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明枪 第四十二章 任人宰割

小说:江湖劫 作者:近南
    小楼寒夜长帘幕低垂。恨萧萧、无情风雨夜来揉损琼肌。也不似、贵妃醉脸也不似、孙寿愁眉。韩令偷香徐娘傅粉莫将比拟未新奇。细看取、屈平陶令风韵正相宜。微风起清芬蕴藉不减酴醾。

    渐秋阑、雪清玉瘦向人无限依依。似愁凝、汉皋解佩似泪洒、纨扇题诗。朗月清风浓烟暗雨天教憔悴度芳姿。纵爱惜、不知从此留得几多时?人情好何须更忆泽畔东篱。

    ——《多丽·咏白菊》

    这是曲风第一次到谢飞燕房中溜达时见她已写好在书案上的词。他并不能认全这首词上的字也不大懂它所表达的意思只是觉得这字体娟秀中带着刚健如鸾回凤舞、群鸿戏海看起来说不出的舒服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

    “呀!谢小妹!写得真是好呀!”曲风拿起来假装反复地欣赏着啧啧赞叹。其实他哪里懂得欣赏书法?不过这赞叹却是发自内心的。

    “你是觉得这词写得好?还是字写得好?”曲风清楚得记得当时她黑亮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神妩媚着带着端丽一边优雅地拢了拢插着镶绿宝石的银簪子的秀发一边笑吟吟的问。

    曲风突然觉得心跳加快居然有点脸红了嗓子有点发涩地道:“词也好!字也好!”

    “呵呵!过奖了!不敢当!”谢飞燕微笑着谦虚认真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居然能识货倒有些激赏:“其实这首词并不是我写的而是易安居士所写!”

    “哦?是吗?”曲风苦笑道:“我书读得少让你见笑了……对了这易安居士是谁呀?他是你的亲戚还是朋友呀?”

    “哈哈哈!”谢飞燕闻言忍不住有些放浪地娇笑起来盯着他的眼睛欲待分说又觉得一时说不清轻咳了几下喘息道:“亲戚?朋友?……对就算是朋友吧!”

    曲风见了她的神情知道那是在嘲笑自己的无知一时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搔着头。

    谢飞燕终于收住了笑容见了他的尴尬神情对于刚才不给对方面子的讥笑微觉歉意解说道:“这易安居士呀乃是宋代的一位伟大的女词人。就我的水平比起她老人家来那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呢!”

    “哦!原来是这样!”曲风释然冲着她笑了笑。

    谢飞燕忽然盯着他的眼睛正色道:“曲风你今年多大了?”

    “一十九。”曲风不解她为何会问起自己的年纪来但内心深处却窃喜以为她对自己这个人开始感兴趣起来。

    “那你得叫我姐姐呢!”谢飞燕一本正经地道“我排行第六就叫我谢六姐吧!”

    “谢六姐!?”曲风不服打量着她见她眉如弯月眼若明星娇怯怯的似乎带着一丝狡黠俏皮的稚气又好象有一种温婉雅致的成熟一时却看不透她的真实年龄摇头道:“小丫头片子!还枉想充大呢!多大啦?十五还是十六?”

    “反正比你大!你得叫我姐姐!”谢飞燕娇嗔着瞪了他一眼“记住了:下次见面时若是不叫我姐姐休怪我不再搭理你!”

    “是是是!”曲风不迭得点头。

    这是十四年前还只是青龙堂一名普通帮众的曲风初见才入岳阳楼的谢飞燕的情景。

    他看得出来谢飞燕应当不会武功的所以当时心里很疑惑:一个平日只会吟诗作画、弹琴对月的弱不禁风的少女为何会入险恶凶暴、打打杀杀的江湖中来?不过他倒是没有对她问出这个问题来。

    很快地他就明白了她的来意也熄灭了刚刚燃起的欲追求俏佳人的念头。

    每当夜幕降临时候谢飞燕总是会弹拨起琵琶或月琴有时也会拉拉胡琴或是吹吹箫。只要有暇他总是会安静而专注地听着。

    时而轻柔绮丽时而悠扬清澈的琴音总让他心胸荡涤;而那凄婉哀怨、如泣如诉的箫声总会令他心里莫名地发酸。

    他一直想不明白如此优秀、如此痴情的美女何以楼主会对她冷冷淡淡、漠不动心有时甚至显得很是无情。

    有一次他到谢飞燕房中想找她闲聊见桌面上摆着一副商啸天的画像画得惟妙惟肖赞叹道:“哇!六姐!你将楼主画得真神似呀!”

