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误会了!
误会大了!
赵明锦完全能想象到叶濯此刻的心境。
季二齐三当着叶濯的面这么说,就同当着她的面说叶濯在集市看上了个小丫头,且那丫头长得比她好看,性子比她温柔,总之处处比她好一样。
听了这种话,整个人会变得出离的愤怒,当然这种愤怒无关其他,全是攀比求胜之心作祟。
赵明锦不自觉地加快脚步,以往小半个时辰才能晃到的点墨阁,不一会儿就到了。
踏进书房,季二齐三正悠闲地坐在那里喝茶,高齐捧着两张纸不知在研究什么。
叶濯……没在。
“将军。”
“王妃娘娘。”
赵明锦略一点头:“王爷呢?”
季二道:“王爷回房去换常服,说一会儿……”没等说完,他指指她身后,“来了。”
赵明锦回头,果然见到叶濯就站在她身后两步之外的地方,着了件天青色锦衣,神色淡漠,薄唇微抿,目光落在她脸上辨不清喜怒。
她没来由的一阵心虚:“景毅说季二齐三求见,我过来看看。”
叶濯淡嗯了一声,与她擦肩而过时,熟悉的檀香味掠过鼻端。这次没让她心静,反而有些心惊。
像是真气着了。
赵明锦摸摸鼻尖,一时有些尴尬。
“娘娘,我们等你许久了,快来看,”好在高齐出了声,她几步走到桌案前,看着他的手在宣纸上比划,“这是我根据如玉所说,再加上暗中调查,分析出的一些相似点。”
提及正事,赵明锦立时肃了神色,她看着上面的四个姓氏,想来是另外四个被欺辱的姑娘。
生辰年月、年纪、家世尽皆详细,可她看出的相似点只有——年纪都在双十以上,且皆有婚约在身。
“这张纸上,”他又把另一张纸铺平,上面共写了五位女子的名讳,“是我根据那四位姑娘的共同点,查出来的那人最有可能手的目标。”
赵明锦眉心一蹙:“还会手?”
高齐点头:“娘娘你看,安庆郡主取得安神香是在四月十一,第一桩案子黄氏,是在四月十七,第二桩刘氏,四月二十七,然后是如玉,五
月十七。”
最后那位段氏,五月二十七。
“每月初七,究竟是没有人受害,还是那人有什么顾虑,我们无从得知,但下一次手,必定是……”
“六月十七,”她低声接过,“是明日。”
“不错。”
赵明锦靠在桌案旁,双臂环胸,拧眉沉默。
“因为长安城西北一桩,东北一桩,西与东各一桩,没甚规律可循,所以我只能按照年纪、有婚约、且是官员家眷这三点来筛选。”
“这么短的时日能查清这么多,你已经做得极好。”
高齐笑起来:“还是娘娘好,会夸我,不过我只是研究众人查回的线索,其他的都是王爷派人做的。”
说到叶濯,赵明锦有意无意的往叶濯那里看了一眼。
叶濯手执毛笔,低头垂眸,目光落在公文上,像是根本没听他们的议论。
也罢,先把眼前这桩事处理了再说。
她的指尖点在那五位姑娘的名讳上:“既只有五个人,派人暗中守着就是。”
季二齐三赵小四,加上她,总共是四个人,还少一个。
赵明锦看高齐:“李督元的嫌疑早已洗清,可能将他放出?”
“娘娘别看我啊,”他的眼神时不时往叶濯的身上瞟,意味深长地道,“刑部我又说了不算。”
“……”
“娘娘,我一早出门连脸都没来得及洗,先回家收拾一番,晚些再过来。”
高齐说完也不等她反应,转身就跑了。
“没义气!”赵明锦小声低喃一句,复又看向季二齐三,“你们去找小四,找到人后回家等着,晌午我会过去。”
季二十分耿直:“将军,永昌侯世子不盯了么?”
也不知叶濯是刚好要停笔,还是听了这句问话顿住,总之赵明锦用眼角余光瞥到他半晌没有作。
“盯什么盯,不盯了,”她往外撵人,“走走走。”
走到门外,季二又回身:“将军,不管怎么说,我们也盯一日两夜了,不能白盯。”
赵明锦强忍下揍人的冲:“所以?”
“属下是想说,那永昌侯世子长得一点儿都不好看,比王爷差远了。”
话音未落,齐三伸手拉他:“快闭嘴吧,走了走了。”
“慢着,”赵明锦蓦地反应过来,
“你见到永昌侯世子了?”
