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治愈吧。”方颂祺已收敛自己刚刚的“甚觉好笑”因为仔细想想一直以来她需要接受的是她和曾经的几个人格是同一个人而他需要接受的是她不是曾经的小九。
如此她和他各自的病才能得到根除不是么?
一时之间谁也没说话。
黑暗是真黑伸手不见五指她只能通过他的手掌和气息确认他还在屋里她不是一个人——是的啊她承认这样的环境之下有个人陪着能心安许多。
方颂祺喃声:“沈烨说他和他爸爸出车祸那天晚上是他姑姑好像出了状况(第134章)才着急出门。方婕当时怎么了?病危么?”
那阵子方婕的生命体征确实比较不稳定。
在沈骏死后没几天方婕好似殉情一般也去了。明明之前半死不活地撑了那么久……
她不知道小九也不清楚当晚的详情还是她又得等以后继续想起。所以她只是出于好奇蛮试探问一问。
“这件事是个迷。”蔺时年的愿意回复给了她答案说明小九也不清楚车祸的前因后果。
方颂祺深蹙眉:“是个谜?”
“嗯。”蔺时年道“我也曾经也问过沈烨得到差不多的说法。再具体的他当时没细问沈骏。但我确认过那晚你母亲在医院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即便有我也应该是第一个被通知到的人。事实上我没接到过任何通知。”
方颂祺怔忡:“那为什么……”
蔺时年没说话。
方颂祺心神一凛:“有蹊跷?”
蔺时年不置与否。
方颂祺明白他这也是不确定。她沉默住。假若沈骏的死确有蹊跷最大的嫌疑自然而然指向冯松仁。
她记起冯松仁明确地知晓“j。f”不是死在五年前而是死在三年前(第059章)彼时她心惊得很不明白冯松仁从何得知。
而如果沈骏的车祸并非意外出自冯松仁之手说明冯松仁彼时知晓了沈骏前往米国的真相那么冯松仁说得出“j。f”真正的死亡时间也就不奇怪。
思及此方颂祺不禁起一身鸡皮疙瘩。勿怪蔺时年怀疑她此次落入人贩子手中与冯松仁有关她如今也感觉冯松仁完全下得去手!
草!那个死老头!原来是这种人?
“如果我妈当年没有半死不活地躺在病床上是不是也要遭冯松仁的毒手?”其实不用蔺时年回应方颂祺也自行有答案。冯松仁怎么可能放过“j。f”?
“你母亲她……”蔺时年在这时冒出一句谷欠言又止。
“她怎么了?”方颂祺要被他急死。自从发现蔺时年和方婕或许很早以前就认识她就觉得蔺时年可能比她还要了解方婕。
蔺时年伸一只手扶于她的后脑勺轻轻拍了拍:“你母亲的死和你无关。”
虽然这话听起来接得没问题但方颂祺认为他原本想说的或许不是这一句。
两人各怀心思再次沉寂。
须臾方颂祺重新尝试挣他捉着她的手:“松开吧有点热。”
不是借口确实断电后空调不运转了冷气未能及时补给屋里的温度逐渐上升。
蔺时年没有给反应。
不过方颂祺能感受到黑暗中他仍目光如炬注视着她。
“喂”方颂祺不爽“我说了我没事。眼睛出几滴水而已不代表我像小九那么脆弱为了这样的事情责怪自己还轻生。”
她语气轻蔑随即轻嗤:“你不是也在强调我不是小九?那你还用cao小九的那份心来对我?岂不自己打你自己的脸?”
蔺时年在两秒钟后放手然后起身:“我到外面看一看情况。”
“欸!你等等!”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的思考方颂祺发现自己在要他松开之后反而主动抓住他踏马地想甩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一定在取笑她!
方颂祺迅速收回自己的手和下意识前倾的身体强迫自己从容:“没事你去外面看情况吧。”
蔺时年笑得无声摸了摸刚被她握住的地方坐回床边。
“你干什么?怎么又不出去了?”方颂祺恼火因为感觉自己那一瞬间的害怕被他发现了。
“没什么。”蔺时年淡声“就是想了想出去也没用可能还给别人添乱不如老老实实呆房间里耐心等电路修好。”
“嘁。”方颂祺本想寒碜他两句嘴巴张开后话没出口倒打了个呵欠。
“困的话就睡。”蔺时年说。
方颂祺竖起耳朵。
交火的动静貌似远不如先前激烈了……?