    正聚精会神地看着马致远的《汉宫秋》的谢飞燕反应过来忙红着脸一把将那画抢了过来先是手忙脚乱地想将它藏起来之后又一把将它撕得粉碎。

    “唉六姐这么好的画撕了它干嘛?太可惜了!”曲风惋惜道其实心里也隐隐约约地猜得到她的心思。

    “刚才在无聊时想画画人物画便试着画了楼主可是一点也不像!”谢飞燕很快地镇定下来故作从容地淡淡分辩道。

    “我觉得很像!”曲风不愿就此事再做纠缠而令她难堪了便微笑道:“对了六姐你也给我画一副肖像画吧!好不好?”

    “好呀!”谢飞燕松了一口气心甘情愿地答应了。

    曲风觉得她画得比自己本人英俊和精神十倍便喜滋滋地讨了过来并且装裱了已珍藏在床头柜中十三年了。

    这些年来他与谢飞燕虽然在讨论帮中重大事情上有过不少的分歧甚至是争吵但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对她在爱慕中带着敬重的情感。他知道她不会看上自己也自忖自己这么一个胸无点墨的粗人是配不上多才多艺的她的所以只在暗中默默地关注着她。

    商啸天一死他本也在提防着她寻短见却也是救援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她将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胸口。他立时惊得瞠目结舌整个胸腔空落落的只觉得胸口阵阵绞痛整个世界忽然变得一片死寂。

    在查看了已然气绝商啸天后他忽然觉得浑身无力丧魂落魄地跪倒在地盯着面色渐渐死白的谢飞燕早已泪流满面。

    直至姚远的一声大喝他的魂魄方始被招回。

    ※※※

    上官雄似乎并不屑与姚远交手冷笑一声倒纵出一丈开外避开了他的猛恶双锏。

    “当当”两声金铁交鸣声一根沉重的熟铜棍已然迎击了过来。

    田鲲鹏暴喝声中扫、拨、撩、戳、挑、点、劈将铜棍舞得轰轰呼啸、上下翻飞圆睁着双眼状若疯虎气势勇猛。

    他当年乃是南少林神寂大师的得意弟子深得劈山棍法的精髓三十一岁时就成了天龙帮的总护法其棍法就连少林棍王空目僧人亦称许不已。

    但据说田鲲鹏曾经对人敬服地称赞过空目僧人说他非但劈山棍法的造诣在自己之上还精通三节棍法、六合棍法、风波棍法等十来种棍法才真正是当世实至名归的棍王。

    姚远不敢大意定下心神来沉着应战纵横的双锏沉雄凌厉寸步不退转眼间与对手战了二十余合不分胜败。

    窦行空的对手则是奚风烈。他刚劈出雁翎刀便被对手的铁爪“铿”的一声挡下二人均觉得手臂发麻同时心下一凛。

    奚风烈使的是一对连柄带爪有二尺来长的铁爪四根参差不齐的乌黑尖爪组成一只爪子形似狼爪。当年他凭借着这对铁爪打遍西北武林罕遇敌手创下了的天狼堡。不但是西北黑道势力闻名胆寒便是连全真、华山等名门大派也对他有所忌惮公认他乃是一个扎手的人物。

    九年前他因为本帮发展的需要觊觎华山派的产业——万马堂欲将这个年产上万匹良马的牧场夺过来于是便暗杀了当时的万马堂堂主孙轻途。

    不过华山派很快地查明了真相并派出一批高手找他算帐几日内就击破了天狼堡并将他击落下了千尺绝壑天狼堡也从此在江湖中除名。但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他并未身死这些年悄无声息地栖身在了楚湘盟。

    窦行空精神一震展开孤雁穿云刀法劈、削、掠、斩刀势沉猛正奇变幻。奚风烈双爪伸缩不定“啸啸”声中撕裂虚空又狠又快奇招迭出。只听“铿”“铿”刀、爪撞击声密如疾雨转眼间三十余招过了谁也奈何不得对方。

