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洲没想到傅梓深此时这么好说话,他不敢耽搁,连忙联络医生沟通时间。
一切事情都来的那么仓促却又有它自己的节奏,宾利车没有在大楼前再过多停留,呼啸着往医院驶去。
入眼是满目的白,鼻尖是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傅梓深静静地躺在手术室内,他选择了半麻,此刻脑子仍然清醒的很。
陪伴在侧的院长此刻有些紧张,再三地嘱咐主刀医生待会儿手术事项。
听他念了不知道多少遍,傅梓深颇有些不耐地开口:“出去。”
院长毕恭毕敬地弯腰想要致歉,却被傅梓深伸手阻止,“你太吵。”
待到一切恢复平静,他才沉默着闭上眼睛,任无影灯在头上打转。这样刺眼的感觉并不是他所喜欢的,好像一切都暴露在灯光下,无所遁形。
心里有团火光在燎燎生起,灼烧的他有些难受。他下意识抓住了身下的床单。
陆洲随行在侧,见他额头沁出豆大的汗水,忙上前仔细替他擦掉,低声说道:“傅先生,医生说这个手术时间只有一刻钟。”
指节分明的手此刻苍白异常,艰难抬起挥挥手让陆洲离开。
他忽的想起了那一晚,顾言躺在这张手术台上的情形。
明明她紧张地要死,抓着他的手青筋毕露,明明
傅梓深脑中不由自主浮现了她倔强的脸,咬着惨白的唇,求着他救救孩子的模样。
他想,她一定很疼很疼,要不然那么勇敢的她怎么哭的那么狼狈。
可是,这个孩子真的不能留。
傅梓深心下叹息,可有些话却仿佛永远被吞入腹中不再有重见天日那一刻。他给她的,似乎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麻醉药的药性缓缓涌上,他的身体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可他清楚地知道,自那一晚后,他的心便犹如有人拿着钝刀子,一点一点地磨。
扎心地疼
江城的深夜,是充斥着灯红酒绿的旖旎。
从餐厅出来,顾言一路走的摇摇晃晃,偶有意识,却又模糊得很。白恩惠也好不到哪里去,好在她给孙延拨了个电话,因此乖乖地不乱跑,等人来接。
见顾言跌跌撞撞想离开,她一把拉住,醉醺醺道:“你别走我们再去酒吧不醉不归。”
本来是顾言一个人喝着闷酒,可白恩惠想了想,最终决定舍命陪君子,一同醉倒。
顾言歪头靠在她怀中,呢喃道:“我想回家。”
白恩惠痴痴笑了笑,“那我给你老公打电话,喊她接你回家。”
说话间,引擎的轰鸣声剧烈地响起,伴随着紧急刹车声,一辆车匆匆停在了她们面前。孙延快步跑过来,见着两人颤巍巍的身子,赶紧上前搭把手,让白恩惠靠在自己身上。
他恨铁不成钢地骂,“不是说了不喝醉吗等等,这谁”
见着白恩惠身旁一个女人低着头的模样,他有些好奇地去扶了扶,惊讶喊道:“顾小姐”
他有些小声埋怨了句,“你怎么也陪着恩惠胡闹”
见着附近人来人往的,他连忙把两个人一一扶进车里,把解酒药喂白恩惠喝下。白恩惠连连呛了几声,意识逐渐回笼。
她回头看了看躺在后座的顾言,慢慢想起了下午支零破碎的记忆。
她捂着脑袋,面容有些痛苦,“喝多了。谁知道清酒也会醉人。”
孙延问她,“顾小姐怎么处理要不带回酒店”
白恩惠想了想傅家的情况,内心隐约觉得不妥,作为傅家的媳妇儿彻夜未归,说出去并不好听。
她摇摇头,示意孙延去找顾言的手机,吩咐道:“看看她通讯录里有没有她老公。”
孙延下车到后座去拿顾言手机,刚一动作,却听得顾言翻了个身,絮絮低语道:“我不回家。”
“我不要回。”
孙延虽然不明白她怎么了,但还是依言打开了手机。屏幕上赫然有数十个未接来电,均是一个号码,他犹豫着拨了回去。
医院内,傅梓深刚做完手术,斜靠在床头,一手回复着邮件,一手挂着点滴。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陆洲眼见傅梓深微微皱了皱眉,眼疾手快地一把抓过手机,往病房外走去。
走到无人处,他才按下接听键。
“你好,请问您认识顾言吗”他听到电话拿头这般说,陆洲隐约觉得有些奇怪,还未待他回答,对面的人继续说道,“我们是顾小姐的朋友,顾小姐喝醉了,我看见您下午给她打了十几个电话
,应该同她挺熟悉的。您知道她家住哪里吗我们想送她回去。”
陆洲下意识警觉地握住听筒,不让电话的声音传到病房去。
他压低了声音,考虑到傅梓深刚做完手术需要修养,他斟酌了几秒钟,决定自作主张一次。
他快速地问了他地址,嘱咐他在原地稍等半小时,便马不停蹄地安排人去接顾言。
等到一切事情吩咐好后,他这才状若无事地走近病房。
