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十1、第二十一章

    休息室的角落安静片刻,苏明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林锡先提起自己过去用的steam账号。

    林锡无奈地说:“就算我用同学借的新号糊弄我妈,但她那人精明着呢,马上反应过来去检查我电脑。挨个删好友时间来不及,她肯定会挨个私信问候,我只能注销。”

    “私信就私信。怎么?你觉得我会怕她?”苏明赫嗤笑。

    “不觉得,我们苏队长天不怕地不怕。”林锡单手撑着下巴,歪头对苏明赫笑,“这不是怕你受委屈吗?不管是当面吵架还是打字骂街,我妈战斗力都超强的。你看那么多婆媳不合的例子,不都是因为婆婆太强势吗?所以……”

    继续说下去就危险了,苏明赫赶紧扯开话题:“那为什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

    在五月份之前,他经常头一分钟骂自己傻逼,后一分钟就忍不住给林锡打电话,可惜不管打多少次都是关机。他被林锡莫名其妙的消失气得喝醉酒跟发小破口大骂,一边想让林锡这辈子都找不到自己,另一边又一直没换手机号。

    “我的手机早就被收缴了,通讯录的人全部被我妈打电话盘问,确定只有老师和男同学之后,我妈就关机收到她床头柜的抽屉里了。我是半夜翻窗户出去的,走的时候没敢去拿,家里到处都是……唉,反正被发现的几率太大了,好容易等到跑出去的机会,我不能冒险。”林锡叹了口气,“之后我也给你打过电话,用的是火车站和路边小卖部的公用电话,但你没接。我也只是碰碰运气,而我运气从来不算好。”

    苏明赫手一抖,想起来前段时间按一天三餐的份打来的骚扰电话,标记的地区还经常换。最后他烦不胜烦,直接设置了最高等级的屏蔽,才总算安静下来。

    当时的林锡在干什么?没有身份证,只能坐火车站的大巴车,从一个城市辗转到另一个城市,就这么横跨了半个中国跑到G市。

    而他原本担心林锡哪天手机开机找不到他,没想到反而是他亲手挂了对方几十个电话。

    “所以后来我没再给你打电话,直接跑到G市来找你。幸好,我找到了。

    ”林锡笑了笑,“多亏你们TS财大气粗得那么高调。”

    苏明赫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林锡也没有说话。不一会儿,工作人员敲响了休息室的门,通知TS战队准备上场。

    那边吵吵闹闹的家伙们安静下来,林锡摘了墨镜,将口罩往上拉了拉,和苏明赫一前一后地回归大部队。

    常规赛第一天四局四排,刚英作为替补,由林锡这位新人上场比赛。

    苏明赫叫过展鸿,让林锡站到他后面,“你走后面,展鸿跟你差不多高,让他挡一挡,齐胖体积最大走最后,把你夹中间。”

    齐月半愤愤不平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别光看我胖,这里面装的都是智慧!”

    刚英挖苦道:“可不是嘛,拉出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钱多多:“……刚老板,您是不是以为你的笑话很好笑?”

    “队长?”展鸿心细,敏锐地发现两人气氛不对。

    “之后详细说,先打好比赛。注意,不要透露林锡的名字。”苏明赫这句话也是给其他人解释。钱多多还要追问,手机忽然震了下,打开一看,是几条来自苏明赫微信。

    【小明明】:具体情况发你了,你看着办。

    钱多多往上一滑,几条长微信看得他脑壳都疼起来了。

    苏明赫可以嘱咐自己人不要透露林锡的情况,对那些废纸就当没看见。但场馆的这些工作人员每天/行走在这座城市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了路边的寻人启事,万一有人认出来、哪怕只是因为怀疑而联系了林锡母亲,都会给林锡和战队麻烦。

    “你自己也注意,不用我多说吧?”苏明赫回头看林锡。

    “放心。”林锡贴着苏明赫的耳朵说。

    吹出的热气让苏明赫不由自主地躲了一下,狠狠瞪了林锡一眼。看到对方微微弯起的眼睛,苏明赫顿了顿,不由自主地移开视线。

    他想起了寻人启事上的照片,照片里的青年穿了身紫色的运服,黑色的头发剪得很短,怀里抱了个篮球,偏头对着镜头笑得灿烂。和林锡刚到TS时脸色苍白、眼睛下面挂着两抹青黑的颓废状态对比一下,简直不敢相信他们是同一个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明赫喃喃道。

    林锡听到了,低声笑

    道:“想知道啊?能拿到洲际赛的参赛名额我就告诉你。”

    苏明赫板起脸,冷漠地说:“不想知道。”

    林锡眨眨眼睛,给了苏明赫一个wink,“哥哥带我飞~”可惜他的表情在口罩的遮盖下,没能达到预计的放电效果。

    苏明赫被他一声“哥哥”叫得掉了一地鸡皮疙瘩,马上远离林锡一步,“很好,下个月我们可以留在基地,一边吃烧烤一边看洲际赛直播。”

    这句话他没有刻意压低音量,队内两位极品吃货对“吃”字异常敏感,马上凑过来起哄,甚至忽略了“拿不到参赛名额”的先决条件。

    齐月半两眼放光地欢呼:“明哥请客,明哥您是我永远的大哥!我想吃鹿肉!让养殖场空运过来,现杀现腌现烤,新鲜!”

