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施芸一早便起床,在黛青的协助之下,打理妆容,大长老接见,或许自己的人生真的会有巨大的变化,必须以一个最好的状态来面对。
帮她梳头的黛青道:“小娘,我发现你皮肤比原来更好了,不仅细腻,而且似乎还透着莹光,头发也是……连结都不打了……”
听到她无限羡慕的语气,施芸气道:“叫你好好研读,和我一块儿练习,你就是犯懒病,真不知道怎么说你。”
黛青叹了一口气:“我自小就不如你聪慧,连俗世中的文字都没学完,也不如你努力,都道你温婉可人,谁也不知道你究竟有多拼,甚至连时文都要研究,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就算是把胸束了,冒充男子去科考,你也是有机会过榜的,若不是那些年你读书、习字、学画太过用心,也不至于年级轻轻便害了眼疾……咦,说起眼疾,小娘,我觉得你最近看东西似平也不像往时那么费力了?”
施芸低低笑道:“黛青,你的性子我也知道,无论怎么劝你,你也只是口中答应,但能偷懒仍然偷懒,你会很快老去,而我则会如现在一样,这样这不足让你多花些时间用在修行上么?你我名为主仆,情如姐妹,我可以给你我有的一切,但我却给不了你长生……你明白么?”
施芸虽在笑,但声音却充满了无奈,就如地球上初二的学生,你把什么都给他剥得清清楚楚,甚至他听惯了别人的劝说,说出来的劝导之辞估计比你还更能打动人,但偏偏他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努力学习,何解?他甚至会说:我也知道我以后会后悔,但我就是学不进去!何解?
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因为有了七情六欲,被那五光十色迷了眼,身不由己;若没有大毅力、大智慧,永远无法让自己走得出舒适区,便只会在那狭窄的小圈子里闭门自嗨,或许到了多年以后,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生活中,曾经有过那么多人生的拐点,但居然一次都没选对!实际上,是因为这些拐点,都在舒适区之外,敢问世间,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强迫自己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呢?
能有沙发坐着,我为什么要坐硬板凳?能赖床我干嘛要早起?能趁着少年狂浪,我干嘛要守候爱情?能把对手一顿臭骂,我干嘛要隐忍?能换个行业我何须坚持?
往往成功的人都是偏执的,安于现状永远是成功者最大的敌人,舒适区外才有成功的荆棘之路。
以上都是废话,其实最成功的人生是投胎投得好。
修士的偏执就是对这个世界一切真理的追求,对于自己进化的执着,甚至偏执转化为偏激的修士,斩情绝性,情义二字在其心中已成粪土。
施芸的超级近视眼还要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与俗世文字对比后努力学习,她不累么?青灵十二段锦的各种超越人体极限的扭曲姿势,韧带拉着不痛么?
但幼年时被父亲卖到青楼、在青楼之中左右逢源,在夹缝之中利用各种力量保住了自己的清白、为自己赎身投奔墨白衣、墨白衣绝情将她赶走、被山贼用刀架着脖子押到山上……施芸恨透了自己的软弱无力,谁知因祸得福,居然得到了修行的机会,这也与她一次一次地走出自己的舒适区有关系:幼年无力自主,被卖到青楼,她无法选择;在青楼之中她努力学文习舞,眼睛学成大近视眼、舞蹈基础的拉筋痛得眼泪汪汪,才终于脱颖而出,本可轻轻松松当个花魁,找机会嫁给官员或富商为妻为妾也容易得很,却偏偏将多年积蓄拿出为自己赎身;在墨白衣赶她二人离开时,也可以死皮赖脸不走,但仍然选择了离开,可以说,在通往修行这条道路上,她的选择一次一次机缘巧合地正确,最然过程并不是好么美好,但正应了舒适区之外才有成功的荆棘之路这句话。
且不说主仆二人沟通的结果究竟如何,施芸被子禾带着往鹤鸣峰而去。
施芸在青楼里接受得最多的学习就是行止之礼,针对什么样的客人要用什么样的行为、话术,这些早已经铭刻在她骨子里,这时,她行止优雅,只低垂着眼绝不四处张望,被子禾带到了大老长面前。
施芸看到大长老时,她正盘膝坐在蒲团上,面前一把短剑剑尖指地,悬于空中,她闭着双眼,一动也不动。
施芸跪在地上,只偷偷看了一眼她,就连忙将目光投入了面前的地面,万万没想到这看起来年轻貌美的坤修就是外门最是位高权重的大长老。
