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对着城门睁大眼睛不敢相信有这么多的人来送她。六月的天气蝉鸣得人毫无感觉远处庄稼金黄色上方天空却碧沉如洗带出几丝乌云清晰可见。
这天气随时可以下暴雨没有雨时又热得狗在道边儿呼呼喘气。官道上还算好长亭附近浓荫密布风从远方来得凉爽。
但这不代表一堆女眷们围在一起她们不觉得热。
真的是人太多了。
男人们三三两两的散开着把阴凉地方给女眷们让出来。而女眷们是习惯扎堆安老太太带着她的亲戚们一堆又簇拥着袁夫人;文章侯府的女眷们一堆簇拥着她们的老太太。常府上女眷们一堆又有玉珠和掌珠嚷着热带着丫头单独在柳树下。
长长的车队在官道上候着和女眷们一起在等宫里叩辞的人。
辅国公、陈留郡王夫妻、让圣旨点名的韩世拓大早上就结伴儿的去宫里叩头去了好在宝珠不用去她是从容的让送出来。到了城外才惊讶万分南安侯府的亲戚们一家不少早候在城外不用说是老祖母通的信。
安老太太正在得意:“快把宝珠打发走我和亲家太太要出城赏荷花呢。”文章侯府的老孙氏瞅着她不是滋味儿想自己小姑子为了这老太太生了一辈子气背地里骂她没有男孙你看人家有好孙女儿这养老半点儿不愁。
看她得瑟的:“宝珠走了我和亲家太太就不用再挂念家我们要出去做几天的游玩把京里京外好玩的地方再游一遍。”
听上去像是这宝珠你真碍事儿。其实就是炫耀有个好亲家。
袁夫人和忠勇王府的老王妃轻语慢笑老王妃不知哪里来的兴致她带着小王爷常林出城来送晚辈的行让安老太太取笑她其实贪玩老王妃装着生气转而和袁夫人攀谈夸她是个好婆婆袁夫人从来谦虚微笑把话题挪到媳妇身上:“亏得宝珠她肯去大老远儿的难为孩子热天要就上路”
文章侯的太太们就一肚皮闷气这天气可以热死狗走道儿人喝点凉井水又可以病得起不来。这宝珠你就没点儿主见?你就没点儿意见?你就任由婆婆打发你去黄沙里侍候丈夫?
风沙四起一直就是边城的代名词。
见没有热闹争执吵架可以看四太太脸儿扭着更生气。这宝珠你要折福的你小人儿家受这么多人的送你小心半路跛脚走不得。
阮梁明董仲现钟家留京的三兄弟……凡是表兄们尽皆到来。袁训是他们中间不弱的一个人制造出御史不做要将军的故事亲戚们有说袁训犯呆的但又都佩服他弃官而走的勇气。袁训没让他们送兄弟们才在家里遗憾当晚安家送信说宝珠又要走了这就正好弥补没送成未来将军的烦恼大家问了日子相约着来送宝珠。
长亭自古话题多没有多柳也多诗。亭子的阴影里阮家小二正要做诗。他让家人挑着诗担子出来恰好把送表姐的路菜也能带上。过来就纠集人分发纸笔要作几首千古绝唱的道别诗出来然后作什么用呢给四表姐带走糊窗户。
他还欣然得意:“让蛮夷看看我京中的雅致我们诗是一做一窗户的他们能吗?”
此时小二叼着笔大发江郎才尽之叹:“我不能了这第七首诗再也出不来”小二到哪里哪里有笑声。做不过他的人都跑去调侃阮梁明把他尽情的骂着来解气。
韩府二太太就忿忿了。
今天是送行又不是诗文会?
今天是送人去吹黄沙又不是胭脂会?
看你们都乐着为什么?