    展鸿不甘示弱地给一生的挚爱打call:“蓝龙虾!”

    “鹿鹿和虾虾那么可爱,大家不要吃鹿鹿和虾虾~”出来送行的今日替补刚英纯属是给队友们捣乱的。

    郝教练脸都黑了。

    本来林锡在团队配合方面就是肉眼可见的不行,好在有苏明赫这个万金油,能让他不至于和队友脱节。

    今天是秋季赛第一天,让林锡替换刚英上场不只是为了练新人,也是检验这段时间的成果。没想到这群人这么不靠谱,赛前不想着给新人传授经验、不想着抓紧最后时间讨论一下战术,反倒考虑比赛输了之后吃大餐?

    这是碳基生物干得出来的事?!

    苏明赫也被齐月半吵得脑壳疼,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挖苦道:“想长膘还不简单?你直接把别人身上抽出来的脂肪打到你自己身上就得了。”

    “数学老师说过程很重要!”齐月半强调,为自己的吃货精神找了个正当理由。

    “那就把你那身肥膘片下来烤了吧。”

    林锡和他英雄所见略同。

    十分钟后,林锡沉默地捏着没来得及拉开的手/雷,面前是被苏明赫扔的燃/烧/瓶引爆的汽油桶,一片火海里横亘着几具尸体。

    还有尸体开了全屏语音,痛斥苏队长阴险狡诈、心狠手辣。

    “行吧,我理解你为什么喜欢炸人了。”苏明赫通体舒畅地对林锡说,“确实挺爽的哈?缓解压力,释放毒素,可以当心灵瑜伽了。”

    “

    ……”这位怎么比他这个当事人受的影响更大?

    林锡嘴角抽搐,心说吃什么烤鹿肉烤龙虾,这位祖宗明明是打算在赛场上烤人肉玩儿。

    入队后第一次,林锡切实担心起齐月半选手的生命财产安全。

    “冷静。”展鸿开镜瞄准一个不远处露头的人,一枪爆头。

    “知道。”苏明赫深吸口气,“撤了。”

    开局没几分钟就搞出大静,爽是爽了,但不符合TS一贯的“场下高调,场上低调”方针,接下来两个圈逃得颇为艰难。

    苏明赫带着队友一路抄小道,展鸿和林锡一路击杀了不少发现他们的敌人,其中大部分人头分都是林锡拿下的。毕竟展鸿一直以来习惯的打法,都是跟着苏明赫当保镖,解决一些无十米之内的敌人。他的远程狙/击虽然也很准,但子弹利用率和瞄准需要的时间都不如林锡,于是他很开心地让出了狙位。

    林锡就比较过分了,一把冲锋一把大狙,甚至不等人家靠近、隔着五六百米玩儿爆头。

    对比曾经走低调猥琐路线的TS,真的是非常嚣张了。

    途中,齐月半几次担任肉盾角色,最终都被救了回来。除了没有刚英这个专业四级包在,让林锡以外的人有些不习惯,其他都没什么好抱怨的,四人有惊无险地存活到第六个圈。

    “活人十九个,队伍数五个。”齐月半蹲在木箱后,小心观察四周,“明明啊,咱们现在是不是应该专心苟名次了?六个人头够了吧?”

    “蹲到他们都打完吗?”林锡迟疑道,“好像……不太可能了。”

    齐月半:“怎么?”

    展鸿:“三个。”

    齐月半没懂:“啊?”

    苏明赫指挥:“齐胖,你先出来,出巷子。”

    齐月半对发小的话毫无防备,大大咧咧地站起来,几步走出了小巷……然后跟三个全副武装的敌人狭路相逢。

    “苏明赫你大爷!老子再信你一次就是狗!”齐月半倒吸口气,扭头扎进巷子,一通蛇皮走位躲开打来的子弹,虽然不可避免地被打中,但至少血条没残。

    他边跑边点了个烟/雾/弹往身后扔,趴在附近二层阳台的苏明赫悠然道:“你扔烟/雾/弹干嘛?扔手/雷啊!”

    “你妈的老子都被追成狗了

    你还这么多事?在这地形扔手/雷,你是想我连自己一起炸了吗?!”

    “没事,你不扔,等下有人帮你。”苏明赫说着,在语音里发起口头投票,“卖还是救?”

    展鸿还记得上周推选祭天队友时死胖子毫不犹豫就把他卖了的事儿,此时摩拳擦掌、两眼放光,无比坚定地吐出一个字:“卖!”

    快卖了他!

    Harry up!