“是,就在昨日深夜,他鬼鬼祟祟出了侯府后门,去了城北的一个宅子。”
赵明锦万万没想到,她不过是碰碰运气,竟还真让她给逮到了。
“好,待此事了结,定给你们论功行赏,不过,”她话锋又是一转,“方才在点墨阁所说之事,如同营中绝等机密,你二人不知便罢了,如今既已知晓,可知该怎么做?”
季二齐三一同抱拳:“至死不会透露半分。”
他二人离开后,赵明锦在点墨阁门外站了半晌,永昌侯世子没在书院读书,而是回了京城,且行踪鬼祟。
事出反常,必有蹊跷。明日行事,需得妥善布置一番。
她抬脚,一步步走下点墨阁前的石阶,盘算着还是应该把李督元从刑部大牢里放出来。
李督元,刑部大牢……
赵明锦倏尔顿住脚步,心里咯噔一下,终于记起还有件大事没解决。
回到点墨阁时,叶濯已经从桌案后起身,不知何时站到了窗前。
许是听到脚步声,他偏过头来,眸光暗淡,神色带了几分薄凉。
赵明锦被他这冷淡中夹杂着委屈的眼神望的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她走近几步,抬手抱拳:“王爷,我错了。”
叶濯依旧神色难辨的盯着她。
“但我都能解释的,我让季二齐三去盯着永昌侯世子,是因为他有嫌疑;我那么说,是因为不想让太多人知晓如玉的事情;还有我刚才就想解释的,可季二同我说了件怪事,就给忘了。”
话音消散满室沉寂,偌大的书房,只剩他们两个的呼吸声。
赵明锦自知没理,讨好一笑:“王爷不说话,是觉得还有么?”
叶濯将目光调转开,淡声提醒她:“皎如朗月,灿若朝阳。你说,本王比不上他。”
“我没有,”好汉不吃眼前亏,左右没人与她对峙,“一定是季二他们听错了,我说的是,王爷,他比不上。”
见叶濯神色似缓和了些,赵明锦再接再厉:“而且我连永昌侯世子的面都没见过,根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我当时说的时候,完全是照着王爷的模样说的,半点不掺假。”
叶濯将视线移回来,眸光凉凉的看她:“真的?”
“真,”赵明锦举起右手,做发誓状,“王爷是我从小到大见过的最好看的人,是整个南渊最好看的人,没人能比得上。”
四目相接,他漆黑的眸光闪烁一瞬,透亮的光芒终于重新绽开。他们的眼中,此刻只映着彼此的模样。
赵明锦眼中的叶濯,眉眼温柔,薄唇勾起,是最开怀不过的模样。
叶濯在心底无声一叹。
这世上也就只有她,能轻而易举的让他怒火攻心,又能三言两语的让他哭笑不得。最后剩下的,只有三分无奈,七分欢喜。
他不禁抬手,轻轻落在赵明锦耳畔,摩挲间又带了几分温柔的力道,将她带向自己的方向。
两人距离缓缓拉近,赵明锦似乎看懂了他眼中的深意,又似乎有些捉摸不透,只是心跳骤然快了起来,一声一声宛若鼓擂。
“那、那个……”一大早的,怎么这么热!她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又抬手在面前扇了几下,“我得去找季二他们商量抓人的事了。”
难得看到她手足无措的模样,叶濯失笑:“人手够么?”
“……不够。”
“去将李督元放出来吧。”
他解下腰间白玉,伸手递过来。玉佩背面向上,赵明锦这才发现,原来白玉上是刻了字的。
一个闲字,字体端正方雅,在日光中闪着淡淡金光。
“明日你打算亲自去?”
“当然,最好我守的那户正是贼人盯上的,”她将玉佩接过来,妥善放好,“若落在我的手里,定让他有来无回。”
“高齐分析的虽不错,却有漏洞,”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润,似还杂着几分莫名的笑意,“但凡犯案之人,皆会选择他最熟悉的手法与地点,此人不仅掳人,还会将人送回,你觉得是为什么。”
“狂妄自大,觉得自己不会被发现?要么就是对那里极尽熟悉。”
“你仔细看这四户人家方位。”
赵明锦走回桌边,目光落在宣纸上。
东北、西北、东、西……且还不是正东与正西,都有些偏北,没有正南。
“在长安城北?”
叶濯点头。
她又拿起高齐留下的线索对照:“城北有两户。”
“是她。”
叶濯圆润干净的指尖点在苏姓之上,语气笃定到不容置疑。
“你知道是谁?”
“只是猜测。”
“是不是……”
永昌侯世子这五个字,在记起方才的尴尬时,硬生生被咽了回去。
“无妨,明日自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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