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乱的人流不见得像真的河流洪水但人在其中随着而走或者是在卷走时摔倒就半摔着让卷走再或者就是让踩脚下面动弹不得这样一般性命都不好说。
宝珠再看时方姨妈已经不见。
而她的心情还在袁训和自己身上余伯南卷走尚且不能担心何况是方姨妈只是知道有这件事就是。
她的心又在余伯南身上转动后为他默然祷告几句心中就升腾起更多的思绪如烟如云似雾似风又有几句悠然心中。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就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症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这是元代徐再思的折桂令名叫春情。
以春情命名的诗词或曲闺阁中是不应该读的。不过宝珠无父无母认字时并不是为看这个的。先开始认字是为以后能看帐本后来有玉珠这个书呆子宝珠是跟着学的然后领略到阅读的兴趣又可以消除闺中寂寞总不能没事儿就搬着针指再就学习做菜就拿认字看书当个调剂。
而这首元曲的书还是来自于玉珠。
玉珠沉醉其中就和宝珠聊上几句宝珠爱词藻优美又好奇相思是什么东西然后一念之下就记在心中。
这首折桂令也的确优雅上口惹人喜爱。
此时相思不打招呼自己出来。
这种还不能称为完全的相思。
相思是指对没见到情人的思念。此时宝珠还在袁训身边。
但宝珠切切实实的相思了在她一直好奇诗词中的缠绵相思时在今天她终于知道什么是相思。
这种咫尺天涯却深受相思之苦的剥离感让宝珠心中大痛。她喜欢上了他而他却不知情这种也叫相思对不对?
她错了她也许错了……
她亲眼见到祖母背井离乡的出嫁一个人苦熬苦守。她就不愿嫁到京中因她没有父母在京中也没有亲戚一旦嫁错了人别说撑腰出气的人没有就是说话诉苦的人也没有。
在这一点上宝珠想的本是对的。
但事态的发展全然不由人做主。打动宝珠心的是袁训的保护他坚实的手臂他宽阔的胸膛还有他此时正微喘的气息没有一处不带给宝珠强壮的力量。
宝珠没有父亲从小打心里渴望且很多时候不得不早早的稳重内心其实也缺失一部分的安全感。
而袁训在此时完全填补宝珠的那点儿缺失感。
相思来时身似浮云心如飞絮。宝珠反复在心中默念她的泪珠儿就越发的滚滚心里就越发的缠绵纠结。
“还哭!”袁训大怒!
他对于后面受挤的压力可以承受但面对宝珠的泪水哒哒竟然生出心疼之感。他双臂撑墙不能为她拭泪;他竭力挺起身子怕一泄气自己都压到宝珠身上就不能松泄。这种不能哄不能动不能分心的时候宝珠没完没了的流泪袁训气不打一处来唯有怒吼。
宝珠就哭得更凶:“你这么凶?”这么凶反而更喜欢了怎么办?
她要的就是能顶天立地保护家人的男人。还要他是中气十足威武强壮的那种。面前的袁训更加的符合。
当然他小生模样威武强壮上还差了一点。但此时给宝珠感觉是相当的威武和强壮。
“哼!”袁训怒哼。
“哧!”宝珠吸吸鼻子。
“真脏!”袁训鄙夷。
宝珠也大怒:“再说我拿你衣裳甩鼻涕。”
“你甩你收拾!”
“轮到我收拾?!”宝珠伤心的不能自己把头深深低下去发上首饰触碰到袁训的胸膛而她此时才看到袁训身前衣裳有破损处。
这是刚才让挤的。
宝珠茫然的悲伤着心头软得如春江水。但春江水还知道流向何处而宝珠的心却无处可收。
症候来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此时长街上花灯依然是明的经由宝珠泪眼而成了半昏。十五的月儿今天本就半明有丝丝云彩遮住。
这是什么症候呀直叫人想依偎着他想近了他不忍离开他。可……明天就要离去!