她没忍住又打了个呵欠挪动身体暂且躺回床上比坐着舒、服多了。
蔺时年没说话。
方颂祺侧身面朝他的方向也不说话。
不多时外头的过道有人打着手电筒窸窸窣窣经过光亮映照进屋里时两人恰好视线交汇。
数秒后随着脚步的消失光亮也消失。
两人重新遁入黑暗。
“需要照明么?”蔺时年问潜台词是她如果需要他就把手机拿出来。手机在营区里没信号唯一的作用也就是电筒了。只是这里用电节约所以他也不曾胡乱消耗电量。
方颂祺摇完头后意识到他看不见出声重新回答:“我不用。你需要的话你自便。”
蔺时年便不动。
交火的动静渐渐再听不到方颂祺紧绷的神经有所松懈被困顿缓慢侵蚀。
要是能凉快点就好了……她迷迷糊糊如是想。
顷刻不知哪儿来的风拂面阵阵不停歇。
——也管不得究竟哪儿来的先睡了再说。
…………
第二天上午方颂祺醒来时外面已天光大亮。
屋里的空调在运转显然电路在她睡觉期间修好了。
地面上蔺时年睡的铺盖已经收起。他人不晓得又溜达去哪儿不见踪影——老年人就是老年人总是喜欢早起。
方颂祺痛痛快快地舒展懒腰尝试自己下床。
脚踩在地上远不如之前疼了。
走了几步感觉不赖她穿好长袖外套带上洗漱用具自己去盥洗室。
院子里有相互认识的人碰上面站在那儿聊天边说着话边抻胳膊撂腿像在做操。当然只是像实际上是在驱蚊。聊天的过程中也不让蚊子有机会落到他们身、上叮咬。
一路走过的其他宿舍则有好几个又在喷洒灭蚊剂。
方颂祺下意识裹紧自己的衣服。
这算不得夸张是这里的疟疾确实非常普遍。即便看起来防蚊措施已经做得非常滴水不漏蚊子仍旧无孔不入让人防不胜防。
她进到盥洗室里就见到几个打摆子的人。
回来的时候她看到蔺时年站在宿舍门口远远地视线锁定她气势慑人。
不过再慑人也慑不到她头上方颂祺哼着小曲儿愉悦地迈着步子经过他面前的时候出于礼貌朝他笑了一下:“蔺老板看风景呢?”
问候完并未等他有所反应她绕开他自顾自进屋。
身后跟着蔺时年不明情绪的声音:“去哪里提前和我说。”
“你又不在我怎么和你说?”放下洗漱用品方颂祺转头再拧一眉“而且没必要吧?反正就在营区里还被限制了范围没必要吧?”
蔺时年表情些许晦暗未再就此多言。
方颂祺记起来和他炫耀语气兴奋:“噢!对了!你看!”
她指着自己的脚:“我能自己踩地走路了~!不用再麻烦您了~”
昨天要走之前轮椅已经还给医务室了她这点伤可没好意思再去借。幸而她也用不着了否则等着桥修好的这三天她岂不得一直“瘫痪”在床上?想想就得无聊至死。
蔺时年看了一眼没发表意见提醒她吃早餐。
早餐结束后方颂祺前往医疗队驻扎的小院。
医疗队里三分之二的人都外出就诊了因为夜里的那场交火附近几个当地村落又被殃及很多人需要救治。
剩余留守的三分之一也一点儿都不闲。不说病房里还有需要诊治的病人再撇开一些受伤的维和士兵被抬回来即便没有夜里的那场交火每天上门来求医的人也多得超过他们的承受负荷。
所以虽然从理论上讲他们是有固定的作息时间但实际上根本没人真能按点吃饭和睡觉能抽空睡眯一会儿已属难得。食不安、寝不宁、随时随刻保持待命才是医疗队的常态。
方颂祺不好意思浪费医疗队里的人手找人拿了她换药的所需用品后猫到角落里自己处理。
在此期间一位孕妇被送进医疗队里接生。方颂祺猫的位置恰好离得近全程听着人家撕心裂肺的叫声被搅得心绪不宁后悔为什么要留在这里换药?拿了药回宿舍去换不也一样?
换好药方颂祺把没用完的干净绷带送回去不浪费物资。
一位女医生正精神恍惚走出来旋即站定突然崩溃爆哭。
方颂祺吓了一大跳。
另外一个男医生追出来抱住女医生:“没事的没事的!针刺感染艾滋病的概率只有百分之零点四走!我带你去吃药!”
