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苍苍老人的骂声让文章侯兄弟站起。这位老人为人说话语气性格都不是强硬的但一生强硬—-面对他们家的太妃---三兄弟羞愧得足够羞愧没法子再加肩头硬起来像能扛住很多。
直挺挺望向老侯他归了京也不由得三兄弟底气大增。
“咿呀”轻声大老爷体贴的把房门带紧。
…
“家里怎么样?”老侯问的缓缓。
文章侯垂首:“家里还能过世拓媳妇远见田产大半入在祭祀田中如今衣食还过得去就是福王还没有处斩担心又让牵连。”
二老爷、四老爷陪笑:“远见呐。”
老侯没放心上就是真的想到也不会在这种时候窃笑。掌珠为分家占足良田祭祀田增多是几年前的事称不上远见只能是远私心。
老侯放心:“这就好。”
手点桌上两张银票还是推出去:“你足够是你的我的是我的喏!”文章侯上前接住见是两张五百两面额的带着兄弟们又叩一回头:“长者赐不敢辞姑丈放心我兄弟从今往后必洗手革面重新为人。”
“给你们这个是让你们安下心来。官职的事情暂时不要去想。真的就此没有也没办法。”
二老爷、四老爷心灰到底。老侯见到他们面容一瞪眼:“这钱是给你们兄弟三个有你们一份!”
沉吟一下:“你们老三没有是你们如今首要事情一是想法子立功二是想法子保住世拓和老三。”
又瞪眼:“别又没事抽兄弟侄子釜底一古脑儿全折腾下来大家站冷水里你看我我看你的这才喜欢。”
说得二老爷、四老爷不敢答话文章侯再次哽咽。目视兄弟们道:“这是自家姑丈才肯金玉良言的教导我们兄弟要牢记于心的好。”
二老爷还能支撑四老爷心下凄凉。听到姑丈叫还以为有寻官的好主意。现在来看还是重视世子还是世拓寻门好亲事袁家不丢下他姑丈也偏心。四老爷只能答应不答应也没办法不能就此把老侯得罪。但答应过顿如飞鸟无林可依满目看去无依无靠。
他在家里可以和侄子世拓争风但真有事都保世子无人管他四老爷潸潸落泪。
老侯像今天只要和他过不去犹豫着思索着踌躇而言:“你们还得准备个人出来也许是好几个”在四老爷面上瞄了瞄
文章侯听也不听时先垂手:“是。”
“防备着有人攀扯你们或是福王或是心怀不轨和你们以前不对的人谁叫你们是太妃最近的族亲?”
四老爷腿一软摔坐在地吃吃道:“那这几个人不是要陪杀头吗?”想呐喊为什么姑丈只看我?
老侯淡淡:“这是预备着谁没有政敌早备下到时候不饥荒。老四你花天酒地的也足够了”
“可我还没有活够不是?”四老爷泪流满面。
“你家老二比你为人谨慎比你得罪的人少你大哥有侯爵在身把他扯进去没了爵位祭祀田产你们还能留下几亩?老四我这是说说咱们先合计这事真的事情顶在面上我也在京里能挡几分挡几分挡不了人家咬的你紧不抛出个人过不去这坎。”
三兄弟五味杂陈。
文章侯打心里佩服姑丈想三兄弟寻死的心都有过就是没认真商议过。文章侯不能号令兄弟不敢提出让兄弟们出头。倒不是他想不到这主意。
二老爷直着眼睛四弟去最合适四弟最爱花天酒地和福王会的次数最多一酒二色他们是这样的知己。但四弟胆最小人最怂……只怕弄砸又要把全家人都扯进去。
二老爷走上一步垂手道:“姑丈我去吧。四弟是母亲爱子他先于母亲走了母亲岂不伤心又四弟的孩子们还小我的儿女们都已成家只我万一有个不测请姑丈和大哥照顾我的老妻和孩子。”
四老爷不认得似的重新看二老爷这个兄弟们中最阴沉的性子心思最慎密你要一他已经想到三永远比别人多个心眼子就是不用在好地方的居多。他难道不怕死吗?
“二二哥”四老爷结巴。
文章侯凄厉扑过来攥紧二老爷的肩头:“二弟你不能去”这位侯爷不管为人多懦弱对兄弟最看重。
“我去我把爵位给世拓我是大哥我顶着!”
