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惊鸿一瞥

    第一百一十九章  惊鸿一瞥

    狮城，顾名思义取名自泸缘城中心那座高六十米的大狮子立像，狮身雄壮挺拔，巨柱般的四肢交错伫立，如同在闲庭信步，狮头侧视大嘴紧闭，有种隐而不发的王者气息，虽是钢铁筑成，但做工却很精细，毛发和姿态都栩栩如生。

    环绕狮像的是一圈花坛和占地十多平方公里的大广场，没有一架直升碟停在其中，倒是不出意外地有东陆最常见的摊贩一圈一圈围住狮像。这些小摊小贩分布规整，大概是常年累月形成的约定俗成，每个摊贩之间都有寻常朋友都罕见的默契，一圈圈向外扩展，每一层之间都有五六米宽的过道，每个的摊贩之间都相隔一段能过人的距离。

    广场占地之大，围绕狮像形成的一层层的摊贩少说有千余，分了八个片区，可从摊棚的颜色区分，据说逛完一个片区都需要一下午的时间，其中各式摊位应有尽有，外圈尽是小吃或简餐摊，里面才是摆上琳琅满目商品小玩意儿的地摊或摊车。

    关信带着两个小孩久违地来到这大环圈游逛，虽然久未至此，但依然记得年少时与人同游而经常去的那几家小摊店。而俩孩子虽说都贪玩，却很少来这，毕竟出身豪族，童年与普通的孩子总有区别。楚持虽然尤为爱到处瞎逛，但毕竟是在东天城长大的孩子，狮城来的比较少。柳青清在狮城长大读书，但却被柳家藏养，读的是自家书，上的是窝家学，很少有机会出门去，更别说和朋友结伴而行，而且确实年龄还很小。

    柳青清只有过和楚持来大环圈的经历，每次都是跟在后面跑，记忆里都是楚持的背影、被牵着的手和那张尤为灿烂的笑颜，而对于大环圈哪那怎样，定是一问三不知的。

    如以往那般，楚持牵着柳青清的手，并没如以往那般跑这跑那，走过三处黎渊，飞过大半东西陆，经历过各种惊险、危机和兄弟背叛后，他现在反而想好好地慢慢地走走路，十几岁的孩子似乎惊奇地有了大人才有的老成，其实只是有点累了，毕竟和禾二刀、张蒜相比，他才是真正的少年。

    “叔，今天带我们去哪儿啊？”楚持这次是跟在关信身后的。

    关信回身看到与平常有点不一样的那个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怜意答道：“有家肥肠烤鱼店，我和你柳伯伯常去，不知今天开没开。”

    楚持听后转头问道：“小清吃得肥肠？”

    柳青清愣愣地轻轻点头道：“吃得呀，而且青清喜欢吃的。”

    楚持温柔笑道：“那就好，喜欢就多吃点。”

    少年的温柔和那头冲天红发的反差没有让女孩错愕，看惯了那头红发，倒觉得很帅气，要是哪天这头红发变成平平无奇很干练的黑色短发，那才会让女孩伤心和担忧。

    俩小孩过年过节串门来狮城时，总是关信或柳青山带着俩孩子逛荡，老二柳青剑则常年在外，少有回家，但今天反而是老二在家，老大去了外地。三兄妹中两位哥哥早已成年，已经开始分担家中事务，老二柳青剑主外善于应付内外关系，老大柳青山主内家中大小琐碎事都是他一手操办，而老三小妹柳青清年幼虽不持事，但却最被长辈最为期待。

    柳家和楚家之间常年来往，不仅有互相依存的商业关系，家族友谊也非常深厚，每一代人之间都有不浅的交情。到了柳青山和楚柴这一代，楚柳两家之间就主要靠楚持这个活宝来维持，楚持这个老幺可说是人见人爱的那种小孩，除开北陆和那些互不对眼的世族，红虹和东西陆的同代人中没一个不和这楚家老幺熟络的。