    此时双方的高手均已交上了手。

    冷经天却并未出手只是手持双剑一边掠阵一边保护着身旁的马名山。

    曲风战骆俊风柴敬、粟方中双战白展鸿游远江战邱启元范卫战滕海鸣。

    骆俊风虽链子枪威力奇大但曲风身手敏捷双手又具断金碎玉的能量并不时以飞刀远攻令对手也很是忌惮双方一时间战得难解难分。

    余人的战况却没有曲风的乐观。

    白展鸿的四尺唐刀泛起阵阵雪亮的寒光一丈之内均是刀影将柴敬、粟方中的刀剑压制得根本无力还击。斗不几个回合硬挡硬架的柴敬终于遮挡不及被一刀劈断了右臂立时惨叫仆倒。白展鸿抢身而上一刀将他拦腰斩为两段。

    游远江的长枪也渐渐抵挡不住邱启元的青竹杖被逼得不住后退斗了数十回合后已然被戳中了三记竹杖虽疼得冷汗淋漓兀自咬牙苦战。

    范卫的狼牙棒依然与滕海鸣的流星锤硬磕硬碰战了四十余合之后终于抵挡不住对手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了被他觑了个破绽“咚”的一声一锤击在胸口之上立时胸骨尽断心脏破裂口喷鲜血仆地而亡。

    姚远边战边环视着周围的战况见己方的帮众已倒下近半柴敬和范卫已然身亡游远江和粟方中也已险象环生心下大急大喝道:“大伙儿向我靠拢撤回岳阳楼上防守!”

    本已如无头苍蝇般的岳阳楼帮众听了他的号令犹如在黑海中航行的孤船看见了明灯拼命地向这边杀过来一时间楚湘盟帮众竟拦截不住。

    二百余人潮水般地涌了过来将激战中的田鲲鹏、白展鸿、奚风烈等冲开在姚、窦二老的护卫下一边抵挡一边向岳阳楼内撤退。

    曲风想冲过去抱起商啸天和谢飞燕的尸身还未冲近但见二人的尸身早已被成百上千的乱脚踩得血肉模糊。他红着双眼狂嘶着欲逆流而前却被海浪般的人潮冲得站不稳脚跟刹那间就被倒卷入了岳阳楼内。

    过了约半炷香时间能行动的岳阳楼帮众已全部撤回岳阳楼。楚湘盟帮众追身而上紧紧地缠住对手黑压压的人群浪潮般的向岳阳楼内涌去眼看着就要将岳阳楼胀裂。

    “住手!”一声不是很大但却人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断喝。

    楚湘盟帮众听盟主呼喝纷纷住了手并停止了追击。岳阳楼帮众缓过一口气来据守住各入口刀从剑网严阵以待。

    上官雄号令帮众退出数丈开外缓缓越众而出大声道:“众岳阳楼帮众听着:刚才本盟主与商啸天一对一的性命相搏光明正大的杀了他。这商啸天乃是本盟主不共戴天的仇人!当年他曾将本盟主逼迫得九死一生几无容身之地!本盟主此行只为诛杀他报仇雪恨与众位兄弟无关。如今商啸天已然伏诛!只要你们放下兵刃停止抵抗归降我楚湘盟本盟主在此立誓:只要你们从此以后听从本盟主的调遣再无二心本盟主一定既往不咎绝不会伤害你们分毫!并且本盟主会对你们一视同仁宽厚以待!”

    顿了一顿面容一肃冷笑道:“若是不愿归降嘿嘿!就休怪本盟主无情了!实话告诉你们吧如今你们已经是孤军作战就别再幻想着还会有援军来相救了!对付你们的援军本盟主早就有了安排!如今他们早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了……”

    “别听他胡说!”窦行空怕他瓦解了众人的斗志急忙打断他指着他大喝道:“上官雄休要在此妖言惑众了!我岳阳楼帮众岂是贪生怕死、归降魔道的软骨头!有种的放马过来吧!别在那里惺惺作态了!”

    上官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笑着并不答话他环顾了二楼上一副誓死力拼的神情的岳阳楼帮众缓缓朗声道:“给你们一炷香的考虑时间!这段时间内若是有人愿意归降本盟主欢迎之至!否则还是那句话本盟主已再三的给过你们机会了到时就别怪本盟主无情了!”

    跟在他身旁的马名山一直在静听着他的话闻言不解地低声问道:“盟主何不趁他们心神大乱之际掩杀进去?干么给他们时间来布防呢?”