大长老不发话,自然没人敢出声,也不知道过了久,大长老长长一口气吐在了短剑上,竟激起清脆剑鸣,悠长不绝。
“青灵剑宗以剑器之术为根本,蕴养剑气以反哺剑器,观剑纹如观掌纹,视飞剑如自身的一部分,以自身的灵气、神魂滋养剑器,这是每日必行的功课,我也不敢丝毫懈怠。”大长老终于开口道。
施芸不知道她说这个话的初衷是什么,以大长老的身份,她就是在这里一直闭着眼,让施芸在这儿跪上一天,施芸也不敢有异议,这话显然并不是解释刚才一直闭着眼的原因,施芸不敢接下话头。
“你就是那个机缘弟子?”终于,大长老开口问道。
“晚辈施芸,拜见大长老。”施芸轻声道。
“年纪大了些,但心性不错,资质算不得惊世骇俗,但也中规中矩,三个月就背完那么多典籍,想必还是有些想法了,我且问你,何为道?”大长问道。
施芸蹙眉想了半天,不得所以,大长老鼓励道:“便是我现在,也时常在想什么是道,所以,你有什么想法便说。”
施芸又沉吟了数息:“弟子实再不知道什么是道,书中写得云里雾里,先辈注释也各有不同,但弟子想了一回,但弟子曾从贱业,从一位江湖客口中听到这么一句话: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弟子又曾观佛经,说到人生八苦,无论是江湖客还是佛经,所说的,都是难得大自在……所以弟子猜测,道便是大自在,就是将命运握于手中。”
“大自在么?这是道的结果,并不是道,但你能想到个,却也不错了,还有什么想法?”大长老看着这姑娘,倒是没想到这姑娘已经想到超脱上去了,超脱是悟道的结果,却不是道,超脱就是跹跃、进化,修士每每有所领悟,并将领悟化作进化的资粮,得以进化时,便如向上跳起,但终归脱离不得凡躯桎棝,又回落回地面,一次一次的跹跃、进化,最终蜕凡成仙,一飞冲天,但这只是近道、学道、似道的结果,不是道。
“道便是与世间万物对话、与本我对话;了解世界万物、了解本心的过程?”施芸猜测道。
“比较接近了,但这仍不是道。”大长老含笑道。
“道便是这天地、风云、霜雨、日升月落、便是虫蚁、便是你我。”施芸苦笑道,到最后还是要用这种玄之又玄的空话来回答。
“行了,你能想到这些,已经不错了,道是什么?呵呵,你管它道是什么,只怕去问天上的仙人,一百个仙人给你一百个回答,你想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道又怎么能用话术来形容?就算是道,也不过是我们强加了一个字给它,道只是我们强加给我们想了解的一切的一个称呼而已,修士一生就在追寻道,道是古往今来,道便是一切已知未知,一切存在和不存在,所以问你道是什么,便是想让你看清自己的本心……你看清了么?”
“弟子……或许看清了,弟子的道就是……可以决定不做什么。”施芸坚定地说道。
“仍然是超脱么?看来你的执念很深啊!”大长老点了点头道,心中感叹,都说修士清净无为,无争无求,其实大谬,修士也是有执念的,若修士没了执念,又怎能与人争、与天争、与地争?
清净无为不过是表象,只不过是修士所追求和在意的,已经和世俗人不一样了,世俗之人好酒色财气,修士对这些却不甚感兴趣,他们在意的实际上就是自己的执念,便如剑修,一生执着于剑,只求于剑之一道做到极致,丹师一生执着于丹药炼制,一个不曾见过的丹方、丹药,就足以让他付出巨大代价甚至舍弃一切来换取,炼器师则永远希望自己能炼制出更强的宝物,更多的则是寻求无尽的长生,这些都是修士的执念,若无执念,又怎能执着?若无执着,又怎能专注?修行都不专注还算修行人么?
“你可愿为我门下弟子?”大长老在沉默了良久之后,终于开口道。
施芸猛地抬起头,看着那白衣飘飘,恍若仙人,容颜端丽,似乎比自己还年轻的女子,眼神中全是不知所措与惊喜。
见她发呆,子禾连忙提醒她:“还不叩谢师尊?”继而苦笑,心道前面一口一个姐姐地叫自己,这下辈分可直接涨啦,自己反过来得叫她师叔了!
施芸连连叩首:“多谢师尊收容!多谢师尊收容!”
“记住,你这一辈取璃字,你以后门中之名便是施璃芸,在外,你可自称璃芸子,上一辈为元字辈,你师尊我俗家姓宫,道号元霞,以后别人问起,你可别连师父叫什么都不知道,今日不算入门,待三月考核后,我自会邀同门见证,再有,虽然为师统领外门,但实际上你却算内门弟子,待拜师之后,自需炼制度牒、燃起魂灯,因还没正式收你为徒,所以法不可轻传,你便继续练习青灵十二锻锦,虽然不算什么极好的基础功法,但却胜在入门易,打熬体质也不需象臭男人一般弄得一身死肉,正合你用,平日里道经也需常常诵念,书读百遍,其意自现,你可明白?”大长老叮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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