    反观四个已经成年的同代男人们，楚家柴邝、柳家山剑，互相就没有父辈的关系深厚，柳青山和柳青剑和楚柴还有点交际，而楚邝则反过来是和楚家这几年特别不对付的刘韩两家在打交道，因此才会出现上次蜀合大馆宴会，山剑两兄弟都缺席的情况。

    当然这其中的关系网还有个不得不说的中心点，那就是邹朝这个交际花般的存在，前些年矛盾未显时，邹朝可说是同代人中结交最广的，从深居简出的北陆赵家和世界中心的红岛周家，再到科研至上的凉冬邹家和神秘至极的平城张家，无论老少男女，只要是有头有脸的人邹朝这人都有说过话以上的交情，毕竟那年虹岛群英荟萃，得知邹朝进虹岛读书，都前仆后继想去见识一番这位数百年一见的天才。红虹最不缺智商超高的人，所以一直以来对于比他们还聪明的人是怎样的非常好奇且好战。

    从漠漠黎渊出来后，楚持总有种心悸之感，不怕天地的他倒不是对在七重界的险境有多后怕，只是心里一直放不下在蜀合不见尸骨的楚邝。虽说楚邝自爆是板上钉钉的事，但黎渊榜中又确实有楚邝之名，那说明楚邝未死，至少智源们认定他未亡。一般来说无论身在何处陨落后体内渊力都会自主回到黎渊，智源需要感应到那股渊力才能判定此人死亡。

    因为此事楚持最近没少疑神疑鬼，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尽管也没再怕，只是担心身边的人。此时此刻，红发少年牵着女孩儿的手，跟着前面的大叔，不如以前有话聊，只是沉默地行走着，心中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所有的吃食摊位都在大环圈最外围，关信所说的烤鱼店更是一大摊点，在最外面一圈，要找到很简单，只要走对路，很快就能找到这处开了百年的摊子。这烤鱼店子在狮城甚至整个世界都非常出名，毕竟是百年老店，换了三代老板，从开始的祖老爷子到现在第三代孙子，味道从没变，服务从没未变，甚至老板不同说话的趣味和语气也丝毫没变，谁让人是代代相传的一家人呢，不过第三代年龄也大了，身体不很好，第四代儿孙因黎渊降世出去闯荡，最近的时日里经常会因身体原因无法开店。因此关信才会担心今天开没开店。

    到了地点后，楚持眼睛一亮，发现那家烤鱼摊子独有的灯牌亮着，客人也如往常那般络绎不绝，走了一桌还有一桌。这样的老手艺，慕名而来的恰遇老板身体安康的幸运人，是绝对不会少的，当然排号也是一定的。

    拿了号，关信是老客人了，如往常那般和店里伙计唠了两句，伙计说要请关大将军现在就进去。虽说肯定不会有人敢说闲话，但关信可是出了名的不喜贪便宜的人，婉拒了他。伙计没善罢甘休，常年混迹此处，怎会不知另外俩孩子的身份，便问两位大少爷（小姐）可怕等得慌，里面定有位置为你们准备。楚持当然不会客气，刚说小爷时间宝贵，就吃了一记板栗，是那关信出手教训呢。吃得亏的楚持嘴比脑子快立马改口说不必。

    问到柳青清时，小妮子知道关信可不敢教训她，于是仗势就要欺人，不过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摩挲和轻微压感，小脸一红，心里也明白那源头的主人什么意思，于是便甜甜地开口说道：“吴爷爷开门做生意，青清可不敢随便造次，不然我爹爹可要训我呢。叔叔不必在意我们的。”

    听得此话，伙计哈哈大笑说孟浪，便端了茶，就继续跑堂去了，此番小插曲就此作罢。

    店里客人满满当当，自然不可能有空位，这店子也是有规矩的，要是有人没轮到你的顺序就坐上去霸位子，那肯定会吃一顿骂然后把你轰出去，可不管你什么身份，不过也有身处红尘，自然也有点特例，店里有很明确但不明说的规定：非柳家贵人不让，非总长不让，非凉冬之吴不让。

