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官糟了糟了糟了啊……”
半个时辰后杨永栋便去而复返待他进院子里朱沆便拽住他的衣袖疾声叫苦道
“王相辞世这事怕是瞒不住了!”
“怎么就瞒不住?”杨永栋惊问道。
外(郭)城民间沸腾纵火抢掠不绝诸营将卒懈怠镇压见势头有越燃越烈的苗头难以按下新任京畿四壁都防御使梁福仲拖到午后就奏禀到崇文殿。
天宣帝召集王戚庸、汪伯潜、胡晋章等大臣商议对策期间还遣使臣到各营督战但都没有什么效果。
民怨炽烈难解生怕拖延会直接冲击到守军拖到天黑王戚庸等人才不得不建议天宣帝派杨永栋赶来青叶巷召王禀进宫想着请王禀出面说服刘衍、梁文江、许璞等主战派军将率部镇压乱民。
却万万想不到王禀在宅中已溘然而逝。
杨永栋赶回宫报信天宣帝及诸臣也都是惊慌不已仓促之间来不得制诏则使杨永栋速来青叶巷口传圣谕要这边严防消息泄漏以免进一步惊扰军心致事端无法收拾。
杨永栋甚至还调了百余禁军赶过来以防闲杂人等进出。
杨永栋却没想到他再到王宅朱沆竟然告诉他王禀的死讯瞒不住了?
就简直就是一道晴天霹雳劈得他直发晕。
“唉杨大官你还是听陈押班与你细说!”朱沆唾胸顿足的叫道“一切都怨我等太过疏忽了!”
杨永栋这才注意到留在王宅盯守的内侍省押班陈志脸上还残留血迹未去鼻梁骨已塌陷一块跺脚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脸怎么叫人打伤了去?”
“是楚山都巡检使徐怀打伤的!”陈志咧嘴说话扯到断裂的鼻梁骨就痛彻心扉瓮声叫道“杨大官你我来请王相这徐怀就在灵堂之中杨大官你走后这厮说要出去饮酒卑职拦他他便朝我面门一拳王番郎君、朱沆郎君都拦不住府中还被他打伤数人!”
“……”杨永栋之前奉旨来请王禀进宫乍听王禀离世就震惊无比当时只顾得上辨看王禀之死真伪哪里还顾得上王禀府中除了朱沆之外还有其他外人在场?不过他不仅听说过王孝成之子徐怀甚至在王禀请调徐怀入京之时他还是力阻之人惊问道“徐怀不应在蔡州受胡使君调遣御敌怎么会在汴梁?”
“徐怀得知我父亲病危特地向胡使君告假赶来汴梁见最后一面”王禀说道“未曾想他刚到京中我父亲便溘然而逝徐怀也是大受刺激我们说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杨大官你也应该听说过徐怀这人性情鲁直待我父亲却又情真意切我拦他不住就怕他闯将出去会对外人说出我父亲病逝之事!”
“他走了多久你们可有派人去追?”杨永栋跺脚说道。
“我们派人去追了但徐怀情急意乱脚程极快眨眼就不见人影——我们着好几波人去寻到现在都未能找到!”王番说道。
“再派人去找”杨永栋叫道“如今有人暗中鼓噪乱民滋惹是非郭城乱作一团倘若叫这浑货真将王相离世之事泄漏出去可是要将天捅出窟窿来的啊!你我怎么担待得起?找到他倘若敢不束手归来便问问他父亲是怎么死的!我这是带着官家口谕过来的谁敢宣扬王相死讯便是抗旨不遵!”
杨永栋忙乱之间也不知道徐怀到底是性情鲁莽还是居心叵测毕竟他都没有正面接触过徐怀所听都是传闻。他这会儿是病急乱投医一边威吓王番、朱沆赶紧寻人一边转身就要去找留在巷口封锁青叶巷的禁卒想派更多的人手到城中各处去寻徐怀。
不过没有等他走出院子就听着一阵急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走到巷子里却见一队骑兵执火径直闯入巷口被杨永栋留在巷口的禁卒拦住。
“滚开!”为首的骑将一边怒喝一边举起马鞭毫无留情的就往阻拦的禁卒头脸怒抽过去。
其他骑士要么连刀带鞘抽打要么拿枪杆子横扫。
封锁巷口的禁卒又不敢真对来者拔刀相向、来个格杀勿论顿时间被这队骑兵冲散。
看着数十甲骑气势汹汹的驰来杨永栋吓得面无血色还以为军卒造反直叫道:“这都是怎么了?”
却听得王番对来人沉声喝问:“刘衍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王相走得如此不甘王番郎君你怎么不传信叫我等见王相最后一面?”刘衍带着十数军将翻身下马他对王番、朱沆还心存敬意哀声问道。
“我父亲去世前留下叮属不欲叫你们守城乱了心思!”王番说道。
“刘衍将军你不守西渠门来这里作甚?”杨永栋这才看清楚刘衍叫火把照亮的狰狞脸面硬着头皮质问道“你们擅离职守不经宣召擅入内城可知何罪?”