这是送行呢都赶快哭去吧。
这时候城门里马蹄声过来所有人精神都一振:“来了。”见深暗绿色城门洞里最先出来一个人这个人相貌威严又目光炯炯穿一件一品大花官服腰间束着白玉带这是辅国公才是。
没有见过辅国公的人也知道辅国公府是武将世家到了这一代才改成文职。见他容貌中还带出祖辈的严厉都打心里暗道名不虚传这气势上先就和别人不同。
在辅国公后面出来的是三十出头的男子。他面如冠玉眉梢眼角天生带着风流倜傥模样但眸中犀利似把带血刀直切到人心头杀气把他的斯文容貌掩盖得点滴全无。
他的打扮比辅国公还要招人眼目显眼的人一看就认出来这是陈留郡王。他着的是郡王的冠服神采弈弈生辉又无端的咄咄逼人。
一多半儿的女眷们都低下头由礼仪上不能直视他由胆量上更不敢认真的打量他。没低下头的女眷们就去看后面出来的人一共五匹马最前面的是父子两人文章侯满面笑容携着儿子出城二老爷兄弟三人跟在后面。
老太太孙氏忙迎上来在儿子还没有下马就问:“皇上怎么说?”文章侯笑容可掬下马躬身道:“皇上说好”只这一个字就足够孙氏喜欢。而文章侯又道:“世拓把叔叔们的心意转呈皇上说让三弟下个月去说我们府上还在孝期一下子走两个像是不体谅。”
老太太欢天喜地这下子府中两个男丁都有了出路不用再与“丁忧”结怨仇。孙氏喜欢地道:“孙媳妇呢请过来让我好好的喜欢喜欢她”掌珠幽幽的站在不远处树下幽幽的望着韩世拓。
她从没有想过他走。
如今是圣命难违。
城门里又一样子招眼的出来。一辆香车驶出来青顶子上抹金铜珠顶四角又有金铜飞凤垂银香圆宝盖并且有彩结车上绘的又有翟文日头底下红融溢艳光气散发。看的女眷们都有垂涎哪辈子能坐上这样的车?
这是郡王妃的车。
除了忠勇老王妃以外在场别的人都行下礼去。
而陈留郡王妃从来谨慎见到忠勇王府的车驾在虽然不是官制车辆也不敢逾越。这就下车丫头扶着冉冉走来。
她按品大妆服色鲜明一举一动成了女眷们的焦点。见这位年青的贵夫人不过二十来岁乌发如云秀眉婵婵美得如轻云遮月让人看一眼再想再看一眼欲罢不能。
见这美人儿和忠勇老王妃满面春风见过礼转向袁夫人就轻咬朱唇泪水儿盈盈出来。女眷们都知道这场送别的*就要到来她们由不得的安静下来。
女眷们一安静男人们也随着安静。
郡王妃扑到袁夫人怀里哀哀地痛哭起来:“母亲什么时候才能再和你见面呜……。”袁夫人抱住她女儿还没有走这就悠悠地起了思念。思念让她的面容更精致秀美让看的人都眸子猛一清亮都暗暗浮出一句话。
可怜她白了头……。
要不是白头发她将压过她的女儿成为场中最美貌的那个人。
二太太到此才有点儿把掌珠放在眼中。果然这王妃和母亲是真的情深看她抱着母亲难分难舍这母女二字可不是平白就说的两个空字。