“砰!老侯变脸拍了桌子骂道:“一派胡言!”把三兄弟震住。
文章侯怔上一怔苦苦的磨着他:“姑丈再想个法子我身为长兄不能保住兄弟我有何面目去见祖宗去见去世的父亲。”
老侯咬牙道:“你儿子世拓你家老三一是在外为官都在军功里面二是大同守城的时候多少有些功劳。你出了事你儿子怎么办?你自己想去是保他们还是带累他们!”
文章侯让惊喜撞得踉跄后退一直退到高几前面稳住身子无从捉摸的含糊面容:“哪里能有军功?”
“这事不用你管!我既然能对你说自有准确消息。”老侯沉下脸。
一直没有说话的四老爷喃喃:“本朝军功最大”一使劲儿站了起来满脑袋热血乱撞:“我去!姑丈你照顾我孩子吗?”
他也不问文章侯直盯盯询问老侯。老侯在这个地方上险些让他逗笑骂道:“这事情还只是这般商议不见得真的要你去死!”忽然啼笑皆非厉声喝道:“你们兄弟怎么不想一想立功就想到死上面!”
……
小半个时辰后老侯走出房门大老爷后面跟着清风明月下往厅上去。
“父亲真没想到这兄弟几个也有让我刮目相看的时候。”大老爷微笑。
老侯哼哼几声:“也出乎我的意料我也以为他们要大难临头各自飞。”
大老爷揶揄:“早几年不是让掌珠侄女儿打得各自早飞开。”
老侯愣住随即大笑出来:“这是分得久就必然合哈哈掌珠这孩子这事情办得好。”
大老爷跟后面凑趣:“分分合合是天道也。”
……
掌珠勾起嘴角宝珠回来了。宝珠还没得及给她送信是南安侯府来请掌珠知道。同坐的老孙氏再叨叨掌珠自有心思就没那么烦恼。
“媳妇啊你掌家你还有铺子和你娘家妹妹同办就是抄家也抄不走。现今你叔叔们穷下来你不管哪个管?”
从去年文章侯兄弟让抓走老孙氏就每天来烦掌珠。
掌珠把耳朵丢给她还是似喜非喜的望向地面。
铺子地契侥幸是宝珠的名字当时写宝珠名字纯属私心怕家里人知道嘴巴一张:“你是我家的媳妇你的东西怎归不在家中?”
养活公婆和祖母掌珠没说的。但归于家中紧接着就二房四房的全贴上来掌珠吃不消。
对老孙氏和侯夫人往隔壁送银子掌珠想我都装瞧不见再得寸进尺打我主意就不好。
一角儿摆着沙漏再过一刻钟是老孙氏睡觉的钟点掌珠默默等着。
最后一粒沙子掉下去外面梆声起来掌珠就要起身劝祖母回房外面人影子一晃进来三个人。
“啊?”掌珠惊骇张大嘴他们怎么会过来?
进来的不是别人自己公公、二老爷、四老爷。
要说二老爷会上门掌珠没太大吃惊。二老爷有时也来看看母亲二太太是一步也不过来。但四老爷也在他是老孙氏最宠的小儿子仗着虽分家母亲却丢不下他早就扬言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这个她自然是指掌珠。
下面还有更吃惊的。
文章侯兄弟对孙氏见过礼二老爷四老爷转向掌珠主动招呼:“世拓媳妇近来可好?”掌珠直愣愣呆若木鸡平时的伶俐机灵全都飞走。脑子里一片混沌中只有一句话二房四房真的是过不下去了不然不会登我的门。
老孙氏见她不回话不满的瞪她:“世拓媳妇二叔四叔和你在说话你犯什么混!”老孙氏对掌珠分家的不满家逢大难后不主动照管叔叔们的不满一下子爆发。
尖刻地责问:“你是不是要逼死叔叔们你才满意!”
掌珠回过神一刹时对老太太偏心的愤怒、对自己操持家务辛苦的委屈、对旧事的怨恨全都上来。
面庞儿一白以她性子就想回上一句不见得要尖言尖语用解释的口吻就能反驳。四老爷先于她道:“母亲”他上前几步走到孙氏膝前:“世拓媳妇平时辛苦您不要骂她。”
“啊?”掌珠又原地僵住。
四房里为我说话?
做梦我做梦呢!