心上如有无数重石滚木尽数砸下。宝珠最后只会无声的落泪全然不管湿了自己衣裳也有一部分滴到袁训的衣角上。
耳边的哭叫声全朦胧得听不见。宝珠能听到的只有袁训的呼吸声。当呼吸声猛然一远宝珠下意识的抬起面庞见袁训松口气正在整理他的衣裳同时安慰地道:“好了总算过去了。”
宝珠呆呆怔怔让后面的红花叫醒。“姑娘我要出来!”宝珠这才醒过神往前走上一步陡然见到满眼是血。
街上刚才还是热闹繁华处处是欢声笑语的人们。现在则是横七竖八躺着伤者有些呻吟着爬起有些血流不止有些一动不动。
一群带刀衙役们大步过来叹气:“今天可怎么收拾得完!”余大人的轿子也过了来都顾不上看路边活着的还有谁他是气急败坏:“把全城的大夫全找来治伤!快救人!”
他今年的政绩眼看着离飞不远。
一个衙役上来说几句余大人厉声愤怒:“去找快去找!”我的儿子!他没有注意路边背对着他的袁训也没有见到腿软的宝珠。
留下几个衙役清理这里这一行人飞快离开。红花也走出来扶起不敢看伤者的宝珠。宝珠哆嗦着还在问:“他们要不要紧?”不忍心问出死这个字。
袁训瞅着像走路都难面无表情用一只手臂在宝珠腋下一撑单臂把宝珠撑起来另一边是红花很快走出这条街。
一出街口就把宝珠一放:“可以自己走了吧?”
宝珠听听还是那么凶一生气腿一挺直了噔噔走出几步后回身噘起嘴:“汤圆!”
“你还吃得下?”袁训怪问。
“头一回走百病长这么大头一回!”宝珠*回他。
袁训也没有父亲这句话他忽然就理解于心。本来是打算带宝珠对坐小轿的地方现在转个方向淡淡道:“走吧。”
……
豆绿色的旧帘子上面带着洗干净后但还存在的污渍。四方的八仙桌在烛光下泛着油光不知道是伙计没擦干净还是这油擦不干净。
四条长凳旁边站着红花正弯腰拿块抹布没完没了的擦。宝珠在她身后一脸的新奇不时的催促:“我可以坐了吧?”
这是一家酒楼的雅间临街。从楼栏杆处往下看对面有一家热气腾腾的铺子幌子上写着几个大字:“秦记汤圆”。
汤圆店在二道街上没有受挤反而坐满劫后的人和没受过劫的人正在或后怕或认真的谈论刚才那件事。
袁训带宝珠走到这里后汤圆是不错的但宝珠是不能坐在这里。对面是酒楼就要了一个雅间打包三碗汤圆现在袁训手中拎着。
雪白的汤圆皮薄如纸隐约可见汤圆里包着的馅子。一碗里数个乌黑的是芝麻紫红的是果酱黄色的是桂花。
宝珠手扶着碗和袁训对坐。红花也有一碗也快乐的把刚才的事忘掉不少。她要站着吃宝珠让她还是坐下吧红花就缩着肩膀坐在下首认认真真的吃着并不敢抬头好似在表示自己完全不存在。
因为她的主人们正在谈话。
见过满街的血宝珠还吃得下去。是相思把她围住心事反把她包住那满街的血在她心里还是隔出来一层。
她当时虽害怕因不忍就此回家一回家就要离开袁训而夜已深明天袁训就要离开她为多呆上一时赌气般说出汤圆。
本以为自己吃不下但远远见到铺子上蒸腾的热气和里面的人声鼎沸。这街上也有几道精致花灯虽不是最好的但过年气氛一下子回来而宝珠一下子有了胃口。
她被妥当安排在这雅间中更对袁训有所依恋。
看有个这般的哥哥或是有个这般的人样样都好。吃碗汤圆他也肯花上心思不肯让宝珠抛头露面于人前。
对于古代闺阁女抛头露面在人前有时候比死了还让她们不能接受。