“呸!”刘衍朝着杨永栋怒啐道“我们擅离职守?三千宣武军卒袭营惨死乃殿中侍御使许滩、鸿胪寺礼宾院丞秦之惠通敌所致杨大官你不助官家严惩通敌大贼反而阻拦我们祭拜王相是不是擅离职守是不是要意欲何为?你可知王相得知三千宣武军惨死时呕血不已气血皆萎以致此时早死?王相早死实是被你们这些怂货呕气所致!”
刘衍与陈渊分隶骁胜、宣武两军各在泾州、延州任将没有什么交往一直到北征伐燕才一并率部调到雁门。
又因为刘衍他是主帅刘世中之子在雁门时陈渊待他也是冷淡两人接触不算密切。
然而在二次北征伐燕溃灭之后他与陈渊扶持西逃又在徐怀的帮助下在朔州、府州收编残部继而各率残部南下编入京畿禁军御敌说同病相怜也罢说生死与共也罢两人便结下血浓于水的感情。
不仅他们二人骁胜、宣武两军残部的军将武吏兵卒也都结下深厚的袍泽之情。
陈渊率宣武军残卒夜袭敌营惨遭全歼王禀呕血不止刘衍也是痛彻心扉。
有传言说宣武残部被歼乃是朝中有人暗通虏使通风报信要不然不会那么巧就中了埋伏刘衍为了大局犹严禁军中胡乱议论但他这几日连连上书恳请朝中彻查此事甚至还遭受到新上任的都防御使梁福仲训斥。
今日早间草铺桥粥场之事传来骁胜残卒就激愤不己但外(郭)城混乱各种小道消息飞传刘衍也难辨草铺桥之事的真伪他也非性情冲动莽撞之人只是暗中派人打听更详细的消息。
直到徐怀派人过来告之王禀溘然离世刘衍这才再也按捺不住带着群情悲愤的数十部将赶来祭拜王禀。
杨永栋看刘衍等人如此气势汹汹又披甲执锐真怕将他们惹恼的惹出兵变来谁都兜不了只是缓下语气叫道:
“你们这般来祭拜王相岂是王相所愿?通敌之事你们又怎么朝中没有暗中查证?我不与你们这些莽夫一般见识你们要祭拜王相也要知道规矩莫要惊扰到王相在天之灵!”
“哼!”
刘衍虽然没有机会参加廷议但作为守御京畿的核心将领之一朝中谁主战、谁主和他还是知道的。以往他还能忍耐这时候怎么可能给杨永栋这没鸟的宦臣好脸色将杨永栋推开到一旁朝王番行礼问道:“王相停灵何处?”
“你们且随我来……”王番、朱沆引领刘衍等人往灵堂走去杨永栋怕刘衍这些军汉滋闹是非也不敢离开此间只是叫陈志赶紧回宫奏禀这边的状况。
然而陈志离开不一会儿又“嗒嗒嗒”有马蹄声驰来。
许璞、梁文江等城中主战派将臣闻讯纷纷赶来。
宵禁此时也形同虚设巡夜军卒无人敢挡也无人愿拦甚至也有相当的厢军役卒纷纷赶来青叶巷祭拜。
二次北征伐燕溃灭、赤扈人毁信南侵就使得数年来力阻联兵却遭流贬的王禀在朝野的声望一时无两而数月来又是王禀抱着病弱之躯主持京畿防务可以说是踏遍内外城墙、兵营普通兵卒也都认得王禀。
宣武军袭营惨遭歼灭王禀又被夺职而朝中如此卑躬屈膝乞和朝中主战派将臣心头自然是又怨又恨但主战派将臣也清醒的意识到无力与虏兵决胜城外也清醒知道汴梁守御只能苦苦支撑因此只能将郁怨积于心中苦苦隐忍难以发泄。
王禀即便被夺职也苦苦相劝诸将臣以大局为重。
王禀溘然而逝有如巨树倾倒同时也将众人心里的郁怨激扬起来。
见赶来祭拜之人越来越多局面有失控之忧杨永栋在灵堂也是苦苦相劝刘衍:“刘衍将军你们上过香也祭拜过了是不是早早回军营歇息?”
“王相走得太冤我们要替王相披孝守灵!”刘衍说道。
杨永栋暗暗叫苦心知诸多人分批过来祭拜上过香便走还不至于立刻闹出什么乱子来但叫主战派将臣都在王宅守灵浪潮涌聚群情激愤谁知道会不会真将天给捅破了?
然而刘衍提议为王禀守灵梁文江、许璞等将纷纷附和还不由分说去找白衣换上杨永栋也不敢阻挡只巴望着王戚庸等人在宫中得知此事能想出妥善之法平息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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