袁夫人安慰着郡王妃再招手让宝珠过来。指住宝珠后对郡王妃郑重的交待:“照顾好宝珠才是。”她情真意切的都能看得出来没有半点儿虚假。
宝珠就便儿对郡王妃拜了三拜:“有劳姐姐路上照应。”郡王妃擦拭泪水还了半礼。孩子们上来道别外祖母袁夫人抚摸这个再拉起那个的手舍不得的心情这才来到面上袁夫人恋恋不舍地抱着念姐儿:“孩子们啊外祖母真的是舍不得你们啊。”
念姐儿奶声奶气地道:“外祖母放心我的果子会分给舅母吃的。”
小小的稚气嗓音听得安老太太兴高采烈看看宝珠去了一定不会受亏待的。放下心的她握住梅英的手眉也开是眼也笑:“梅英啊你就要去逛边城了诗上写大漠孤烟直大漠沙如雪明月关山悠将军带吴钩这景致我都没见过你就可以细细的赏玩”
梅英跪下来把老太太的手放在额头上久久的不肯丢开。老太太又和孔青说话。孔青是老太太的陪嫁他的年纪也不小了但习武的人腰板挺直眼神儿明亮又新娶年青的梅英夫妻和美孔青看上去还只有四十岁模样。
“孔管家当年父亲把你交给我你跟了我一辈子没少操劳。现在我把你给四姑奶奶四姑奶奶爱敬你说你侍候我一辈子让我把这个给你。”老太太把齐氏的几张纸头递给孔青。孔青接过来一看就扑通跪下又叫:“梅英快来谢谢老太太的大恩大德她把卖身契赏了下来。”
梅英早就是跪下的就膝行挪步到丈夫肩下全然不管黄土地染脏她的新衣裳。
她也为了给四姑奶奶装面子带的全是新衣裳穿的也是新衣裳老太太又找出自己年青的给她主仆也都想到这要去的是郡王府不能四姑奶奶丢人才是。
此时新衣裳染脏梅英就没有去想。她只是想尽她的努力去感谢这位把自己带大的老太太。
安老太太笑呵呵:“以后你们就是四姑奶奶雇的人了跟着她上路吧。”就带着孔青夫妻去找宝珠这一找老太太就更喜欢了她放悄嗓音对身边人道:“别说话。”让别人都不要打扰宝珠她就更笑得合不拢嘴。
宝珠扑在袁夫人怀里紧紧的抱住她。
袁夫人笑吟吟的抚着宝珠肩头学着老太太口吻:“上路吧把你打发走了我和老太太还要出门玩呢。”
“母亲就此道别”宝珠就后退一步拜了几拜。再寻着祖母过来同样的扑到安老太太怀里就要哽咽。老太太也拍着她:“不许哭你看今儿送你都多欢喜啊。”安老太太就很喜欢在她心里再也没有比打发孙女儿寻丈夫更好的事情更让她乐得不行的事情。
宝珠就笑也拜了祖母几拜说一声:“祖母珍重身体宝珠去也”高处有一个声音笑嘻嘻:“还有我呢你不同我告别吗?”
“殿下!”不知是谁呼上一声大家全跪下来。
太子殿下不知何时到来他牵着马缓步而行马上坐着瑞庆殿下面容隐在面纱中但穿着她公主的常服隔着面纱也能看到小殿下笑得眉眼儿开花。
“果然送你是喜欢的”瑞庆小殿下似在邀功又似在解释:“我请哥哥送我来不然我一个人可来不了。”
太子一只手扯着马缰一只手扶着马上的妹妹光看他的神色极是淡淡:“啊我来看你收拾得如何?”