现在灯又半昏了往楼外看月又在半明。宝珠手中动着小调羹一个汤圆下肚外面食物说不出的甜美香润宝珠的话就冲口而出:“初一你若肯对我好些我有好些话要告诉你。”
“哦”袁训慢慢吃着汤圆他并不饿不过陪着。
“现在说吧”他道。
“表兄你一表人才”
袁训尖锐的抬眸眼风直插到宝珠心底。大有你再这么说话我可不会干听着。
宝珠就嘟嘴停下手中小调羹。而低头的红花感觉姑娘受窘她是必帮的忙道:“这是真的姑娘背后也说袁表公子一表人才。”
袁训哭笑不得这一对主仆要娶回家还真得好好管教。当主人的不管说什么当丫头的马上跟上。
而目前来看陪嫁丫头是少不了这红花。
宝珠涨红脸:“没有!”谁在背后谈论他。
因有情而更怯。若无情也许就笑得狡猾狡猾的应一声:“是啊你看红花都作证。”
红花傻了眼很弄不懂姑娘意思的她眨巴着眼最后陪个笑脸儿低头再对汤圆。我吃我吃我红花不在这里我在汤圆里。
冷场片刻宝珠话到嘴边怎么会忍慢吞吞再道:“就是冯家姐姐啊冯家表兄还记得吗?有四少有五少有六少”
袁训马上想到那最稚气的六少射箭时跟着自己后面嚷:“我虽不如你那弓给我拉一下”袁训当时怀疑他是否能开。
简直一小不点儿。
“哦。”他淡淡搅搅碗中汤圆。
宝珠马上毛树多高:“你再这么说话我就……”
袁训又犀利的瞅过来宝珠这一回更炸毛话索性全出了来:“冯家姐姐啊一表人才”
袁训轻笑:“哦”
宝珠狠瞪他一眼你就会一个字的打发我!“冯家相中袁表兄要请祖母做媒呢。表兄若再呆些时日总是必成的。”
古代闺阁女也羞于直提亲事二字。也不能提让人说不好。
袁训就逗她明明听懂也问:“什么必成?”
“就是冯家姐姐都生得好又贤淑又可亲”
红花动动头很想再帮上一句。奈何才一抬头就见到两个主人四道眼眸射过来全是一个意思吃你的汤圆!
红花再次吃汤圆对着汤圆眼里只有汤圆心中只想着它。
“哪一个生得好?”袁训笑笑。
“都生得好”宝珠一脸诚恳。
“生得……哦好就好”
“她们全是从小就会念书而且不会在人前夸奖自己”
袁训马上想到玉珠玉珠表妹是个标准书呆子最喜欢和别人谈论诗文。这是古代人的眼中也是件怪事。
就是李清照等的大才虽有几个著名文人诗词来往也是在她成亲后。
“她们呐持家也是一等一的”宝珠很是卖力这种卖力其实为自己投石问路想看看袁训是不是能相中本城女。
万一袁训一不小心相中冯家宝珠却没想这么多。
袁训晒笑:“你怎么知道?”持家你也能知道难道冯家那家是冯家的姑娘们在管。
宝珠瞪起乌溜溜的眼:“我就是知道。”
这样子又可爱上来袁训心头微动想到刚才宝珠身上的香氛那味儿带着处子香还绕在心头看来绕上三天也不会断。
两个人没贴却很近。宝珠能让袁训的气息魅惑袁训也一样闻了个饱。
由想到那处子香就又想到刚才的劫难和宝珠的泪眼儿袁训不想再让宝珠不高兴就不和她吵低头吃了一个汤圆。
对面的那位却还没有住的意思。
“冯姐姐啊”
袁训都想捂耳朵。
“……。是了还有冯家大伯他在京里当官他文采很好你要中举吗?可以去请教他……。”宝珠滔滔不绝把冯家的优势一一尽列间中居然还没有忘记吃汤圆。
冯家大爷袁训是见过一面或是说会过的知道有这个人知道他在哪个部门。他随意想想然后再也受不了宝珠就噎她:“还有吗?”