……
“宝珠真的是你回来。”
袁家大门上掌珠和宝珠抱在一起。
京里袁宅以花为障隔开袁训夫妻、袁夫人和老太太的旧居所。没有二门宝珠就早早候在大门里面。
姐妹都有泣声宝珠把掌珠看了又看掌珠把宝珠看了又看。都有由衷的语声:“大姐你瘦了。”
面庞儿更俏丽不可方物但宝珠生出怜惜。想大姐当家又遇到福王谋反必然操碎了心。
掌珠笑盈盈:“宝珠你胖了。”
宝珠懊恼嘟起嘴儿旧时娇憨不改:“偏是要说这句。”掌珠扑哧一乐和宝珠往里面走四下里张望:“孩子们在哪里?怀瑜怀璞还有佳禄佳福不是?”又问:“你回来了加寿不接回来亲香几天?”
“怀瑜怀璞在宫里姐姐舍不得昨天不让出宫。”宝珠微有面红掌珠没看出来。含笑听宝珠说下去:“加寿等会儿回来把弟弟们带出来也未可知。佳禄在母亲房里……香姐儿”
叫出来。
演武场大片空地上一个小小孩子带一头花儿后面跟两个奶妈四个丫头。
她的衣裳花团锦簇也不如她的小面庞吸引人。
“生得这般好!”掌珠脱口而出。她要是一动不动告诉掌珠说是珍珠宝贝做成的掌珠也信。
小面庞散发光泽小手小脚无一不精致似能工巧匠做成。
宝珠又骄傲又叹气:“好是好了性子可古怪呢。”见香姐儿走来宝珠事先提醒:“要是她等下不让你抱大姐你可别恼这孩子”
说到这里香姐儿已到面前好奇的打量掌珠。见她容颜美丽有了一个笑容。
掌珠正要问:“是认生吗?”宝珠却松口气:“成了可以抱一抱。”香姐儿要是不喜欢早就转过小身子就走回去找祖母还会告状:“不好看的客人母亲在会。”
她曾这样说过赵大人余府尹当时在旁听到喜欢半天。
“抱抱吗?”香姐儿扯着母亲裙角拖长了嗓音问这好看的客。掌珠大乐抱她到手上仔细看看找出许多和宝珠相似的地方:“哎呀鼻子尖儿随母亲嘴儿也随母亲头发这样的好也随母亲。”
香姐儿软软的纠正:“全随娘娘。”
掌珠愕然宝珠板起面庞:“这是什么话”赶紧向掌珠解释:“昨天进一回宫见娘娘什么都好看她自己鼓捣出这句”对女儿扮鬼脸:“你呀小小马屁精。”
“不好看的话不说!”香姐儿也向母亲扮鬼脸。宝珠扁扁嘴向掌珠抱怨:“就是这毛病古怪加寿可不这样加福”眉眼儿弯起来:“加福最好最讨喜的一个。”
掌珠已经嫉妒上来她成亲数年膝下孤单前几年不觉得满服那年让侯夫人催的触动心肠抱着小小的身子不舍得撒手:“快把加福抱出来给我见。”
后面走上一个人回话:“回奶奶梁山王妃到了。”宝珠让丫头请掌珠进房自己返身去迎接。掌珠太喜欢香姐儿抱着她看花不肯进去隔着花丛见到宝珠陪着梁山王妃过来前面跑的是个小孩子和香姐儿差不多年纪。
这孩子生的黑脸蛋子因黑看着肌肤就粗透着不中看。说话也瓮声瓮气:“看小妹妹。”
宝珠再回到掌珠身边微笑解释:“福姐儿等会才过来王妃在看呢。”掌珠泛上淡淡的酸。
她曾心最高气最傲因她生得姐妹中最好个性最霸道。
但又怎么样呢?现在是宝珠过得最好。就是掌珠也倚仗她许多也有许多的话等着对宝珠说听她拿个主张。
……
“……你不在家玉珠打发人来看过两回。后来风声紧亲戚们都不敢上门我让玉珠不要再来真的有事也没有办法不拖累她的好。”
掌珠淡淡就三姐妹中肯地下个评论:“论起来以前宝珠你最小但最能担事情的现在倒成了你。”
宝珠为她斟上茶眉眼儿柔柔和和:“说什么能担不能担的我回来能帮自然帮一把”掌珠边听边打量房中。
摆设还是旧年的半新不旧擦拭得光可鉴人。不见得比自己家里的有多新但坐在这里面对宝珠完全能放松。
这也许与宝珠有加寿有关吧?