这兄妹二人一人一句的问话看似平淡但因他们独特的身份在场中人心中掀起狂涛巨澜。南安侯迅速想到他的猜测安老太太亦是同样心情;阮梁明想这是单独给袁训的厚待;董仲现想谁都比不上小袁;忠勇老王妃想到京中传言说宫中更看重陈留郡王又有人说项城郡王妃为此气哭了两、三回;韩二老爷认为这是对辅国公的待遇才是;四老爷则发现新动向这仗有得打了兵部的那些人又可以大发财殿下这是来送陈留郡王但不好明着表示就拿袁家的女眷来说事儿。
四老爷想我可怎么能掺和一脚呢
种种心思中宝珠的回话就更受关注。
宝珠笑语殷殷:“多谢殿下赏赐该带的都带着呢。”她不卑又不亢。对着熟悉的两位殿下宝珠的受宠若惊表达不到方方面面。
太子漫不经心:“放着郡王府和国公府在缺什么能不给吗?”寻常的话到了太子嘴里就成了吩咐辅国公和陈留郡王忙道:“是自家亲戚自然是照应的。”太子微微一笑语带双关地道:“就是这话自家亲戚可不是一般的人。”
辅国公、陈留郡王夫妻都笑了一笑再次叩了个头。
他们在这里打机锋瑞庆小殿下着了急小脚在马鞍上踢哒两下太子想了起来把妹妹抱下马。
“给你!”小殿下一下马就对宝珠伸出手。
太子在这时候在跪着的人中穿行越过跪得离他近的女眷弯腰把袁夫人扶起。再看了看扶起忠勇老王妃和安老太太两个上年纪的人。余下的人包括年长的孙氏都没有得到殿下的这一眷顾太子随意说声平身就算完事。
风姿绰约的袁夫人再一次成为众人的焦点。
起来的人都因殿下们在而垂着眼敛但都能看到太子又回到袁夫人身边和她闲闲状说笑:“不知几天能到?”袁夫人就笑唤女儿:“殿下问你几天能到?”郡王妃抬眼对太子笑盈盈看去这可是她的亲表哥郡王妃陪笑:“如果路上好走的话我们和男人们不一样总要两个月能到家。”
袁夫人往京里来时是走过的她也摇头:“这就要走到秋天了”太子才笑了一声郡王妃对母亲嘟嘴:“路不好走到冬天也有可能。都说了我回来一趟不容易偏又打发早走。”她对太子委屈地看看道:“要是紧赶慢赶的弟妹也见不到弟弟可别怪我。”
太子殿下哈哈笑了一声语气轻松的接着话:“可不就是为了他。”袁训从安家定亲回来头一个见的就是殿下。殿下关心备至:“那宝珠怎么个好法儿?”表弟去见到以后就定下亲事这可就把一堆王府的姑娘都比下去。
袁训回说:“好!”
这场景仿佛还在昨天。
太子就安慰表妹:“过上一年你再回来看看就是。”郡王妃大喜对着殿下就拜下去:“多谢殿下不瞒殿下说有时候我也想母亲而这一次我回去了总是思念长辈们的。”殿下莞尔:“你说得是你也应该思念长辈长辈可是想了你十几年。”
郡王妃会意嫣然。
别人听不懂他们的话就偷偷的去看小殿下和宝珠。
小殿下双手托着一把短剑短剑有尺许长上面镶着无数宝石金碧辉煌雕花烁彩。小殿下再次清晰地道:“给你!”
她个子不高又已经命宝珠起来就把手往上再捧一捧。
宝珠不敢当着人居高临下对殿下就半弯身子站着面上不能控制浮出的是疼爱。这把看着就不是凡品的剑是公主给她的坏蛋哥哥的。这么可爱的小表妹宝珠恭敬不起来。
“我昨儿才到的手锋利着呢。”瑞庆殿下笑眯眯。
宝珠不再犹豫跪下接过短剑心里太喜欢了对着小殿下挤了挤眼眸。瑞庆殿下大喜这说明宝珠嫂嫂懂瑞庆的意思她喜欢的也对宝珠挤了挤眼隔着面纱宝珠也能看得清楚宝珠轻轻一笑瑞庆殿下又笑嘻嘻:“一路顺风去了给我送好玩的东西回来。”
宝珠抿着嘴儿笑应下因为有长辈在场又把短剑送给她们传看一遍交给红花捧着。红花就洋洋得意起来。
时辰这就到半上午袁夫人见殿下都不再言语就命女儿和宝珠:“上车赶路去吧早走早到家。”
郡王妃和宝珠还没有拉着她哭泣一个人闪过来抢先握住袁夫人的手风把他的胡子吹得飘动起来胡子上挂着水珠辅国公老泪纵横。
南安侯差点儿笑出来走上来劝道:“国公您这出息可是不大”辅国公硬邦邦还他:“你又比我能强到哪里!”在任上年年的寄银子又为了你家姑奶奶告老回的京我不说你你也别来说我。
南安侯碰了一鼻子灰站在旁边不停的摸鼻子。
太子殿下看着辅国公都好笑时辅国公松开妹妹就在他面前跪下。太子才笑问:“国公还有什么说的?”