    要说起来这几条特规嚼头不少：前面两条虽说只立了两种人，实际是三种人，柳家和贵人并列，可以涵盖很多，只是其中的度掌握在老板手上，比如像楚持就凭一张甜嘴巧舌深得老板的心，直说要让这混小子留下来当伙计；所谓总长显而易见，自然是指红虹最顶端的两位权利最大的人，要说起来只开在狮城的小店，确实接待过几任总长，其中就包括现任的周总长，这条只说总长，便看出了其中的态度，议长一届只有十一个，但在这里吃过瘪的可不少。而凉冬之吴，就众说纷纭咯，有说老板姓吴，定是那的海上巨贾凉冬吴家之后，老祖宗惦记家乡才有的这条规定；也有说祖上可能是那家臣，因第六次大战落难至此想要回乡凉冬，以这条规定吸引家中人来此引他回去的，说法各自精彩，只是万变不离其中，都是从这凉冬吴家开始推理的。

    关信是大名人，一方将军手握千万兵力那是实打实的，常来这家摊店少有人不知道，虽说来吃鱼的始终占多数，但也有不少是慕着这位大将军的名号来此撞运气的。还未有人靠近，楚持就看出来有不少人迫不及待想要来找关信攀谈自荐。

    不过这个过程可不简单，关信白面丹凤眼，不怒自威，平时不苟言笑，在旁人看来那可不是什么亲切面相，而他自己本身一般不会接人话茬，更不会对这司空见惯的场景有多动容，对关信来说在他这里绝没有捷径可言，要想上到高位，只有一点点往上爬！因此这烤鱼店也是那些所谓有志之士的折戟之地。

    要到平时，周围已是叽叽喳喳一片，都在大声宣读一些自己见解或是到处呼唤关将军的声音，只是今天分外安静。楚持身为七界天强者，已然窥见一丝渊力秘密，而他七界天被赐予水行之力，已然拥有自由控制水的资格，以此召出一个水薄膜隔绝内外时间非常容易的事。

    楚持做完这一切，笑着调侃道：“叔的人气不减啊，我这小护罩可都要抵不住这些人的热情浪海了。”

    关信无奈道：“这些人也是孤苦之人，只是不可怜，人生在世没有捷径可走的。”

    楚持长长地嗯了一声道：“那刀刀算什么呢？”

    “有人说小大人乃天选之人，以大难换得那身本事，此中苦难又怎是你我可妄言？小持你切勿乱在小大人身边胡言乱语。而且你们之间又有多深的情谊？”关信皱眉训斥道。

    楚持倒不在意这些，不拘小节，天性如此，又十分懂得拿捏轻重急缓，是个聪明的不行的孩子，关信的话全当耳旁风，好奇地四处张望，人流涌动的广场和热火朝天的烤鱼店对于喜欢热闹的楚持来说都是许久未见、很久没有体验过的场景，待在能把人憋死的漠漠黎渊让楚持几次抓狂疯魔，耳朵里进不来声音对他来说是莫大的刑罚。

    楚持待在泸缘城虽不比东天城年岁多，但他九岁那会儿，因为被骗了钱而到这狮城禁足两年。本来说是在本家宗城嘉州和狮城之间选，楚持不想一年到头就面对几个脸比心黑的老师，这才选择的离家万里外的狮城，对于一个年且尚幼的孩子来说早早离了家乡本该惶恐不安，可楚持在狮城待得比东天的家中还舒服自在，那时候天天拉着才五岁的柳青清到处跑，嬉戏玩闹，好不快活，狮城倒也有个柳青山管着俩孩子，只是这位柳家大哥常年忙于家中事，怎分得出时间来管教？再说柳青山不舍得对他小妹多严厉，楚持又拿捏的紧，可不会轻易露出闯祸精的尾巴，到头来楚持还是那个楚持一点没变，照样爱玩爱闹，只是更明白把握分寸了。

