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说彼时站得太高、无意间挥剑将我误杀?还是逍遥宗使出什么卑劣计策、引你将我错杀?”
林朝鸣身上的衣裳还在不断往下淌水,鲜艳成了暗红,借着不知何处的烛光照耀,眉目苍白,神色淡得仿佛结冰。
闻磬身上魔气所剩无几,干脆不费那个劲儿,穿着这一身黑衣从地上起来,七杀剑尖如灵蛇探来,敲在林朝鸣的左腕上。
铿一声轻响。
伴着他沙哑的提醒:“起来干活,想让你小主子冻死在这里?”
太岁忙驱动灵力为林朝鸣烘干衣物,但仍竖起半边,拉出张长满锯齿的嘴,冲他龇牙警告,“离我们远点!”
林朝鸣没等到闻磬的回答。
他也品出了这避而不答里潜藏的意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有所决定。
闻磬如洗的曜曜黑眸往四下扫过,看出这乃是一处废弃的水底宫殿,而今他们就在这宫殿大堂内,两侧八根石柱皆绘水纹,其间隐约能见鲛人形状,再结合两侧以鲛脂长燃不熄的幽绿蜡烛——
这当是鲛人的水底宫。
再联想到方才他们在水底被围困时,并未见到那长发的鲛人,便可知……他们并非已脱困,而是顺着那群鱼的逼迫,直接掉进了对方老巢。
“如果可以,我宁愿当时死的是我。”
闻磬戒备着周围,忽地又说了这么一句,但很快,他眼中就重新露出浅浅笑意,冲林朝鸣瞥去一眼,“但事已至此,六殿下若想报仇,待你我约定事了,春蚕解除,届时六殿下再来杀我,可得比现在更强一些。”
林朝鸣身上裹着太岁暖洋洋的灵力,将方才浸在冷水中的寒意都驱散,他同样浑身紧绷,戒备周围,抽空应承:
“必当如你所愿。”
话音才落,附近就起了别的动静,两个因异变春蚕绑在一块儿的人齐齐回头,看向他们来处,只见那黑水中拍出一柄重剑,又探出一只肌肉格外虬实的手臂。
是封诀。
在他的脑袋探出水面前,七杀剑在闻磬手中挽了个剑花,即将朝封诀飞去的刹那,剑身被林朝鸣的手腕挡住,太岁坚硬的身躯与剑身再撞!
“逍遥宗每一名内门弟子,在宗门里皆有一盏魂灯。”
他直视闻磬的眼眸,冷静道:“在这里杀了他,你想即刻将逍遥宗的大乘老祖们引来?”
闻磬剑势微收,掌心卸了几分劲,却并未改变主意,“他已见到七杀剑,我若不杀他,待他将消息传回宗门,等着你我的同样是一条死路。”
“从我再度睁眼至今,悬在我脖颈上的刀从来不少,”林朝鸣手腕发力,太岁化身的木环同七杀剑剑身擦过,隐约可见闪烁的细细火星,“而我的准则是,能活一刻是一刻。”
他们争锋相对之时,封诀已经从水底爬出来。
见到跟前的两人,他先是一怔,等目光落到闻磬身上时,想到自己刚才跟鱼奋斗时看到的画面,登时拔起重剑,朝闻磬怒目而视,又对林朝鸣道:
“六殿下,您身边这位并非善类,乃魔族中人——”
“请到我身后来。”
闻磬登时似笑非笑地觑林朝鸣:“来自逍遥宗之邀,殿下可得好好考虑。”
-
烛光里的三人剑拔弩张。
暗处也有两道影子。
先前坐在白蚌上,驱使水族绞杀他们的鲛人此刻恭恭敬敬地低着脑袋,站在另一道高大的身影旁边,以神识传音道:
“王,他们一为仙族走狗,一为我儿药引,一为修罗余孽,为何不让我直接杀了?何必还给他们留这点喘息时间?”
被她格外尊重的那道影子并不急着说话。
目光凝视闻磬侧脸,尤其是那片片黑鳞,她缓缓阖上眼眸,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沧桑与疲惫:“怀念故人罢了……”
待她再度睁眼,两位鲛人已经无声息出现在烛光里。
闻磬最先察觉到她们的出现,当即调转剑身,察觉到为首者身上深不可测的气势,不由轻啧一声。
南楚哪来这么多老不死的大妖怪?
