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白前飛起壹腳把攔路的小廝踢開,悶聲不響地就往裏面沖。
馬兜鈴還是沒看清楚來人的臉,突然被襲擊,還以為有強盜上門了,當下扯著嗓子大叫道:“有賊啊,快來人啊,捉賊啊!江洋大盜來了——”壹句話還沒喊完,馬兜鈴的嘴就從後面被人緊緊捂住了。他還以為是強盜的同夥來殺他滅口的,大驚之下卯足了吃奶的力氣掙開,轉身凝目看過去的時候,卻發現那人是大少爺的跟班雄黃。
“餵雄黃,妳幹嘛捂住我的嘴啊?咱們府裏沖進來壹個強人,我正在呼救呢!”馬兜鈴瞪眼叫道。
“強、強妳的頭,妳眼睛瞎啦!”雄黃壹拳搗在馬兜鈴的小腹,仿佛要把適才從大少爺那裏受的氣全都發泄出來,惡狠狠地罵道,“睜大妳的狗眼看清楚,剛剛走過去的是大少爺!敢罵大少爺是江洋大盜,妳皮子癢癢了!”
說著,雄黃壹溜煙小跑著跟上羅白前,尖聲嚷嚷著:“爺,可要仔細腳下的路哇!夜裏露重,地上可滑著呢!”
羅白前越走越快,然後真的被雄黃不幸言中了,腳下赤溜壹滑就摔了個四仰八叉。雄黃慌慌張張地跑上去攙扶羅白前,顫聲道:“爺,妳沒摔壞哪裏?吳大夫現就在琉璃堂上候著,要不要讓他給妳瞧壹瞧?”說罷上前仔細地察看著羅白前的傷勢。
羅白前卻不理會他,只是直勾勾地瞪著前方的壹片草叢,突然尖叫起來:“啊——啊——那是些什麽東西!”
※※※
陸江北將信將疑地看著廖之遠沒有正形的俊臉,責備道:“人家要曾得罪過妳,幹嘛給人家亂起外號?要麽妳就直接叫她的名字,要麽妳就喚她壹聲‘要小姐’……唉,剛剛妳說妳知道關於她的秘密?是什麽秘密?”
“切,”廖之遠挖著鼻孔說,“她沒得罪我嗎?可不就是因為她的緣故,讓段少、高絕和妳都變得不太正常了,就在剛才,我差點兒沒讓高絕給殺了,我不怪她怪誰!”
陸江北捶他壹拳:“妳挨打全都因為妳嘴巴太壞,好了,快說,要小姐的秘密是怎麽回事?還有什麽事是我不知道的嗎?”
廖
之遠用眼角斜覷著陸江北,又挖了幾下鼻孔才住手,然後伸長胳臂往小幾上搭著的壹件袍服裏摸去,半晌後摸出來壹把帶刀鞘的小匕首扔給陸江北,用炫耀的語氣說:“鏘鏘鏘~~妳來瞧壹瞧,我這把匕首怎麽樣?等回了京城,我打算用它去跟段少換壹百兩銀子花花!”
陸江北疑惑地來回掂了幾下這把匕首,又拉開壹點刀鞘試了試刀鋒,雖然的確是把精巧順手的好匕首,但怎麽瞧也值不了十兩銀子。
就算段少的人有點傻氣,也不會用十幾倍的高價買這把匕首啊,要況,段少的傻氣僅只表現在和女人有關的事情上。比如這次回京述職,大夥兒全都在最後壹站飲馬鎮的白沙山莊住下,想好好過幾天放浪形骸、不受約束的日子再回京城的家中。只有段少連杯茶都沒進山莊喝,馬不停蹄地駕著壹輛赤蓬馬車駛上了通往應天府的官道。
廖少用輕功追上去,吸在那輛馬車的外壁上跟蹤了半裏路,才興高采烈地飛回來跟眾人報告說,段少這壹次是“超額完成任務”,半個月之內就撿回了整整十個女人!大夥兒有些不信,廖少就掰著手指數給他們,除了雪娘和蓮兒母女,另外還有七個清壹色穿著黃裙子的年輕女人,大部分都有幾分眼熟,依稀都曾在水商觀裏見過。最後,廖少擠眉弄眼地笑道,段少這次揚州之行真是收獲頗豐,不止在道觀中與壹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小情人”私定終身,還不吱不吭地瞞著大夥兒弄走了七個道觀的姑子,段母見到之後臉色壹定很精彩。
“依我瞧,妳這把匕首只能賣六兩銀子,而且段少有十幾把短劍匕首,未必會跟妳買這把。”陸江北把匕首遞還給廖之遠,笑道,“妳是廖家的獨子,就算七百多兩的年俸不夠妳用,家裏的田租店入還不夠妳壹個人花的嗎?”