像是宝珠说能帮一把掌珠对家里的担忧就能抛开重新有了奔头。
诉苦不是掌珠的本性她也慢慢诉起来:“昨天晚上把我吓一跳后半夜也没睡着。宝珠你想一想二房四房在打什么主意?”
“分久必合呗。”宝珠打趣无意也用上这句。掌珠初时没放心上的一笑随即直了眼睛。她是个聪明人虽书看得不多不爱琢磨关心和体贴但话听得懂只是她有时候肯听有时候不肯听。
“茶”宝珠推过茶碗把掌珠打醒。勉强一笑掌珠不寒而栗。那点子旧事在心里搅和得她想到和二房四房重新好二太太那阴沉四太太那狂嚣……还是算了吧。
正要说几句辩解辩解虽然宝珠没有强劝和好外面有人叫:“母亲我回来了!”小嗓音清脆香甜。
宝珠欢欢喜喜:“加寿回来了。”和掌珠走到廊下。
见一堆的人和老太太。
加寿姑娘出宫除老太太外宫女太监除外还要跟个女官。都是宫衣锦绣孔雀大开屏似的过来。
加寿小嘴儿噘着可以挂油瓶老远迫不及待道:“把弟弟送回来他们总是淘气。”袁怀瑜袁怀璞在两个太监怀里一个举起小木刀一个举起小弓箭向着姐姐挥舞反驳她:“不要你管!”
宝珠绷起面容。
这就是她向掌珠说小小子们留在宫里是姐姐舍不得而脸红的原因。三个人加寿、怀瑜和怀璞全生得像父亲。
按理来说会互相有亲切感但三个人相看三瞪眼。
袁怀瑜和袁怀璞本就互相要打架见到姐姐加寿后一致的不喜欢。可能总给姐姐运好吃的小心眼子里早憋住不和对着姐姐黑小脸儿:“不要和你玩。”
“我也不和你们玩”加寿委屈莫明。
要疼爱弟弟是娘娘和公主一直在说加寿满心里想和弟弟们好可弟弟们不领情别说见到她听到名字就不喜欢。
加寿快步走向宝珠打算和母亲好好说一说。没走几步裙子让人扯住。回身看袁怀瑜不知何时下了地不怀好意的拽住她衣裳胖身子往后墩。
加寿恼怒跺脚:“放开我。”生气的往前挣。她大上几岁小小子们却打小儿跑来跑去力气不比她小袁怀瑜使出吃奶的力气加寿反而后退两步。
袁怀璞直奔母亲怀里扯着母亲蹲下身子挤到她怀里占得怀里满当当。
一只小手回招袁怀瑜把手一松加寿往前就摔幸有宫女扶着不会摔倒但见袁怀瑜一溜烟儿到宝珠身前袁怀璞让出一半怀抱兄弟两个一起把胖脸蛋子贴上来小手抱住宝珠脖子或面庞小嘴里有声:“呜呜呜呜”
掌珠失笑:“这是作什么呢?”
加寿气白了小脸儿:“不许学我!”袁怀瑜袁怀璞呜呜的更有劲头跟加寿昨天见到宝珠时一模一样。
呜几声回头对姐姐挤眉开眼再抱紧母亲去呜呜。
加寿黑着脸儿也想过来但母亲怀里呆不下第三个。老太太好笑道:“先去看祖母再来看母亲”加寿边走边回头见弟弟们扭过头就一个鬼脸过来。
掌珠都格格笑出来宝珠更是又好气又好笑。把儿子们带进房中询问:“怎么不和姐姐好?”袁怀瑜扭胖身子袁怀璞甩小胖手又往宝珠身上爬把她怀里占满。
香姐儿又从外面进来才刚去祖母房里。袁怀瑜袁怀璞大喜主动下来合力抱起香姐儿到宝珠膝上袁怀瑜交待:“占着地方。”
袁怀璞从怀里掏出一把子蜜饯放到帕子里给香姐儿:“吃东西等二哥回来换你。”
宝珠忍住笑见两个儿子兴高采烈:“打仗去喽。”
他们头一回到京里的家见练武场一大片空地又摆着兵器早就心动。为和姐姐争母亲忍到现在真不容易有香姐儿占位子小小子们快快乐乐的出去。
“哈哈”掌珠活泼起来:“这样的孩子我也想要。”一丁点儿大就会争母亲掌珠忽然想到止住笑低声问:“为这样才自己奶孩子?”
