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是柴茂学。
他正躺在床上咬牙签。
但这不代表他很闲, 就算他人闲着，他身边的狗腿子也没闲着。
天天四处溜达，榆山村的事, 他们早就知道了，还时不时地给柴茂学递消息。
“老大, 他们村现在可牛了，都开始招工人了！”狗腿子有些意动，“要不我们也去试试？”
柴茂学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斜着着眼睛看他, “试什么？”
“当工人啊！”狗腿子讪讪地笑, “有钱又光荣, 还能吃饱饭。”
“老大, 我们一起去。”狗腿子鼓动柴茂学。
柴茂学本来翘着的二郎腿一点一点的, 这会停了也放了下来，他把嘴里的牙签吐出来，脸色不善, “不去。”
狗腿子挠了挠头, 头大了, 有些尴尬地问他, “那老大，咱们不去，以后吃什么？”
狗腿子觉得天天搜别人家，不太地道，抢来的吃得也不香，而且，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搜家！！！老底都吃光了。
搜人家，抢人财, 路上碰到他的人，都躲得远远的，一副警惕的模样。
狗腿子就是想和人打声招呼，都做不到，他一靠近，别人一溜烟就跑了。
狗腿子天天就跟流浪汉一样游荡在街上，一是因为无所事事，二是想找点活干，挣些吃的。
柴茂学有个破地方可以住，他现在住的地方，是去世的老父老母留给他的，狗腿子借着柴茂学的光，现在是住在柴茂学家，狗腿子家的人都不太认他，因为他尽干些不是人的事。
所以，狗腿子他是相当于被赶出家门的。
“镇上这么大，还怕没吃的吗？”
柴茂学又斜了一眼狗腿子，他皱着眉审视狗腿子，“二狗，你是不是不想跟我混了？”
二狗吞吞吐吐的，“……那倒没有，老大，要不就让我去？”
柴茂学直接怒道，“你想去就去，我有说不让你去？！”
狗腿子又开始挠头，“……毕竟老大，你和榆山村的纪队长……”狗腿子飞快地抬头瞄了一眼柴茂学，又低着头耷眉耷眼，小声地说出后面那几个字，“有点过节，所以……就先问问你。”兴许你也想一起去呢。
后面的话，二狗不敢说出来。
现在看，老大是不想去的，不管是放不下面子，还是还记着仇。
柴茂学顶了顶腮帮，直接让人出去。
二狗没有直接出去，憨憨地留在原地，多问了一句，“那老大，我下午就去了？”
柴茂学眼神不善地瞪着二狗，二狗后知后觉，傻笑着哈着腰退出房间。
反正不知道柴茂学怎么想，二狗下午还真去榆山村排队了，招工的消息放出来，来的人是真的多。
长长的队伍，二狗都没有信心，自己能不能选上。
而二狗不知道的是，柴茂学也来了，就排在他队伍的后面。
他来是观察来了。
柴茂学来到纪仲川面前。
纪登记的笔停在半空，看着来人。
“柴同志。”坐着的男人，不咸不淡地喊了一声来人。
他眼神扫了一眼柴茂学腰上别着的棍子，心中猜测他是不是来闹场子的。
柴茂学看着这乌压压的队伍，人群之后，隐约能看到后面的厂房。
他眼神闪了闪，舌头顶了顶上颚，厂房规模这么大，他复又看向纪仲川，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你这招人？”
“审批了吗？”
弄这么大阵仗，上一次还是百货大楼招工的时候。
就一个小小的村队长就敢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也不怕被人举报了。
柴茂学这话，确定就是想闹事了。
纪仲川并不意外，微微一笑，指着两人和队伍右边，柴茂学扭头看了过去。
看到三个生面孔，两男一女，有两个人各自拿着一管相机。
那三人看见他扭头过来，还抬起手朝他挥了挥，柴茂学视力不错，还能看到他们当中的女同志，还对他笑了笑，然后抬起相机对着他。
柴茂学：“…………”
他扭头反复两边看，最后问纪仲川，“他们是谁？”
“镇长联系的报社记者，帮忙宣传食品厂的，食品厂要上报纸了。”
柴茂学：“？镇长？上报纸？”
“什么时候的事？！”柴茂学不敢置信，他常年混迹在镇上，认识的人不说多有能耐，但是消息网肯定大。
但是他怎么没听说这事。
“最近。”
食品厂确实要上报纸了，原因是和朔通公司的合作。
朔通公司是建国前知名度国民度就很高的日用百货公司，后来完成私转公，一步步坐实如今的国民地位。
现在国人吃的穿的，大半都是出自朔通公司。
所以这次一合作，东章镇公社榆山食品厂就出名了。