方颂祺实在好奇从心理医生那里出来后找之前给她治脚伤的一位医生多嘴打听才得知原来送来的那名孕妇是艾滋病患者女医生在给孕妇采血时不小心被刚从孕妇体内拔出来的针头刺破了手指。
正如那名男医生所安慰的通过针刺感染艾滋病的概率只有百分之零点四但没人能保证女医生能逃过那个零点四。
“孕妇送来的时候隐瞒了自己是艾滋病患者么?”这里除了疟疾之外艾滋病患者数量也十分庞大方颂祺是知道的大概周围平均每三到四人当中便有一个可能是艾滋病病毒携带者。
相较疟疾艾滋病自然更加叫人谈虎色变。而且艾滋病又从表面看不出症状除去本就知根知底的人谁也不知道平日里打交道的人里有多少是艾滋病患者。
所以在方颂祺看来还在博茨瓦纳考察时小孙说非&华传媒不允许员工和黑人谈恋爱(第143章)她非但不觉得太过一刀切反而认为依旧不够谨慎其实就算他们公司内部员工与员工之间谈恋爱也得相互提防。
医生怅然低语:“隐瞒不隐瞒不是关键对方是艾滋病患者我们也没办法将人拒之门外……只能怪自己不小心……”
回宿舍的路上方颂祺的脚步和心情皆沉重。
她想起老许。
她不知道有多少前来援非的人最后丧命于此反正当年来送药的老许就是其中一个。
宿舍里蔺时年正在换衣服。
他刚刚被大使馆的人找去所以没陪她去医疗队问起她的脚伤。
“没什么事。”方颂祺轻描淡写。
就是疤实在太丑了。
由于全是砂砾石头给划的小口子多而密集以致于现在结痂后的疤也蜷跼交错加之她本身的体质更一塌糊涂她方才乍一看很像沟谷纵横地面破碎的黄河地貌。
怕是连纹身都很难救回来。
什么什么可多说的方颂祺反口问他:“你呢?你这是要出门?”
“嗯。”
“上哪儿?”
蔺时年走过来:“修桥的人手不够。我去朋友那儿借支工程队否则三天不一定能修好。不仅我们去不了机场原本物资车也是从那条路过来改道的话要绕比较远而且也更不安全。”
方颂祺挑眉的重点在:“你去借工程队?”
语气间难掩对他的质疑。因为他的话听起来好像维和部队和大使馆的人都办不到得依靠他。
蔺时年哪里听不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并不给自己戴高帽:“其他人不是没办法只是碰巧我手头的路子是最便捷的所以我去走一趟。”
方颂祺十分感兴趣:“方便让我一起去么?”
蔺时年沉吟。
方颂祺的本意不是给他添乱仔细一想出个门得顾及多方因素他还得分心照看她恐怕是个为难事儿。遂决定作罢:“别当真我随口一提你快去快回吧。”
蔺时年也做出决定:“走吧就是多你一个跟车的而已。”
方颂祺:“……”草……讲清楚谁踏马是“跟车的”?
不爽归不爽车还是照跟不误。
部队的车两辆一辆是随行的士兵一辆坐着蔺时年、方颂祺和大使馆的武官。
目的地是战区范围外的一个中资企业在当地的工程项目。
企业隶属国内某具备相当规模和知名度的集团蔺时年一提方颂祺就浮出印象是个财大气粗的主儿。
结果到抵达营地后一瞧提供给工人的硬件条件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二十英尺的集装箱上掏两个窟窿小的当窗大的当门再装个空调就是一间宿舍。
这其实和方颂祺在维和部队营区里所住的差不多。不过她只和蔺时年两个人住而这里狭小的空间分上下两层错落放置八张单人床没进到里头仅仅走过门口便能嗅到浑浊的气味。
放眼望去几十个这样的宿舍密密匝匝码在泥泞的路边空地而隔着路另外一边就是他们进展中的施工项目。
方颂祺皱眉稍稍靠近他压低声儿:“要不要这样?那么大的公司待遇看起来怎么这么差?就算当地条件不如博茨瓦纳的华哥那儿也不用整得跟贫民窟似的吧?”
当然她还是抱着希望补了一句:“难道会在工资上给比较高的补贴?”