就这点儿能耐在我眼里又算什么。
“还有冯家姐姐……。”句句不离的是冯家姐姐。
袁训也火了:“她除了又亲切又贤淑还能有些别的吗?”
“还能给你一堆的姨娘享受!”
雅间内寂静无声宝珠泪珠在眼睛里打转转她都说了什么!姨娘享受这些都不是她应该说的这下子好了从此让他看轻估计再也翻不了身。
好吧永世看轻就看轻吧反正早打算好以后再不对他拜年。
红花就尴尬了她把头更低肩头更缩红花不存在红花不在这儿。
红花都知道这样的话不好何况是袁训。
袁训铁青着脸好一会儿才忍下去。见宝珠可怜兮兮的悄悄抹泪水火气这就尽消。
“你不喜欢姨娘?”袁训打开僵局且打算问个明白。
宝珠嗓音儿低低:“不喜欢!”
以宝珠古代闺阁女的身份来说这是件稀奇且会让有些人觉得大不违的事。
夫家的姨娘对女主人来说有如夫家多出来一只猫猫有时候也搔人但还是一只猫。得宠的猫可以比儿子孙子都喜欢但没有人权或人权不多只有猫权。
有些朝代姨娘可以买卖。有些朝代以妾为妻丢官判刑。
当然在丢官判刑的朝代也有宠妾比天大甚至灭妻之人。
但姨娘在古代历史上的整体地位人权缺失。
未出嫁姑娘们的学习中不仅是女红厨艺中馈里也包括管理一切管事丫头等包括人猫。
宝珠能有这么大的愤慨还是与她的经历有关。
在她很小的时候祖母的脸色经常是难看的有时候很严厉有时候很不悦。但小小的孩子没有父母能依偎的长辈只有祖母。
“姑娘老太太不高兴呢千万别再过去了啊”卫氏轻柔的嗓音在小小的宝珠耳边回荡。这种话宝珠小时候听到很多。
宝珠大了以后也认字也看书有些道理能明白就问卫氏:“祖母是我嫡亲的长辈和二婶儿三婶儿不同她们到底是隔房的祖母怎么会不喜欢我?”
追问得多了卫氏苦笑说出:“姑娘您呀您的亲祖母是这府里的姨娘您不信看看您和大姑娘三姑娘长出三个样子来没有半点儿血缘亲的模样。”
从此知道有姨娘且知道姨娘不好不讨祖母喜欢。
心中这些积的多了又问:“为什么姨娘不好?不过是个服侍的人。”祖母为什么不喜欢?祖母连外面铺子一年收多少银都心中事先会有数银钱尚能管好何况是一个侍候的人。
卫氏当时不知是什么心情叹口气:“那是给爷们享受的女人怎么会喜欢?”
从此又知道享受二字。
于是姨娘等于男人的享受但是祖母之流很不喜欢。
安老太太在安老太爷在世时未必就和姨娘置气。她娘家的势大哪个姨娘敢和她过不去。但中年丧夫苦守寡居膝下无亲生子虽有三个孙女儿还要指望她教导养大每每思念亡夫再见到三张旧姨娘的面庞她能有好脸色才怪。
到孙女儿大了各有可爱之处老太太又上了年纪需要考虑养老的人虽还刻薄但心情大不一般这是有的。
宝珠内心这一层的烙印由这件事而来。
她据实而说不喜欢此时还没有想到自己身上。但袁训愣上一愣似乎在想些什么难办的事然后把话题岔开:“还要汤圆吗?我再去买。”
“不了……”宝珠把最后一个吃完取帕子抹嘴又道:“冯……。”
“有人观灯吗?”袁训板起脸。
宝珠乐飞飞:“还能观灯?”她吃得正舒服再去看会儿灯倒真不错好歹这是她头一回出来观灯。
袁训指指外面:“你听。”
外面有人说话嗓门儿还不小。
“余大人今年真晦气不过听说没死人。”
“没死人他的官就保得住。听说余公子也找回来了余公子出的主意说安抚民众城头上有灯还可以去看。不过现在能回家的全回了家谁还敢去看?”