岳乌市报社记者联系上东章镇镇长，镇长对这样的殊荣感到震惊，但很快也联系上纪仲川，透露了消息，刚好纪仲川在这时候招工，于是就有了这次的记者取景拍照和采访。
岳乌市的记者打算来取景拍照采访，其实就连纪仲川也是刚得到这消息没多久。
三位记者来了之后，纪仲川稍微了解了一下事项后，把三位记者安排好，也没时间和记者洽谈，就忙着给人登记选聘事宜。
所幸三位记者这会儿也要忙工作，纪仲川忙，这正好，三位记者的其中一项工作就是要拍几张纪仲川的工作照。
所以，最后的场景就是柴茂学看到的这样。
柴茂学脸色有些难看，久久不说话。
这时候，他听到纪仲川问他，“要报名吗？不报名麻烦让一下，给下一位同志。”
“……你这样挑来挑去，得挑到什么时候？”柴茂学不动。
如果说，二狗找他的时候，他没有心动，那现在，看了现场了，他有点心动了。
也不知道他适不适合。
“自然不用挑多久，我登记完他们的信息，大概就能知道他们合不合适，至于结果，明天就能出来了。”
“你怎么看出来合不合适的？”
“从他们的身形，谈吐，大概就能了解一下。”
柴茂学呵了一声，觉得纪仲川就是在说大话。
“下一个。”纪仲川不在意他信不信，他看向柴茂学身后的人说。
柴茂学身后的人，早等得不耐烦了，这会儿一听纪仲川叫他，赶紧出声。
“我叫……”
“等一下，”说到一半被打断，柴茂学看着纪仲川，咬咬牙，还是问出口，“我报名，你看我适合吗？”
纪仲川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低头在名册上写上柴茂学的名字，写完说道：“下一个。”
柴茂学后面的人，一下子就把柴茂学推开了。
柴茂学：………………
忍住了。
柴茂学在现场找了一圈，找到二狗，问他，“报名了？”
“报了。”
“觉得自己能被选上吗？”
二狗摇头，“纪队长要女同志多，毕竟她们做事细致，食品厂的工作，就是得要用心细致的做的，我能做什么？”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柴茂学伸手一巴掌对着他的后脑勺拍过去，“不会说话就闭嘴！”
二狗痛叫一声，摸着后脑勺没有再说话。
两人不再说话，也没有立刻就走，而是一直看着其他人排队报名，最后还看了记者采访纪仲川和村民们。
……
过了一日，招工名单出来了，二狗得了老大柴茂学的吩咐，去看入选名单。
却意外地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二狗虽然不识字，但是“李二秀”三个字，报名那天，他看着纪队长写的，记住了字形。
二狗怕自己记错，指着“李二秀”三个字问了站在名单前的陈平安，“这是李二秀吗？再帮我看看上面有没有叫柴茂学的。”
陈平安能在这站着，是纪仲川安排的，因为他识字，有他在，也能方便那些不识字的。
“有李二秀，负责烧锅炉，没有柴茂学。”
“同志，我问一下……”陈平安被别人叫走了，二狗已经愣在原地。
兀自傻愣了一会，二狗才回去把结果告诉柴茂学。
“老大，没有你。”二狗斟酌着，又压抑着兴奋。
“还有呢？你怎么样？”柴茂学皱着眉。
“我，我，我被选上了！”二狗脸都激动地红了。
柴茂学：“？？？”
他看着手上的报纸，上面用了一个版面写榆山村食品厂和朔通公司，上面纪仲川占了半个版面。
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
记者甚至还用了“一匹黑马横空出世”这样的形容，来形容食品厂和纪仲川。
“……”柴茂学冷哼一声，扔了报纸。
不管柴茂学有什么不满，二狗李二秀正式开始了往返榆山村和镇上的点卯日常。
半个月都在忙，天天守在锅炉旁，二狗已非往日之态，脸上有些明显的特征。
一张脸黑红黑红的，不过精神奕奕的，有了工作，他在柴茂学面前，腰杆子都直了。
虽然还是叫他老大，但二狗也不是一副点头哈腰的姿态了，更是从柴茂学的狗窝里搬了出去。
柴茂学：“……”
他妈的，为他跑前跑后的狗腿没了不说，他还面临着要饿死的窘境。
且不说柴茂学这边如何，食品厂这边，一连两个月都在忙朔通公司的货，终于在八月底九月初忙完了，把货送往了龙北市。
这时候，纪仲川收到了一个龙北军区的紧急电话，对方说，纪夏至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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