“殿下我这一回去就离得山高水远我家妹妹就拜托给殿下了。”
这话不用说又让人听得一头雾水国公你家妹妹怎么能托给殿下?又走上来郡王妃和宝珠姑嫂也在太子殿下面前跪下同声道:“多多拜托殿下。”
陈留郡王也跪了下来。
不管别人的满头雾水太子殿下是朗朗而笑:“这是自然你们只管放心而去只管交给我。”瑞庆小殿下瞪直眼睛怎么没有人拜托我呢?
瑞庆难道不出力?
你们真是没眼光啊。
辅国公等人起身后场面一下子热烈起来。掌珠扑上来抱住宝珠在她耳边道:“我不想你走也不想他走呀”
“我知道”宝珠用力的抱抱她。这一抱把别人情绪全调动玉珠也尖叫着过来:“宝珠记得写信回来”邵氏张氏一边一个拉起宝珠的手:“我的儿路上听郡王妃的话在外面凡事儿自己忍着”安老太太嫌她们说得不中听就催宝珠:“上车去。”
韩世拓拜别祖母拜别父母拜别叔婶们和他最不对的二太太和四太太也掉了泪水此情此景催人泪下才是。韩世拓最后对掌珠看了看什么也没有说带着马对陈留郡王走过去。
宝珠上车郡王妃上车辅国公上马陈留郡王上马。大家招手话别小二从人堆里蹦出来:“四表姐我做的诗记得让袁兄和了寄给我”宝珠在车里用帕子摇着回话红花惊吓状:“还要和吗?”敢情不是白送过来的。
“殿下就此别过!”辅国公头一个打马如飞带着他的随从往车队前面去。陈留郡王握起马鞭子再对准备一同出发的韩世拓道:“韩世子你跟着王妃车驾走。”韩世拓傻了眼我不跟着你我的前程可怎么办呢?
陈留郡王意味深长的一笑不等韩世拓有所领会就板起脸:“世子从今天起你要听我的了我命你护送王妃车驾随后跟来。”韩世拓没有办法只能带马退出这一行人因为心里犯糊涂在宝珠车旁还闷闷不乐。
众人目送下最后走的是长长车队先开始缓缓的再就快起来直到消失在袁夫人和安老太太的视线之中。
宝珠到此踏上新的道路开始她往边城去的新日子。
……
六月下旬的一天袁训赶到黄河渡口。两岸郁郁青青的密林像无数暴风雨天掀起的巨浪狂波嘶吼着从黑青岩石上扑面来。
峭壁平平如一刀削就黄混的水面在这里拐弯发出的声响像大战时狂飚。
再往远处看漫无边际的黄土山夹在满眼绿色中还是黄色居多。这里是黄土广泛覆盖的山地高原袁训曾见过面如菜色的平民几年没洗过脸的花季少女。
他唏嘘中一轮红日又大又圆把黄土山染得通红一片再一个跳跃出了河谷把光芒洒下时也照亮水面上数队行船。
这里是逆水往上船工号子在此时吼起:“哟哟哟儿哟……。”袁训露出笑容这就是他生长的地方离他出生地虽然还有路程但故乡气息直沁心里。
“袁兄”在他身后出来两匹马左边的人浓眉大眼带着武将气势唤他道:“你怎么不走了?”为难地对拉船的纤夫看看:“难道我们要坐船?我看他们走得艰难劲儿还不如我们自己爬这山。”这是袁训在路上驿站遇到的同伴叫蒋德。
袁训含笑注视滚滚河水道:“不我们自己走过了这座山再拐个弯儿就是一条官道直通驿站到了那里就是我们的最后一站至于再把我们往哪里赶得听他们的了。”
在他身后右边还有一个人天生红脸儿直鼻阔嘴这也是袁训新结识的同伴偏偏又姓关又用的是大刀叫关安。