长剑所向处,正是两位水袖长舞的女子,她们窈窕如水蛇,双腿形状于膝窝处稍凹,与人类双腿略有差异,正如鱼尾收束处的弧度。
为首者看着他手中的剑,问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
“小黑龙,你在这儿,小主人又在哪里?”
自重生以来,对所有事宜皆成竹在胸的闻磬,在听到这句话却一怔,旋即有些莫名地看着这鲛人,怀疑这妖莫不是活太久了,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他们很熟吗?
林朝鸣的目光在他们俩之间来回走,不知眼前是什么情境。
而在最角落的封诀,自察觉到这两个大妖气息以来,便将手悄悄背到身后,意欲画一道通讯符,请求宗门驰援——
可惜。
先前无法奏效的招式,现在更是刚动就被为首女鲛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这大妖给他的感觉……与逍遥宗闭关的老祖们不相上下,怕也是大乘的修为。
“人族修士,”朝他看来的女鲛朱唇轻启,轻轻巧巧几个字,带着铺天盖地的威压,即刻将他碾得半跪在地,若非重剑支撑,封诀恐怕膝盖都已经在这殿里瞌碎了,“给我和老朋友一些叙话时间,别急着找死。”
而后。
她重看向闻磬:“我问你,宸极七万五千年,自凤君死后,你去了何处?可曾背弃誓言?”
林朝鸣面无表情观察这一切,眼见在他面前还挺能叭叭的闻磬,而今对上这位大妖的诘问,竟像是锯嘴葫芦,他不由生出点不妙的预感。
提问者也已经失去了耐心。
“算了,”她扬起手,轻声道:“既然小主人不在,我亦不容你苟活,今日便将性命留下吧。”
一股强大的、带着咸湿气息的海浪陡然从她袖中卷出!
如水中龙卷,分作三道朝他们击来!
闻磬即刻以七杀破浪,封诀则是将重剑舞得虎虎生风,成螺旋桨的模样,至于林朝鸣……太岁在他面前化身为盾,将那海浪挡在外面。
“太岁?”
迟疑的声音响起。
滴滴答答的水声落下,木盾光滑表面长出一张嘴,直言道:“你谁?”
“洛、易、歌。”
一字一顿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太岁认真回忆片刻,“不认识。”
“……”
眼见气氛重归寂静,林朝鸣再想劝说太岁改口已经来不及。
下一瞬,他连人带太岁身不由己向前,在闻磬都没反应过来的时间里,顺着洛易歌出手的动作,飞到了对方的跟前,下颌被冰冷的指尖扣住。
“章菀的儿子,何德何能让你们俩为他护法?”
林朝鸣抬眸,正对上一双浅绿色的双眸,直视的刹那,他整个人感到一阵眩晕,直到闻磬的低喝在身后响起:
“闭眼!”
洛易歌轻轻一笑,不见她如何动作,另一手已将太岁攥在手心,捏做泥团的模样,掌心来回搓揉,伴着她幽幽的一声询问,“小黑龙不说,便由你来回答,小主人在何处?”
太岁灵力不及她,被她搓得吱哇乱叫,像是浑身都被错骨的老头儿。
半晌才颤巍巍憋出一句:“我的小主人,自始至终,唯有林朝鸣一人。”
与此同时。
闻磬以魔气催动剑刃,如飞霜行至洛易歌身后,无声息朝着她的后颈处刺去,被洛易歌反手以团状太岁抵挡。
女鲛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游走片刻,不知打定什么主意。
而后,林朝鸣刹那间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
再醒来时。
他躺在一道温暖的怀抱里,浑身腰背如车马碾过,疼得他整个人都不自觉吸了口凉气,正想撑着什么坐起来,掌心却按在一片温热的肌肤上。
“?”
林朝鸣低下头,恰好与幽幽醒转的闻磬对上。
四目相对间——
他掌心上移,卡在闻磬脖颈间,面无表情地命令:“你只有一句话的功夫,给我解释眼下情境。”
为什么他们俩会一件衣裳都不穿的、躺在一张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 哇哦,闻狗,趁机机会,多看两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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