    在这狮城两年，楚持交了不少朋友，他开始勾着脖子四处张望，就想找到几个熟人，唠两句话，肆无忌惮的那种。

    狮城位于东北陆中部偏西南，在大陆腹地之中，常年不见雪，潮湿多雨，地处东北两条母亲河之间，且两河相距极近，由此得名泸缘城，虽说位于两河交汇地但从未有过洪涝，年年收成极佳，狮城柳家正是靠着这份气候和地理优势成为除北陆王家以外首屈一指的粮商大家。而黎渊降临，青林黎渊就在狮城西北方向四百里外的深山中，路过此地聚集而来的探险之人尤其多，都将这狮城作为进入青林之前的补给站。只是这些路过之人未曾想到今天的狮城，来了怎样的人物。

    四处张望时，楚持突然心生涟漪，并非危机将至的心悸，而是直觉之下发觉此地似有不对，有某个非常重要的存在！

    猛然间楚持回头望去，烤鱼店中热火朝天，没有一张空位，本来平平无奇并无疑点，只有一个桌子极为特别。那桌子处在摊坝中央偏右，是一张小桌子，两张凳子，坐了两个人，都带着黑色兜帽，看不清面目，正对楚持的那人伸出的手洁白且修长，而背对他的那人伸出的手臂，被缠满了棕色绷带。

    楚持定睛看去，隐约间看清些许面貌，随即深吸口气，认出此人来，竟是那向和楚邝共同陷害于他的韩表绝，那本该死于楚邝之手的韩表绝！但楚持并未轻举妄动，因为背对他的那人给他的心颤更为明显，他可不想打草惊蛇。楚持悄无声息地散出一缕水气缓缓飘了过去，而后慢慢转身背对过去，并在心中开始唤起一个名字，他的直觉从来都不太好，但对于亲近之人，他却有无比敏感的观感。虽未见那人面貌，但楚持已然认出那人是谁。

    水气包裹住了那人，楚持也肯定了此人身份，震惊之余确实有无尽怒火从胸腔爆发。楚持绝不是认定报仇十年不晚的君子，他是个有仇必当场报的愤青，既然认出此人是谁，对楚持来说就毫无放他走的理由！楚持用力握紧拳头，那桌子周边之土迅速突起就要包住那两人，就此展开攻势！

    楚持转身看去，发现那两人竟然躲过土壁包裹，悬在了空中，那人的面貌清晰可见：半边脸缠着诡异的绷带，而另外半张脸却十分清秀，正是那在蜀合已经自爆本该死去的楚邝！

    知道已经暴露的楚邝和韩表绝开始向着某个方向飞速逃窜，几个月不见踪影竟已有六界天的境界，可以御空飞行，两人速度之快，眨眼间已是快出城，怕是七界天都极有可能！

    而楚持身为速度一界天，速度绝不会慢，正紧随其后，手中不断变换捏决，数道金叶呼啸而出，不仅拥有本身威力，还附有爆炸效果，瞬时间狮城偏郊上空响起轰隆声，大片烟尘笼罩整片天空，冲击波形成灰圈扩散开来。楚持衣服被吹的猎猎作响，眯眼看向远处，却不敢贸然进入烟尘，放出一道水气驱使其进入其中。

    等到探查完毕，楚持瞪大眼睛发现其中竟然空无一人，那两人就像消失一般，毫无所踪！

    楚持便要直冲而入。

    一声大吼止住楚持身形：“等等！”

    这是楚持先前呼唤的名字的主人来到此处，正是禾二刀。

    禾二刀出现在空中，手拿一柄武士刀，刀刃环绕着丝丝缕缕的蓝色雾气。他双手握住刀柄，并举过头顶，劈砍而下，瞬时间烟尘尽散，眼睛所见之处无一人存在！

    飞到楚持身边，禾二刀肃然问道：“你确定是那两人？”

    楚持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肯定道：“自然！再熟悉不过！”

    禾二刀皱眉飞入刚才的烟尘中心，闭眼又睁眼，眼中黄光闪耀，查探此地真伪虚实，发现确实有两人曾在这里遭受楚持攻击，只是就这么消失不见了，就像从未存在过，看不清两人究竟如何失踪的，一时间虚无之感涌入心头。

    刹那间，禾二刀心生感应，猛然抬头望去，惊鸿之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飞上天去，瞬时间飞过电网直入深空，点点星光映入眼帘，除此以外只有无边无尽的黑暗与冰冷，别无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