对应她的话香姐儿扯宝珠衣裳把小嘴儿微张。宝珠一面笑一面对女儿无奈:“没有了小妹妹都没有的吃你饿了去找奶妈。”
“不要!”香姐儿对着宝珠胸前就要咬宝珠格格笑着把她抱远往外唤人:“二姑娘的奶妈在哪里?”
香姐儿老大不高兴让抱出去。
宝珠边掩衣裳边格格笑:“她生下没几个月就怀上福姐儿就没有奶水。有福姐儿以后心疼她没吃足分一半给她这就总找来吃。姐姐你想要这样的孩子多生几个老大跟老二吵老三跟老四争你就知道滋味。”
玉珠到来。
她没让通报径直而进。手扶门边见到掌珠笑宝珠也笑不由得呆上一呆。进来先问掌珠:“大姐祸事过去了?”
以玉珠来看掌珠不应该笑得这般开心才是。
……
月夜明亮宝珠坐在廊下想白天姐妹们说的话。
“去年抓走福王京里跟大乱似的人心惶惶又有流言出来说福王没有罪名是皇上猜忌他。”这是玉珠的话。
玉珠有为掌珠不平的意思把这样的话记在心里。
宝珠不动声色:“福王的罪状不是张贴告示出来?”
“谁知道是真是假?”这是姐妹之间玉珠也素来清高得没遮拦书呆子性子就这样说话。
话在心头乱转宝珠起身吩咐丫头:“取出门衣裳告诉万掌柜的和五娘子我要去见太殿下。”
……
太子负手在房中来回走着不时向案几上看一眼案上是十几个泛黄的纸卷儿每一个上面写的都触目惊心。
这是宝珠带回来揭示给太子他没看到的另一面。
烛火摇曳为太子批阅是明亮的。但太子心情不佳只觉得眼前昏暗。“来人再掌灯烛!”有人又摆上一个五连枝儿的烛台房中更明若白昼。太子还不满意却不用细数已点十数枝红烛知道再点烛火也没有用。
惆怅长叹是自己眼睛瞎。
是谁在外省污了官场污了功勋爵府?是谁敢京里施仁政京外是暴税?答案早有是福王。
但是谁敢随福王办这样的大事让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想到表弟一定要回边城有照顾辅国公之意。表弟是对这些早起疑心。他在自己身边长大知道自己施政不苛又是幼年吧他幼年中的记忆察觉不对他是为查个究竟弃文官就武职。不想引出这么大的案子…
另半边案几上还有一封信是袁训出营前所发。太子盼着早有真相早些回来。
一个随侍进来:“袁将军夫人求见殿下。”
太子看夜色刚才更鼓敲过是二更出去。如果是寻常女眷没有说得明白要见的事情太子殿下不会浪费他的功夫。
这一位是袁二爷太子有了轻飘一出来就消逝的笑意他满腹心事实在笑不出来。
“请。”
很快宝珠进来。伏地跪下时话是早想好的回得不疾不徐:“谣言四起想了又想还是要来进言。”
太子本就认真来听这就更郑重。
“昔日伯夷叔齐不愿食周粟饿死在首阳山下是他们不知道周朝的仁厚。就如现在外省不知情的人一般。这一次大乱能找出不少心怀不轨的人也能促成许多人心怀不满。殿下施仁厚正是时候。”
太子眸子寒了寒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家长姐嫁在文章侯府文章侯府是福王最近的亲戚你知不知道?”
“知道。”
“你是想为福王说话吗?”太子冷笑伴随而来的还有房中骤然冷却下来。宝珠不抬头也就能知道太子殿下对自己的话不高兴。
扪心自问再自问这是应该说的话吗?应该说!
既然应该说宝珠大着胆子侃侃而谈:“朝政不是我应该问的我只是把外省眼见的事情陈情于殿下。普通布衣们想的不多衣食饱暖就是他们的全部。福王有罪以我来看当不得任何再求情。但与福王相来往的人未必就是二心。殿下有罪者当诛无罪者当加勉。我大胆进言有不当之处请殿下责罚。”
太子殿下皱眉。
眼角斜一下宝珠斜一下案几上她带回来的东西。
布衣们想的不多衣食饱暖就是他们的全部?