“那我们去看看吧娘的喝了酒压了惊再想想我灯还没有看好”
宝珠又一乐余伯南也回来了方姨妈她现在想不起来。
没一会儿三个人下楼来袁训问过宝珠说不累就慢慢的带着她往城头上去。
“表公子可找到你们。”
没走多远斜次里奔出孔青和几个家人。北风呼呼孔青却满头大汗颇有狼狈之样可见他刚才有多担心。
“老太太已知道在家里急得不行后来大姑娘和三姑娘、钟表公子、阮表公子、董表公子都找到只有袁表公子您和四姑娘找不到老太太已急得在哭”
袁训啊地一声有些歉意:“这是我的不对我忘记让人去说。”他身边也无人可派一个红花年纪小小深夜让她一个人回转也是有危险的。
孔青哪里敢怪她只是庆幸:“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又笑:“表公子您的老家人顺伯他拍着胸脯说四姑娘和您在一起一定没事老太太不信见不到你们就是哭果然顺伯说的对。”
又问:“现在你们哪里去?”
宝珠也大为内疚就道:“我们不观灯了吧去见祖母让她安心。”
这两个人脑子晕晕的都对对方有流连之意又劫后街上走动总是不易等衙役们清理街道又需时间又手边无人可派竟然把老太太没及时想到。
“四姑娘还要观灯?大姑娘三姑娘在城头上呢。”孔青这样道。
安家的姑娘们出门不容易掌珠玉珠都一直处在安全地方让人从容去知会祖母说表兄们在请祖母和母亲放心然后由着年青人的没心没肺作主当然她们各有心事也在其中等人不乱后看看离城头近依然去观灯。
好了伤疤就忘记痛的人大多是年青人。
那宝珠也还去观灯了。
城头上姐妹们重遇掌珠和玉珠都很开心都说吃过汤圆又说表兄们护持得力。宝珠暗想幸亏也吃过汤圆不然岂不成了一年的心病。姐姐们必定会再说吃汤圆的事自己要是没吃还不难过吗?
而护持得力又有谁像刚才的袁表兄那样对自己护持有力呢。
看他衣前破损肉眼可见宝珠犯愁怎么得今天晚上为他作一缝补呢?
灯很好冲淡宝珠的犯愁。四镇八乡有人来支援余大人帮他维持姑娘们在城头又看了一回下来上轿径回家中。
安老太太带着邵氏张氏在二门上倚门相望。姐妹三人这才后悔不应该不早回来。老太太却没怪她们因为当年她也这么干过。
什么叫年青大抵有这样的举动。
姑娘们都算受到惊吓各房接回早早安歇。宝珠的惊心动魄故事来不及讲怕当天晚上说又吓到祖母和两个婶娘。
直到睡下宝珠才一怔重又坐起。卫氏伴着她让她吓得一惊:“姑娘做噩梦?”