关安就催促:“那还看什么我们赶紧的走吧。早到早吃饭有澡洗没有?这河水乌得像仙女儿洗掉一身泥没什么可看的。”
袁训和蒋德哈哈大笑袁训打马行在前面他早自夸他认得路蒋德和关安就跟着他走果然路上没走过错路由一个驿站到另一个驿站走得飞快。
三个人在下午翻过这座山当天晚上赶到最后一个驿站。在这个驿站里登记名姓歇了一晚有人过来告诉他们说梁山王驻军在大同府三个人起个大早花了三天时间赶到大同府。
路上遇到的同行人越来越多凡是背着弓箭和刀剑的人问上一问差不多都是。有少年有青年还有两个中年人自称武林一脉也想凭功夫挣个功名。
大家结伴而行赶到大同府外时已经是五、六十人在同行。一堆人七嘴八舌的问路能把路人都问糊涂。但在晚饭前还是赶到大同府专门安置从军的衙门口儿乱乱哄哄下马寻拴马桩又差点儿和人打起来忙了顿饭功夫总算能进去用饭。
这里是一个大空院子此时挤满了人。大锅大灶饭开得早怕吃得人多吃到半夜里去。蒋德关安各端着一碗汤手心里又扣上两个大馒头和袁训站在一起关安就骂:“我们是牛马羊喂草料吗?这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蒋德在路上报过家世他爹是当地一武官蒋德自称丫头婆子围着长大当地二世祖他第一。他对这里更不习惯接着关安也骂:“我爹点兵的时候也没这么亏待过人。”
在他们两个的骂声中袁训心不在蔫的抬起眼睛往远处看。见亭台楼阁隐在绿树中红日就要西下红得直通人心。从他站的地方上来看视线只有一小角儿想家的人都可以当作还在京里可袁训知道那树木后的天空地面是真正的辽阔是难比难描的宽广。
袁训嘴角边不知不觉逸出微笑在心里对自己道我又回来了……。
谁能挡得住我回来呢?
“小袁你魂哪去了?”蒋德捶他。袁训身子一歪把碗汤对着蒋德就斜过去笑骂:“看你吃饭的手要弄脏我衣裳!”
蒋德避开嘿嘿:“又不是你老婆做的有什么可惜的。脏了哥哥我赔你!”袁训要啐:“就是我老婆做的把你脏手拿开点儿”
他不说还好说过关安饭也不吃了把碗放地上大嘴一撇过来就看:“我说你个大好男儿还穿什么绣花衣裳敢情真是你老婆做的哎你老婆手艺好什么时候给大伯做件?”袁训推开他正要再笑骂你是哪门子的大伯见大门让人一推发出沉重的一声十几个人鱼贯而入走在前面的两个人大大咧咧进来就喝问:“袁训到了?姓袁的在哪儿呢!”
他们都穿着正六品校尉衣裳腰间别着刀剑威风凛凛带着不把任何人看在眼中的神气。
蒋德和关安不约而同用自己身子把袁训护在背后。袁训又好气又好笑推他们见这两个人用足了力气却又推不开袁训就改敲他们的背道:“让让!堵住我了!”
“别出声!你看这两个人问话不带好意思不像是寻亲的像是找旧仇的才是。天下叫袁训不止你一个你别出来万一他们认错仇人……”蒋德关安这样回袁训。
两位校尉带来的人散开在大门两边儿像极把门先看住防逃跑而两位校尉耀武扬威满院子转悠着大刺刺对着人脸上看边看边吆喝:“登记名册上写着有啊姓袁的袁训!换了地头儿你就不敢出来吗!”
“腾腾”跳出去四、五个全是少年。
两个校尉冷不防的就往后面一退。少年们出来是好身手校尉们退出去也是好身手就有人喝彩:“好啊!”