这话是真的吗?
太子久居京中让福王气得已经把外面的人全看成混蛋。
他的幕僚们成天商议的是防范这里又出乱那里又潜伏着人星星之火无处不可以燎原。像宝珠这样的话太子也听到过但只有这一会儿他听得很用心。
如果她说的对跟随福王的人受蒙蔽的多。
事实上也是受蒙蔽的多。但殿下让伤透心拒绝去信。
一件事情一句话有人反复的在说慢慢的就能接受。坏的事情尚且是这样只不过听话的人有正确理念就不受影响。何况是好的话?
太子沉默不语眉头紧的跟上了锁又找不到钥匙似的解不开。好半天让宝珠起身:“天晚了去吧。”
…
半晌太子向案几上叩手指注视袁训写来的信。喃喃低语:“是真的死了还是假的死了呢?”
…
月夜深浓京里明月朗朗山里雾气迷蒙。袁训抹把盔甲:“又湿了要不是怕湿气里不能睡生把火明天再赶路。”
雾中有狼嗥声出来。
陈留郡王在他身边骂道:“娘的要是白天我们这么多人还真不怕杀群狼。”
萧观在他们后面视线不清心情烦躁又小王爷身先士卒成习惯为保护他让他走在中间从进山后就闹别扭到现在接话就骂:“废话多!白天你也能去杀我们不赶路了!”
“哼哧”褚大发出一声。
萧观怪声怒道:“大个儿的!我说话你哼什么!”褚大睁圆眼睛:“我伤风了昨天您不就知道!”
“你的事我不记!离我远点儿!不怕你过给我也怕你失心疯过给我。”
褚大往旁边站站低声道:“我不看着又要乱说话。”
萧观忍气吞声:“我往后站站我远着你行不行!”
“嘘!别说话!”
在最前面的尚栋把话传过来一个一个传到后面小王爷觉得自己又憋闷一回。让走就走让闭嘴就闭嘴我是小!王!爷!
但在这里不值钱小王爷老实闭嘴。
轻轻的有什么波动离得像远又像很近。尚栋和连渊一起跳起来:“水找到水潭!”话到众人耳中袁训畅快地笑了陈留郡王本想绷住但也轻快的笑出了声。
龙家兄弟越过人往前面去:“到了吗?”
萧观正没好气他水性不如尚栋好探路这事情装孙子似的乖乖听话他怎么忍得下去?要是小倌儿这般神气大倌儿还能忍。
这不是小倌儿的人小王爷一个也不忍。
正要骂寻了一个月总算找到。盔甲让龙怀城挤了一下。萧观旋风般回手臂把龙怀城一把按到地上铜铃眼瞪出来:“混抢什么!你们旱鸭子长大装什么好水性!”
袁训恰好在叫:“哥哥们!”龙怀城对小王爷嘻嘻雾中白牙特别晃眼像是炫耀的金字招牌萧观放开他骂骂咧咧:“都要过去抢什么抢。”走到一旁鼓着腮帮子继续生气。
又记不住对于这里地势复杂太子党们怎么过去犯嘀咕斜眼去看。
尚栋正叫他:“有请小王爷。”萧观乐了你们把我藏在人堆里总算有我要的时候。昂首挺胸过去手中双锤舞得旋风也似:“要我怎么打鱼?”
一块羊皮抛过来:“吹羊!”
“这你随便找个人就能干啊!”萧观委屈莫明吹羊皮筏这事用不着我你大材小用你杀鸡用牛刀你……
尚栋无所谓:“你不吹有的是吹你闲着天天寻我们骂不如口气喷这里面你也不恼我们也不气。”坏笑:“不吹还我。反正这一回你是无风无险不出力气等回营功劳往脑袋上一挂就得。不出力算了!”
摇着手中另一块羊皮:“大个儿的你嗓门可比小王爷气不比他差你来吹!”
萧观愤然恨恨收起双锤抱住羊皮吹起来。一口一个呼呼不停等停下来数数还就他吹得最好。
总是伤气树根上坐着作息。见袁训和龙家兄弟取下弓箭对着水里比划着。雾气在这里稍散可以见到水不见头不知道有多远。
萧观幸灾乐祸:“还打算射鱼是怎么着?”抱起手臂跷起腿叫一声王千金:“准备喝鱼汤人要是掉进去还能喝人汤!”