“不是。”宝珠再睡下是她想到袁训的那件衣服没有让红花随即取来如果取来当晚缝补熨干明早还能送回。
离别就在明天。宝珠默默流泪一夜无眠。
……。
赶路的人起得早五更天过表公子们起来梳洗老太太那边也打发人来说老太太也起特意起个大早与他们再好好团聚一顿早饭然后打算出城为他们送行。
表公子们回话说不必说进京有日不必劳顿。
他们着装完毕都不出去都盯住袁训。
冬天的天色亮得晚房中还有烛火。红烛下袁训取出一个有年头儿的绣囊空的放在几上。
再当着兄弟们的面解开衣领从内衣之内扯出一个红绳系的玉来。玉很小虽圆润却不是上品之物。图案是雕刻出的一只蝉。
袁训解开红绳把玉蝉取下握在手中轻轻一分玉蝉分为两半。合起来时是一只卧蝉。分开后就成了两只蝉的侧面。
上面还各有孔眼可以穿系。
“真是精巧”阮梁明等人见过袁训贴身有这件东西却没想到还能分开分开后依然完整。
“这是家父手雕”袁训这样道把其中的一半重新系好挂回脖子上另一半装入绣囊中拿在手上往老太太正房去。
钟氏兄弟等人没有八卦的跟去想他和姑祖母必然有话要说就目送他走出门大家对视而笑:“我们的见面礼总算可以送出去。”
老太太见袁训进来并不奇怪。她围着一件皮袄子眯着眼笑看袁训送上玉蝉:“我愿聘宝珠请姑祖母成全。”
房中再无丫头老太太自己收下亲口允以亲事。
宝珠姐妹今天也早早来请安宝珠双眸红润别人都以为她受到惊吓都有体谅。独袁训很想安慰几句或暗示她几句又苦于今天找不到单独相处的时候。
安府随后就进京行程不定是打算开春后路好走即刻成行安老太太就听从表侄孙的话只送到大门以外。
宝珠忽然就稳重了一反年初一的俏皮。
现代的人在心爱的人面前会表现得幽默调皮活泼机灵。古代人在心爱的人面前唯有稳重安宁温柔等。
宝珠似一夜大了好几岁又有些像以前的宝珠。
她本待不哭又怎忍住。姐妹们一一拜别掌珠要阮梁明不要忘记答应进京后带她游玩玉珠让董仲现不要忘记答应的进京后有古书借阅。她们都有了泪宝珠哽咽着拜别袁训时就无人起疑。
花脸猫又出来了袁训还是不能多劝也无有暗示。他扶起宝珠怔上一下把她交到卫氏手中一言不发转身上马。
在马上他再看过来一眼这一眼和宝珠对上这一眼看清宝珠的悲痛袁训才道:“孩子气!不是还进京来的吗?”
“四妹妹我们随后就进京去不要再哭。”掌珠和玉珠各顶着一对红眼睛还来劝宝珠。邵氏张氏都落泪独老太太满面笑容让他们早早上路当晚早些安歇不要宿荒野早寻宿头早早归家。
在这里送别的还有冯家等人。大家见这一行人离去都挥手告别。余伯南等人是送出城余下的人在安府又陪坐片刻冯二奶奶谈及她今年也要进京理由是京中大伯许久不见公公惦念。
这样到下午安老太太才让人叫过宝珠来细细地问她昨天受的什么惊吓宝珠对着祖母一一说完老太太微笑:“可怜见儿的把我孩子吓成这样。给你一个东西压压惊你好生戴着吧。”
取出玉蝉亲手给宝珠系好让她解开衣扣放下内衣之中。
当长辈的这样吩咐宝珠以后一般不会取下。她不明就里以为和祖母以前给东西一样没放心上。
回房去见到桌上有东西原来是表兄们给的。四个人四份礼物合在一起给就看不出给的人只有四个。
有精巧的扇坠子穿宝石的流苏等等。
礼物是不错的但姐妹三个人都在房中怅然。
掌珠对着礼物翻来翻去这哪一件子会是阮表兄给的?真真可恨竟然放在一处送来。
玉珠犯了小性子一个人打着把青纸伞在雪地里走来走去想董家表兄真真无情礼物中竟然半点儿暗示也无有也罢自己作首离别情绪的诗吧也解解自己心怀。
宝珠则垂了半天泪她也把礼物看了半天就更难过。说难过又不能怪上袁训他并不知道自己忽然生出的心事。而自己一直坐井观天没把一表人才的表兄好好打量等到心事已生形势却已太晚。
怎么办怎么办……。
再进京去假如多出个表嫂宝珠想自己又是什么心情?