此时,傅梓深正处理好邮件,看着墙上的时针悄然走到了八点。
他从电脑前抬起头,电脑反射的光映在他身上,洒下轻轻浅浅的光影。
傅梓深的神色仍然有些苍白,并没有完全恢复,可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陆洲此刻的细微异样。
“公司的事情”他问他,深海般的眸子此刻已经微微眯起。
陆洲连忙摇头回答:“不是,是有些私事。”
傅梓深不以为意,转念却说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情,“顾言联系上了吗”
陆洲当下如临大敌,硬着头皮否认,“电话仍然打不通。”
“哦”傅梓深瞧见他紧张的模样,心里明白他大抵是有事情瞒着自己,他也不急,伸手吩咐他过来,“给我点根烟。”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却让陆洲不寒而栗。他替他点上火,可嘴上还是多说了句:“医生让您这半个月内尽量不要抽烟。”
傅梓深嗯了声,不置可否,低头又看起笔记本中的报表。
直到指尖的眼底逐渐快烧到头,陆洲递上烟灰缸,傅梓深捻掉,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陆洲,我给了你一根烟的时间考虑。说吧,出了什么事情。”
陆洲此刻脸上满是因为紧张而流出的汗水,他伸手快速抹了抹,躬身尊敬回答:“傅先生,真的没事。”
傅梓深冷冷瞥他一眼,下一秒,手中电脑丢向病床。
他开始拔自己手中的针管。
陆洲脸色大骇,冲上前去阻拦。
可一双大掌拦住了他,傅梓深的手上还在冒着血珠,他却神色未变,只再一次重复:“我问你,到底怎么了”
他墨黑的眸子里笑意全无,说出的话更是渗人得紧。
陆洲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盛怒,他不敢再瞒他,只快速说道:“有人打电话来说夫人喝醉了。”
傅梓深脸色骤变。
他一把推开他,铁青着脸大步往外走去。陆洲紧跟其他,忙不迭解释:“傅先生,您需要休息,夫人那边我已经安排人去接了,不会有事的。您放心。”
这一切,傅梓深充耳不闻,整颗心心惊胆战,他想到那一晚的情形,距离他失去她只差了那么几秒。
只要他再来得迟那么一些,那么结果
他不能,也不会再去赌第二次。
陆洲还想说什么,忽的,傅梓深猛地停住脚步,他一时不察,整个人差点撞上去。
他正想抬头,却见傅梓深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而手也指着他,狠厉道:“她要是再出事,你可以滚了。”
那是陆洲从未见过的阴霾,他头一次感觉到了深深地恐惧。
傅梓深开上了那辆宾利车,行驶在夜晚的街道。
八点的江城,仍然是下班晚高峰期,车水马龙,一路红灯塞车。
傅梓深红着眼,一路不停地加速,转弯,超车,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抢在红灯前001秒快速通过。
这是他第三次这么心焦。
第一次是听到她怀着孕从楼梯跌落。
第二次是听到她在电话里哭着说自己害怕。
他气她不接电话,喝什么酒,可他知道,他只是害怕他真的失去她。
傅梓深从来没觉得江城竟然有这么大,这条路竟然漫长的没有边际,他开始痛恨,为什么自己不再多打几个电话,而要去做这个手术。
他不敢再想,一切念头皆变成一脚狠狠地踩下去油门。
行驶到半路途中,天空忽的闷雷声阵阵,不一会儿,一场又急又烈的雨侵袭大地,好像要淹没整个世界。
挡风玻璃上开始遍布雨痕,视线受阻,傅梓深干脆将雨刷器调到最高的档位,剧烈地冲刷拨开凄迷的雨雾。
二十分钟后
黑色宾利车紧急刹车停在了路边。
他下车,冒着大雨四处张望,忍不住厉声大喊道:“顾言”
无人回应,甚至路边连一个行人都没有,只有匆匆离去的车子溅出的雨花回答他。
这是陆洲说的地点,可他却找不着顾言,傅梓深开始有些心慌了。他下意识地拿出手机,不断地拨打顾言的电话,可回应他的永远只有“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天地仿佛在此刻都陷入无
声地安静,甚至静的有些发慌。
陆洲跟在他身后赶到,撑着一把大伞跑到他面前,脸色也变了,“他们说在这里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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