尚栋正做下水准备也不和他生气。就裸露在外的脖子上搓把泥出来就没好好洗澡一揉就得在手里端详:“我这人汤味道地道。地…道。”
“噗!”陈留郡王大笑出来。本来别人不敢笑怕招惹小王爷。这下子全笑出来。话从前传到后笑也从前传到后直到尚栋要下水还没有笑完水面上也随声波荡起涟漪。
有鱼浮上水面鱼嘴里满是尖利白牙。
萧观冲过去看新奇:“我吃过海鱼有这样的这水里也有?”尚栋又泛坏:“所以不能让你前阵怕它们要报仇。”
“我吃的也不是它亲戚祖宗。”萧观悻悻然重回去坐下也泛坏:“你们下水里出不来叫一声我救你们。至少骨头还能捞出来。”
尚栋撇嘴要回让连渊推一把:“走了!”小尚将军去了盔甲只着单衣对小王爷蹶蹶屁股算回答。
萧观冷笑把鼻子掩住不放也是难闻的。
吹的羊皮不少组成五个皮筏下去尚栋连渊同他们的家将们挑出来的总共十个人每筏上两个下到水中。
牙齿尖利的鱼跟在筏子旁边可能是头一回见还没有下嘴的意思簇拥般跟着。
袁训等人张弓以待。
萧观不住冷笑看看你们又有什么花招!
见皮筏出去有一箭之地萧观冷笑下去一半。这射程对寻常弓箭没奈何但袁训和龙家兄弟不在话下。
刺激劲儿上来小王爷聚精会神。
划水声哗哗轻响又出去一段距离“呼!”水中有什么要出来先是很多气泡冒出再就大大小小漩涡出来汇成一个大漩涡时这是夜里也可见黑乎乎的阴影浮出。
小王爷心提到嗓子眼里惊呼道:“小心水里!”
“哗啦!”一堆半个身子长的大鱼冒出来还不是一条。跃出水面对着筏上尚栋等人就咬。
“小袁!”
尚栋连渊大喝一声十个人全部弃了皮筏往鱼出来的反方向奋力一跳没几下子游出去很远。
萧观目瞪口呆:“哎水里有鱼要吃你们!”
眼角边黑影子一闪“嗖嗖嗖!”
袁训和龙家兄弟一起举弓再就火光出来。前面一批箭矢上挂着黑色的东西有硫磺味道出来萧观又是一惊:“火药!”
后面的箭上是点燃的火!
火箭后发也和先发的箭相同而碰上。恰好在火药遇上鱼时火到了。
水光冲起老高爆炸声碎鱼肉溅得到处都是。小王爷和陈留郡王等人担心往水边去看让喷得满身全是陈留郡王哭笑不得往后站几步觉得身上有动静低头看一个大鱼头那牙还尖张着同一段鱼肠子挂在他腰带上。
取下来要扔天豹接过:“鱼头汤别浪费。”陈留郡王把他往前面推一把:“往前面还有火烧鱼肉。”
水柱继续喷涌天豹也喷一头一脸心花怒放退后对褚大道:“我家将军这主意你能想出来不?”
褚大也翘拇指:“想不出来!”顺手从天豹头上摘下一块鱼肉咧嘴一笑:“生的其实也能吃。”
水中连渊尚栋等人躲过爆炸奋力的往回游。萧观把才生过气忘记高举铜锤大叫:“快点儿再快!连渊你这笨蛋后面有鱼吃你”
连渊脚上还有靴子回身一脚蹬开继续前游。
袁训叫萧观:“干活去!”萧观兴头上来解头盔解盔甲:“就这么简单我也会游我也能去。”
“那边!”袁训努嘴儿。
萧观看过去见余下的士兵们正在砍木头有爆炸声掩饰不容易听出来。还有两队人负责巡逻守卫。
深一脚浅一脚走过去萧观又开始抱怨:“眼睛尖!我的锤砸树力气最足。这可是我爹为我精心铸造的砸树亏你想得出来!”