廖之遠愁眉苦臉地攤攤手,淒慘地自述身世:“陸大哥妳有所不知,我家裏雖然沒有兄弟跟我分家產,我爹娘卻在我七歲那年給我添了壹個妹妹。老大妳是不知道,僅只這壹個妹妹,就比十個兄弟還狠哇!每次我沈甸甸的錢袋從她手中過上壹回,再打開時裏面連點兒銀渣渣也不剩了!而且她的鼻子比狗還靈
,我把錢袋藏哪裏都能被她翻出來!”
陸江北聽得心頭納罕道,不知廖父廖母是什麽樣的人物,才會把兒子女兒都培養成這般不尋常的人才。
廖之遠又把匕首扔給陸江北,笑道:“妳拔走刀鞘看看裏面就知道值不值壹百兩銀子了,老大,我可是念在多年同僚兼師兄弟的份上,才沒有黑著心開價要壹千兩銀子!”
陸江北依言拔走刀鞘,以為裏面的刀鋒會有什麽出奇之處,可乍看上去還是普普通通的玄鐵刃,於是輕搖壹搖頭翻轉過刀身,然後在看清楚背面花紋的壹瞬間,陸江北不由得楞住了。光潔的刀身正中央刻著壹幅線條簡潔的人物肖像,看那眉眼神情分明就是——
“是她,”陸江北失聲道,“要小姐!”
廖之遠笑瞇瞇地為自己的匕首做介紹:“沒錯,這就是如假包換的‘楚悅人物刀筆畫’,別看其樣式簡單,線條不算很多,可是放眼全天下,幾乎無人能在玄鐵刀身留下哪怕是壹道劃痕,我卻煞費苦心的在堅硬鋒利的刀身上完成了壹幅刀筆畫!在雕畫的過程中,盡管精通篆刻的小爺把大量的真氣凝註在刻刀之上,但是他奶奶的玄鐵表面比鏡面還滑,那把刻刀當場就斜飛出來割破了小爺的手指!”
廖之遠亮出纏有繃帶的左手食指,嘆壹口氣繼續說:“當然,這些都不是這把匕首最大的賣點,這幅畫最珍貴的地方在於,它的底畫是出自楚悅本人之手!老大,怎麽樣?對於‘滿腹相思無處寄托’的段少來說,這把匕首值不值壹百兩呢?”
陸江北用指尖摩挲著那精巧的人物像,輕輕發問:“妳從哪兒弄來的她的自畫像?不是偷來的?”
廖之遠得意地搖壹搖食指,笑道:“這幅畫的底畫是壹張精巧的剪紙小像,出自楚悅之手,後來被羅府的人拿出來給齊兄玩賞,齊兄從中發現壹個驚天大秘,於是扣下了這張小像。回京後齊兄跑去長夜閣,派人打探有關楚悅的壹切大小事,沒等收到探子的回報,他就聽說我們這壹邊也在讓長夜閣查楚悅,於是就跑來找我。我看那小像鉸得栩栩如生,就想替段少討走,誰知我好說歹說,那姓齊的只同意讓我臨摹壹張,堅決不肯把原
物贈我!哼,忒小氣了,等段少娶了要小鈕,這樣的剪紙要十籮筐也有啊!”
走在前面的楚悅這才停下了腳步,沒好氣地抱怨道:“這才走了幾步又要歇腳,有妳們這麽當丫鬟的麽!我這個小姐自己挑著壹百多斤的擔子,尚且沒有喊壹句累,而妳們幾乎和空著手沒什麽兩樣,還喘粗氣喘成這副德性,呀呀,虧妳們還自稱是走慣了山路的人!”抱怨歸抱怨,她還是順著兩人的意思放下了擔子,坐在箱籠上歇腳。
蟬衣壹屁股坐在山道的石階上,憤憤地說:“可我們只會‘走’山路,小姐妳卻是在‘跑’山路啊,我們就是多長出來幾條腿也攆不上妳啊!”
“好啦好啦,別撅著個嘴了!”楚悅偏頭安慰她說,“我壹走起這筆直向下的山道來,就忍不住加緊了腳步,所以走著走著就跑起來了。不如這樣,待會兒妳們壹左壹右坐到擔子上來,我試試能不能挑著妳們下山,這樣妳們兩人的手和腿就都不疼了,還能節省時間。”
槐花驚叫道:“小姐妳說笑呢!我兩個加起來比妳那副挑子還沈,再加上挑子的重量,只怕有三百多斤呢!妳就是個女西楚霸王,花木蘭轉世,也不可能挑著我們走山道!”
楚悅漫不經心地撓壹撓下巴,旋即微笑道:“沒關系,待會兒我們試壹試,行就行,不行就我自己先下去把東西放好,回頭再來接妳們。”
槐花不可思議地感嘆:“小姐妳不僅腳程快,體力也這麽好,妳簡直比我們村最壯實的大哥力氣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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