表公子们走后的好几天安府都陷入一种莫明的情绪。就是下人丫头们也都有闷闷之感。安家太闷了来了几个客人又倜傥又谈吐高让全家心情都喜悦。
他们一走唯一不变的就只有安老太太。
邵氏张氏虽难过但余后天天有女眷们来做客把表公子们说上一通又恭维两位奶奶要进京进京不愁女婿两个奶奶还算是开心的。
姐妹们没难过几天正月就出去。二月里雪水早化官道上路渐好走新绿初吐嫩芽也发。头一个掌珠开始忙碌她要帮着祖母料理进京的事。
第二个玉珠忙得不行她忙着看书写诗好送给董仲现再让他看看自己这几个月里学问又进益了。
宝珠也一样的忙碌红花更是小短腿蹿个不停。一会儿当差一会儿不知钻到那里找不到她半天后回来就能说出一通的大姑娘带的什么行李三姑娘又装了哪些行李。
二月底京中有大船到来了十几个大汉。全城的人都看得清楚安府哪里是进京分明是搬家。
一天一只大船的走一气走了十几只大船足的走了十几天。船上都有帮忙的人下来一看全是军中大汉气质分明力气十足。
占着个码头每天安家的船不走别的船都不敢走。
女眷们装着拜客每天回来盘算安府又空下来多少。
最后一天的晚上邵氏和掌珠回到房中都累得快要倒下。母女洗过同床而卧。掌珠就要睡去时听母亲轻唤:“掌珠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事儿怪?”掌珠打个哈欠天天把她累得够呛。
“就是你祖母前几天还笑容满面这几天反而总有心事。”邵氏现在不但把婆母顶在头上还时时观察。
掌珠不以为意:“很多年不进京在想以前的事吧?而且祖父的坟在这里祖母就要离开他能不难过?”
这话触发邵氏旧病让她面上一红忙又道:“可是祖父牌位带进京有牌位就等于跟着我们进京了。”
不但安老太爷的牌位进京就是三位爷的牌位也带进京。这老太太明显是不想回来也不想让邵氏张氏回来。
“我和你三婶儿不答应看你祖母这几天神气越发的不好坐那里一发呆就是半天回话也嗯嗯啊啊又像回到以前那模样我和你三婶儿私下说了我们不把东西全带走各留两个家人看着在京里要受不得你祖母的气我们还回来。”
邵氏心有余悸她和张氏是大着胆子提出丈夫牌位不走原以为老太太会发怒不想她竟没多说就答应了。
但老太爷的牌位却由老太太作主。
掌珠又累又困:“祖母累的吧我也累这几天谁不累?”
另一间房里张氏也在问女儿:“你没注意祖母这几天不对像是不乐意回京又像是回京有什么不开心?”
玉珠对祖母一样没有母亲的敏感她也累得够呛:“没事儿哈欠舅祖父接我们的人都到了那态度多恭敬啊祖母哪有不开心我累了哎哎青花儿再起来看看我的字贴我用心写的可在行李里?”
青花又细细碎碎摸了一回说带着呢玉珠才放心睡去。
这个疑惑张氏也只能存在自己心里。她是一样的主意幸有陪嫁家人还有两个本房心腹人。进京后要是不好还带着玉珠回家来不用老太太打发人送一样能回。
天色大亮安府大门早开送行的人一长串子余夫人本不想来让丈夫催着来。她来到以后头一个遇到的就是最不想见的人。
方姨妈包着头这回真的是包着头。她在观灯那天坏心没起成倒让人踩了好些脚头上破了好几处让人送回来养伤。
老太太还照管她但安府举家进京就问方姨妈去不去方姨妈没有办法只能跟去。在别人看来是老太太天大的福泽在方姨妈来看世事逼迫她不得不如此。
如此不反省也没有办法。
掐着钟点儿安老太太出了门。早几天已带着人给安家爷们上过坟说过离别的话。此时她抱着丈夫牌位出门身后服侍的不是梅英等人是京中来接的几个婆子都穿戴不差首饰满头。
孔青随行留守的家人在大门上送别老太太。大半城的人跟在安府车轿后往城外码头上去。
人上船随行车轿也上了船这样子怎么看怎么是决绝的不再回来。
船上十几条大汉插手而立安府众人在船头招手大家互道珍重听水声划动船在初春的明媚中缓缓离去驶往顺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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