蔺时年似乎对此不想多做评价简单回答:“到手的钱确实会比国内工人多一些。”
多一些的钱的“多”并没多太多所要付出的代价是接受这里环境的恶劣和战乱或疾病带来的危险。那么从某种层面上讲还比不上国内的工人。
方颂祺了然。而当然还是和当初她对非&华传媒的外派员工的想法一样无论怎样都是个人的选择。
蔺时年带着她和武官由两名士兵陪同直奔负责人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条件比工人宿舍看起来要好一些。
方颂祺坐着喝茶。
蔺时年和武官去同负责人谈要借工人。
而其实根本没怎么谈那个负责人明显认识蔺时年且态度远不止友好言行举止间透露出对蔺时年的敬重几句话后就答应了。
这“借”本来是无偿的。维和部队和大使馆原本也如此打算蔺时年则答应负责人他个人会出资支付这批被借走的工人的修桥劳务费。
离开的时候坐上车方颂祺笑眯眯嘲了他一句:“您是真土豪~!一出手就知道您究竟有没有~!”
蔺时年瞍她一眼抿唇不说话。
大卡车紧随他们的军用车之后拉着一批工人工人们自带帐篷在维和部队的营区里要了块空地也不需要占用营区的宿舍。实际上营区内也确实没有多余的宿舍了。
一去一返回到营区后方颂祺洗漱完毕躺床上时已当地凌晨两点钟侧翻身问正在打地铺的蔺时年:“工人是今天刚借到的原本说三天能修好路现在没掉一天那是不是还要往后推一天?”
蔺时年没回答突然记起来走过去翻他白天穿的那件外套掏出一样东西拿给方颂祺。
哟呵了不得防晒霜啊!还是个知名大牌~!方颂祺惊喜:“你从哪里弄来的?”
她简直要暴风哭泣。她都多久没化妆了?
别说化妆连个护肤品都没有。
逃难的那两天果晒啊!
以前她多臭美?映着车窗玻璃也想欣赏自己的美如今她尽量避开照镜子——鬼知道镜子里那个又瘦又干的黑妹是谁!
“那个经理给的。东西是他太太的。”蔺时年解释又补一句“虽然开封了但还没用过。”
她又不计较这个。方颂祺掂了掂防晒霜转了转眼珠子虽然知道很不应该但还是开了口:“其实拿防晒霜还不如拿口红。”
晒不晒现在对她而言已经没太大所谓了终归她如今也没东奔西跑。
口红就不一样了啊没办法化妆的情况下好歹来支口红给她添补添补气色呀~!
耳中传入蔺时年的问话:“你是对自己不化妆的样子没自信么?”
“呸!”方颂祺淬他一口单手支着脑袋自信全写在脸上“我多天生丽质我自己心里有数我想让自己更美一点不行么?”
蔺时年似笑似嘲讽:“在这里有什么可更美的?美给谁看?”
“干嘛一定要美给谁看?”方颂祺轻嗤“你们这些大男子主义都以为女人每天化妆是为了取悦你们男人吧?我呸!”
即便隔空蔺时年也感觉自己好像真被她喷满脸唾沫。
方颂祺翻身背对他。哟西~!熄灯睡觉~!
翌日清晨一如既往她睁眼醒来时蔺时年已经不在不晓得又上哪儿去。
负责修桥的士兵和昨天刚借来的工人更早早出去忙碌。
方颂祺也不空着自己前往医疗队征得医疗队队长的同意后做些维持秩序和登记病患的力所能及的简单工作心中怀念起曾经在米国红十字当志愿者的日子。
下午她看到蔺时年出现条件反射以为是蔺时年来抓她回去宿舍:“你干嘛?我在这里邦忙是得到同意的。你也约束不了我的人身自由好不好?”
蔺时年的表情些许微妙往里头张望问:“医生呢?”
“都在里头忙。”方颂祺上下打量他蹙眉“你到底干嘛?”
蔺时年手扶住桌上随后觉得还不够落座进椅子里身体微微佝偻:“你邦我找找哪个医生有空邦我看看我现在腹部很疼腰有点直不起来。”
方颂祺的心应声一沉没耽搁。
待她带着医生出来蔺时年趴在桌子上额头全是虚汗。
医生简单询问他几句虽然他没发烧也不曾关节疼痛但还是决定先按照疟疾来治疗给他推针、打吊瓶再开了口服药让他先回去休息。
而傍晚开始蔺时年就出现一系列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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