机簧最多。”拓跋孤闻言冷冷道。
君黎不欲在真相未明时与他争执也便闭口不接话。关秀则细验了伤口毒性隔一忽儿道:“是有剧毒好像是致经络麻痹和封闭的毒药中时毫无知觉但毒性一旦随血流蔓延至全身便瞬时可致命。霍右使适才正在与人交手血行正速所以……”
“你觉得他是交手之中便中了此针?”君黎抬头道。
“难道不是?”关秀反问“那时你本落下风你的黑竹会同党自然便要出手助你倘若比武已然结束又还有何理由要出手。”
这话令青龙教众人大有同感。他们大多到此时都不能相信霍新竟会败给了君黎但倘若是有人在中途暗算作梗那便说得过去了。
君黎也不申辩只道:“我觉得不是。”
“你怎么知道不是?”
“交手之时我与霍右使都将全副精力集中于对方身上我亦一直目视于他倘若此时有暗器自他右侧袭来我岂会不见?”
“你自是如此说了——但只你一人之说不足取信。何况那针如此细微适才又是天雨障目你怎么肯定就定能发现?”
“程夫人不信我亦是不奇。”君黎却道“不过就算是不信我总该信在场这百双眼睛吧?比武之时相信各位的目光都不会在别处这暗器虽小却也有隐光闪动难道说竟不曾有一人发现?难道竟连贵拓跋教主都发现不了?”
关秀一时语塞看了一眼拓跋孤低头不言。“秀秀。”程方愈也自一旁制止了她。争论此事并非关秀应为他是提醒她还是细细检查霍新尸体为要。“我自会搜查身携暗器机簧之人到得找出人来再行对质不迟。”
“若说施出暗器的机会在我看来有两次。”君黎转向拓跋孤道“其一是我与霍右使对掌分开之后教主向演武场走来那一段——我们众人的注意力怕是都在教主身上;其二是方才我让刺刺将令牌还给单先锋那一阵——恐怕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他们二人身上。”
“那么你觉得哪一段更为可能?”拓跋孤道。
“程夫人说那毒性或可蔓延后方发作那么这两者都不无可能了但若要我说恐怕还是在教主走下来的时候。要知后一种情形教主你人就在霍右使身边不远就算你也转头去看了单先锋这暗器飞近我想以教主你的听觉不可能觉察不到。而唯有前一种情形时——不是教主觉察不到而是教主走来时杀气泛起全部心思只怕都在思考该如何处置我顾不上其它;自然我的心思亦都在对教主心思的猜测之上所以——我亦不曾有暇注意霍右使。”
他说到这里没有说下去。其实还有霍新自己。他本不该觉察不出的若不是身中热毒之后痛痒难忍若不是护身之息被“流云”消耗殆尽。
从这一层来说霍新之死自己终究逃不脱干系了。
忽听那边夏琝道:“哼早说跟我没关系。”却是程方愈搜查之下没在他身上发现什么。程方愈向他告了罪便待转去顾如飞那里。旁人尽可派手下去搜这两个公子哥儿却是只肯容他亲自动手的。
“左使你来看下!”忽有人喊话程方愈心一提回头去看——那是麾下一名庞姓组长正在搜查夏琝的一个随从那随从面色镇定眼神却显得有些怪异手捂了胸怀不住后退。
程方愈上前去。“你怀里是什么?”他伸出手来“可否让我们检查一下。”
“这人是我带来的有什么问题吗?”夏琝也上前两手叉了腰。
“夏大公子我们是搜过了这一位却还没有。”
“呵我看你们就是本末倒置。这道士说是机簧所为——你们就真搜机簧?要我说就不是。他安插的人他怎么会把真相告诉你?”
“现如今我们只能先如此做了倘若不曾有发现再想别的办法。”程方愈目光再转向那名随从“你家大公子都已容我们搜了就请你……”
却见这随从目中忽露出惊慌之色身形一拔竟向檐上纵去。程方愈再不迟疑腾身便追那人落足檐上骤然转身目中惊慌之色一时间化为凶光两缕惊心动魄的耀芒自他胸腹间激跃而出。
但程方愈已有防备身形侧转以手一撑瓦沿倒翻而上。那人还待再按动机括程方愈出手却快一把已按住他手背。他是擒拿之高手但凡入了他指掌之间便多半再难得脱逃那随从手背才一热随即腕上便如被火钳狠狠夹住哪里还腾得出手来多有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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