袁训一看就笑了这来找的和跳出来的全是熟人。
他先看跳出来的当中一个少年大步向前手指俩校尉鼻子怒道:“王千金白不是换地头儿怎么了换地头儿你们就想欺负人!”一拍胸脯:“你别管小袁在不在有我们在你当他落了单吗?”
听的人就哈哈大笑来从军的大多泼皮有两个山东大汉鼓噪道:“这名字好!”
王千金和白不是气白了脸他们两人的原名叫王前进和白卜在京里让人乱叫就叫成王千金和白不是。
一个成了女人一个就成了什么也不是。
这两个人是梁山小王爷的得力臂膀打架拳头够硬挨打身子骨儿也够硬。而跳出来揭他们老底的人是袁训在京中的太子党人。
走出来的这一个是长陵侯世子的亲表弟他家表哥和梁山小王爷最不对盘这表弟就跟小王爷的人最不对路。
走出的表弟叫沈谓家里也是官他见到梁山小王爷的人过来找袁训不用问不是好意思。沈谓和同行的少年一跳出来攥起拳头冷笑:“在京里你们不过是混混到了这里就想当地头蛇小爷我不答应!”
“呸你算老几!”大门外面有人接话就骂又有几个人大步咚咚地走进来。说话的人他浓眉大眼身子粗壮像株老树。
守这里的兵本来是装不知道管你们谁打谁当兵的就这样不能打人和怕挨打的就别来!他们就看得津津有味心想这些京里的少爷们也好混混也好打吧打吧有热闹看喽。
然后这个人一进来他们就站不住了。大家出列一抖衣甲啪啪行礼:“标下们见过小王爷!”
夕阳正好晚霞红黄淡紫余一丝儿打在这个人面上正是梁山小王爷。
满院肃然就是不认得小王爷的人也应该听说过天下三军归谁管梁山王!
到了这儿小王爷就是太子爷。
梁山小王爷鄙视的瞪住沈谓:“你表哥软蛋不来你小子跑来代他挨打不成?”沈谓对上他不敢不行礼就是在京里他见面也得行礼沈谓就上前跪倒但据理力争:“我们是全心来投军的小王爷您这是公报私仇吗!若是太子殿下知道……。”
有人打断他:“嗯哼!你还没看出来吗?这就是报私仇!”袁训总算把蒋关两个人推开满面笑容缓步走出。
他不得不打断沈谓的话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你提什么太子爷?梁山小王爷性子粗在京里没有一出子呛过太子殿下你还来提醒他发私愤吗?
再说以后是他的兵提太子能当好盾牌?只会让这里的人笑话才是。
袁训走出来对小王爷利落的行个礼落落大方笑道:“袁训见过小王爷袁训在此听从小王爷发落!”
沈谓几个人对他笑了笑小袁你从来不是缩头的人。
梁山小王爷见到袁训脸上先喜动颜色让人看着怎么都不像来寻仇的。但接下来他仰面双手叉腰:“哈哈哈哈哈哈……。我让人见天的瞄着果然是你到了!给我揍他!”
这节奏变得旁边的人一愣梁山小王爷又拍着腰间大笑:“姓袁的如今你还有腰牌没有!京里的大人你不当你跑这儿来?不就是给爷爷我出气的吗!”他眉开眼笑拍着那腰牌:“如今我有哈哈如今是我有腰牌你没有!”
沈谓啼笑皆非表哥说你说话最不靠谱果然你还是个十三愣。
看你这得意劲儿我有腰牌你没有……你小王爷那张酷似你爹的脸——真不好看在这里就是腰牌你拍你那大脸就行了在这儿你一样用不着腰牌。
而王千金和白不是坏笑着一左一右对袁训走过去。
旁边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看他这么年青是京里的大人?”
“有大人不当吃错哪家医生的药往这儿来?”