脸上没好气步子很是敏捷。
边砸树边看水中动静。见连渊等人上了岸有的让鱼咬了出血但没有大伤萧观松口气。重新骂骂咧咧:“喂鱼的主意我也会早说啊我也想得出来。”
又可惜他吹的羊皮:“败家玩意儿让我吹你们就丢水里。”尚栋等人没听到他说话也招呼着人:“拉。”
皮筏下面皆有绳子又拉回来。
小王爷乖乖闭嘴。
出来的鱼多炸死的鱼不少。到天明的时候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小鱼几人高的水蛇卷往一条鱼较上劲袁训等人坐水边上喝着煮好的鱼汤看热闹。
把个鱼骨头往水里抛尚栋笑着说:“鱼儿乖乖好好吃你们的没吃饱的也别急老爷们继续喂你们保证你们大多吃得饱饱的也就不来管老爷们过去。”
鱼骨头上肉也没有他啃得太干净丢下去浮在水面上鱼儿也不吃。
上午时袁训和龙家兄弟上了皮筏尚栋等人在前面开道他们在后面准备营救。龙二看水中到处是鱼在撕咬全身都发麻:“这要是吃我的肉我想还没这鱼厉害能反咬几口。”
龙三蹲下身子把筏旁漂浮的鱼段抛得远远的:“吃吧别来管我们就行。”
到晚上又炸一回再次全军鱼汤烤鱼吃得足足。如是这样几回到第二天下午木筏也扎出来一共三个站得上去几万人可以想像跟个小宅院似的大。
这里水面宽阔两边山壁离得远也划得下。
萧观又向两个跟班嘀咕:“尚栋这主意有什么巧!全是把小东西弄大!”白不是抱着鱼肉嘿嘿:“这炸鱼的主意不坏他敢去引鱼有胆量。”
“哼!你倒像着他。”萧观一生气夺过一块鱼肉来塞进嘴里。
大家登筏在水中向前划去。这一带水面相当的远划出半天去两边鱼都撑得不理会。见到前面又有凶险出来依前法子再炸一回。
夏直在郡王面前献殷勤:“这粮草都不用愁捞一块就是吃的。”向水中捡只虾也不小有手掌大淡水虾长这么大也是成精的那种递过去:“我给您烤烤去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陈留郡王但笑不语心想这不靠谱的主意一个又一个。从打石头城开始那放大的云梯。板凳城郡王没有去听他们回来吹牛皮大风筝是退路。虽然没真的带人出来这主意也足够瞧的。
这一回又炸上鱼真有你们的。
水面遇窄的地方三个木筏还能分散开到宽阔地方重新再连。行上一天风又助势见岸边出来大家叫声苦。
乱石嶙峋尖峰到处。尚栋叹气:“这路离我们要去的地方还得半个月才到这路可怎么走!”陈留郡王却夸奖道:“我们一天水上走了好些天的路小将军们这一次你们又成名!”
太子党们并不因此满意四下里乱看:“不信就没有好路走。”
连渊道:“天无绝人之路这世上本没有绝路是自己没找出来。”龙氏兄弟也自命不凡过但对上他们就憨笑不止脑子混沌拿不出好主意。
心里先怯怯的有好主意也出不来。
见连渊手一指峭壁上树几大株挤在一处连渊道:“看着就可疑!小袁射下来看看后面是什么!”
龙家兄弟赶紧买好手中弓箭本久握着怕有凶险还是他们弓箭更远更快连渊话音落几枝子箭就上去牢牢扎在树身上。
树晃动几下往下就摔。
通!
小王爷正寻路冷不防这里水面窄让砸满面的水。气得正要骂见太子党们受连渊启发:“不信这两边没有路上去看看!”
解开几个木筏滑到两边借住飞抓跟猿猴似的上了峭壁。
小王爷张大嘴忽然怒了:“这是欺负我怎么不叫上我!”
陈留郡王面有欣赏向袁训道:“太子殿下用人放眼天下无人能敌。”
龙家兄弟则往后仰往后仰冷不防一声大笑出来龙六龙七龙八后仰太过齐齐摔进水里。
七手八脚捞上来看大笑的来源是尚栋手指一处大跳大叫:“下来不用上了在这里就在眼前面。”
乱石中间有个洞口黑黝黝的。
陈留郡王赞叹:“好!”这群年青人太了不得个个是人物。
见尚栋等不及木筏靠岸跳下水游过去没等别人喊小心出溜人进去了。
片刻回声出来。
“快来啊有好东西哈哈哈…狐狸尾巴在这里呢!”
小王爷郡王袁训均眼睛一亮下饺子似的扑通扑通扑通三个人也跳下水也等不及的过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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