    上官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侧首看了他一眼道:“军师看来这个问题你没有仔细想过。你想想我们若全力攻击他们没有了活路必然会拼死反抗!如今我故意缓下来给他们喘息和思索的机会则定会有部分贪生怕死的帮众心存侥幸不会再奋力抵抗了。”

    “盟主真是高明呀!”马名山由衷地赞许。心下思忖:说到审时度势、出谋划策盟主或许真不及我;但说到领导帮众、揣摩人心我却是大大不及呀!

    “不过这样也未必很好。”上官雄目光闪动“他们聚在了一起谁也不好意思舍了众人独自求生……不过他们已然成了瓮中之鳖插翅难飞!这样也好他们没有了四处逃窜的机会正好一网打尽省了四处追杀的麻烦!”

    一炷香时间很快就到了正如上官雄所料其间并没有出来归降的岳阳楼帮众。

    上官雄低头看了看身旁的地面见点着的线香已然燃尽猛地拔出长剑怒指岳阳楼厉声道:“进攻!”

    ※※※

    两千余名楚湘盟帮众潮水般地又冲向岳阳楼百余名一楼的岳阳楼帮众如何抵挡得住?立时被冲得站不稳脚跟哀号惨叫声此起彼伏。过不多久一楼的岳阳楼帮众已然倒下了大半余下的帮众一边抵抗一边向二楼退却。

    混战中游远江连挂了几处彩已然满身鲜血。冷经天快步抢近瞧准他的破绽双剑交剪一左一右斩在他的双肋下立时将他当场斩杀。

    粟方中刚刚躲过白展鸿的追身狂劈被身侧赶过来的骆俊风暴射出三刃菱尖“夺”的一声射入脖项之中。白展鸿踏前一步狭长的唐刀横劈鲜血飞溅中粟方中的人头飞出。

    田鲲鹏、奚风烈双战窦行空。窦行空狂吼不绝雁翎刀泛着阵阵寒光将狂扫猛劈的熟铜棍悉数挡下。奚风烈怪叫连连自侧翼幽灵般地游走偷袭双爪伸缩如电怪招迭出斗不几招窦行空肩头已然中了一爪立时鲜血如注。

    二人加紧进攻但见忽忽的棍影漫空啸啸的爪影纵横窦行空渐渐遮挡不住。过不多久他右肋下又中了一记狼爪接着“蓬”的一声铜棍结结实实地砸在他左肩之上立时将他的肩骨敲碎。

    “留他性命!”奚风烈一爪封住田鲲鹏劈向窦行空脑袋的一棍另一爪封住对手的一刀“砰”得一脚闪电般地踢在他的小腿之上。窦行空但觉胫骨欲断一跤仆倒。奚风烈出爪如风迅速封了他背心的几处重穴窦行空立时动弹不得委顿在地。

    姚远却碰上了亲自出手的上官雄。他知道对手的武功比自己强不少一上手就是绝招“开天劈地三十六式”但见双锏翻飞黄光隐隐旋风般的向对手猛攻。

    上官雄一边好整以暇地以太极剑法御敌一边劝道:“姚前辈如今商啸天已死何必再为岳阳楼卖命?只要你答应加入我楚湘盟在下一定会委以要职令前辈重展雄风如何?”

    姚远冷笑道:“我姚某已六十有三死有何惧?岂会晚节不保加入邪魔外道令列祖列宗蒙羞?士为知己者死!我姚某能为商楼主所托之事而死死亦无憾了!”

    上官雄面色一寒冷哼道:“你如此固执休怪本盟主手辣了!”话声中催动九阳功剑上满蓄真气紧紧缠住他双锏。

    姚远运起十二成功力想摆脱对方长剑的纠缠但觉对方的剑上似有一股奇大的吸力怎么也摆脱不了不禁又急又愧。

    他本以为自己的武功只比商啸天略逊一筹但凭着自己的临敌经验和数十年的修为当能带领着部份岳阳楼帮众杀出重围。但他没有想到上官雄的武功比自己想象的要可怕得多一旦交手根本就无法摆脱。

    他好容易才终于抽出一锏奋起毕生功力使出他认为是最具威力的绝招“天旋地转”铜锏呼啸着搂头盖脸地向上官雄矫龙般地斜劈而下。

    “你找死!”上官雄发出一声慑人心魄的大喝脸上黑气一闪弃了长剑双掌黑气弥漫猎豹般地迎向这石破天惊的一记重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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