“小王爷这报私仇可不好”
再看王千金和白不是把袁训围在当中。袁训不慌不忙的先对着沈谓等人摆手:“不要过来!”又对蒋关二人制止的看上一眼把他们也拘在原地不动。这些动作做完袁训再对王千金白不是笑了笑一抬手腕招了招:“来!”
他大模大样的梁山小王爷瞪圆了眼骂:“我呸我呸呸呸呸给我上打到他眼睛里有我!”
“啪啪啪……”
几下脆声一过三个人闪身撞在一起随即倒下两个。
王千金让袁训拧着手臂先摔出去反手又是一掌正切在白不是肩头。王千金扑通摔到墙上溅得黄土飞扬而白不是跪在地上苦着脸痛得就没能起来。
四周喝彩声大作:“好快的手!”
“这位大人功夫还真不错”有人是调侃的叫好。
袁训对梁山小王爷含笑抱拳:“小王爷你还有人没有?”梁山小王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敢在这里挑衅我?”
“您不是要试吗?您要试我可有什么办法呢?”袁训笑容不改。四面有人抽凉气时心想这梁子是打算往大里结吗?沈谓得色上眉头看看我们在京里也好在外面也好几时会丢人呢?
梁山小王爷怪叫一声大手一挥:“给我上!”他带来的人包括前面来的十几个人齐齐应声:“是!”
沈谓等人也一甩大衣裳露出里面一身的短打就要过去。
“慢着!”外面有人喝道:“什么人敢在这里闹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靴声囊囊衣甲声响一排人借着夕阳日色大步进来。他们走得整齐如一不用看盔甲也知道是队训练有素的兵将。
为首的人从衣甲上看是从五品的将军。
他生得脸盘子方方但眼神儿里总有说不出的阴郁眉头上又有说不出的倨傲。走进来看也不看大声就骂:“当这里你们家吗?眼睛都长脚底了吗?都给我放老实不老实的就地打军棍撵回家去……”
他看到袁训面上时——袁训正站场中间脚底下倒着白不是王千金飞得远还在墙根下面进来的人想不先看到他都难。
这将军就面色一震用力又在袁训面上狠看几眼猛然的认了出来面色大变。初变时他想后退就走但及时又想到袁训出现在这里是来投军的才是。
我是将军我不怕你。
他阴森森冷冷一笑:“小弟是你回来了!”
场中一片寂静就是梁山小王爷听他骂着进来本来想朝他发火见到这一幕也觉得有好戏看难得的安静呆在一旁。
袁训对着他也是笑容骤然消失换上的同样是沉下的面容同样的冷冷一字一句地道:“是我!我回来了!”
他不无讽刺:“你吃惊呢还是意外还是你还怕我?”
梁山小王爷对旁边人勾勾手悄声道:“这是谁?”小王爷粗嗓子能放低一回还真不容易。跟他的人附耳道:“辅国公的长子龙怀文。”
小王爷哦了一声辅国公姓龙他的长子是庶生的现在是从五品的武略将军。小王爷还是糊涂再问:“姓袁的和他是什么关系?”
大家都摇头。
小王爷还没有出京时辅国公就进过袁家。奈何小王爷对打架兴趣最浓厚对政事提不起精神此时又没有带幕僚在身边就没有人能告诉他袁训与龙怀文是表兄弟。
龙怀文当众让袁训挖苦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夕阳在他变脸色时悄悄下去四面暗下来在这黑暗中龙怀文才反应过来。
此时他是将军袁训什么也不是。
四周掌起火把火光投射在袁训脚下他身姿挺拔不再是当年小小少年但面上恼恨还和当年一模一样。
龙怀文心中的愤恨也是同样的不减而他还是没看周围还有梁山小王爷在。他认出是袁训后别的就都看不进眼里。他心头一动心想父亲不在家陈留郡王夫妻也不在。此时大好机会一不做二不休把这小子一刀宰了实在是件痛快事情!
他上前一步手指袁训喝了一声:“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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