    林锡:“我……中立吧。反正我的投票对结果没影响。”

    “没影响你妹!你会不会算数?啊?!”齐月半终于冲出了又长又窄的小巷,身后三人果然没有被烟/雾/弹影响,依旧紧追不舍。

    “齐胖啊,你知不知道你到现在还没死,是因为人家想拿你钓我们?看到他们的路线了吗?不论我们从哪个高点偷袭都打不到人家。”苏明赫呵呵一笑,公布最终结果,“所以,作为队长,我要提前对你为集体利益而牺牲个人利益表示感谢——卖掉吧,一换三,这波不亏!”

    两票同意、一票中立、一票反对,就这么随意地决定了亲队友的生死。

    “淦你们大爷!”齐月半发出悲愤的怒吼。

    附近的工作人员纷纷投来了瞩目,负责TS战队的裁判员不由警惕起来。

    Moonban原地急刹车,转身堵住巷口,迎着三个黑洞洞的枪口冲上去。对手显然知道Moonban的队友会在附近,没有出巷子的意思,距离巷口几步远便停了下来,并未暴露在展鸿和林锡的视线中。

    林锡摇了摇头,他知道队内语音是有录音的,背后的裁判也能听到他们说话。为了战队和谐友好的形象,他选择了挺身而出——“齐哥别怕,往前冲,我来救你!”

    展鸿:“???”

    苏明赫:“……”

    你这就反水了?

    刚进队不久,第一个月工资还没拿到,就学会不听队长的话了?

    “好兄弟!”齐月半大为感,看林锡无比顺眼,跟苏明赫那牲口形成鲜明对比,“厉害厉害,一看就知道谁跟你最铁,我必须夸夸你!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

    嗖——BOOM!!!

    他的声音被双倍的爆炸声淹没。

    硝烟散尽后,所有人都看到,齐月半的Moonban和三位敌人一起成了盒子。

    子弹确实打不到,但计算好角度和投掷距离,手/

    雷倒是可以飞过去。

    虽然受制于客观条件,林锡这雷扔得有些偏,不过对方恰好也选择了手/雷,反倒不经意地给他帮了个大忙——两颗雷都没落地,直接在空中撞到一起,同时爆炸,爆炸范围直接把三个敌人给罩进去了。

    齐月半目瞪口呆地看着灰下来的屏幕,缓缓补完最后一个字:“……子。”

    他怎么就忘了姓林的是个什么货色呢?

    他怎么就忘了那天第一次死在队友手上的耻辱与愤怒了呢?

    苏明赫痛快地笑出声。

    果然,只要被炸死的不是自己,看林锡炸人还是很解压的。

    裁判:“……”

    你们的队友情真是感天地,我等凡人无法理解。

    比赛到了后期,击杀击倒公告就不再像开场几个圈那样,一个接一个。而此时来自同一人的四条击杀公告、尤其是其中一条杀人者和被杀者全部顶着同一战队的头衔,让解说都不由自主地卡了一下。

    TS休息室中鸦雀无声,钱多多比解说更窒息,用力闭眼再睁眼,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他在干嘛?!平时就算了,正式比赛都敢这么干……现在微博上肯定有人开始喷林锡毒瘤了!赛后记者肯定会跑来采访,问我们队内是否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林锡是新人啊!我还怎么给他包装形象啊!操!”

    “这波一换三,其实不亏……”郝时试图从战术角度分析,然而他没能撑过十个字,“操!林锡要卖了齐月半就不能换个方式卖吗?非得搞这么大静?!”

    刚英:“???”

    什么叫“换个方式卖”?

    所以卖队友是正确的吗?

    刚英一直以来的游戏观摇了。

    场上的林锡还颇为意犹未尽,兴致勃勃地问苏明赫:“这波卖得够成功吧?下次再来个馋哭隔壁小孩三件套,蛋液淀粉面包糠走一套,怎么样?”

    苏明赫叹了口气,事关会招来钱经理喋喋不休的问题,不能不正视,“下次别这么大静,最好能做出‘是他们先杀我们队友’的样子,不然记者采访会很麻烦。”

    “真的假的?电竞记者这么闲的吗?”

    “这几年电竞记者一个个跟狗仔似的,八卦起来一个比一个来劲儿。上次周正撒泼打滚拽着全

    队染红头发,第二天就集体上热搜了。”

    林锡遗憾叹气:“好吧,那我下次等小月月被打死了以后再扔雷,趁敌人没撤退的时候。”

    富贵险中求,队友算个球。

    苏明赫选择性失聪。

    “咋地?你炸老子还炸上瘾了?!”齐月半一口老血吐出十里地。

    你爹还没聋呢!还在OB呢!还有,小月月也是你叫的吗?给我好好叫哥啊魂淡!

    目前场上存活队伍数为四,存活人数十四。根据之前看到的公告,苏明赫大致可以在心里列出剩下的战队和成员名单。

    毫无疑问,全是不好惹的。

    TS三人迅速后退寻找掩体,准备苟到缩圈,却被远处飞来几颗子弹打乱了脚步。

    Sn53a29飞快侧身给Su53a29挡了颗子弹,自己被击倒。而他们撤退的道路上,几枚投掷物刚刚落地。

    【EG-Sunny使用Kar98K击倒了TS-Sn53a29】

    “艹!EG!”

    烟雾、白光和橙红色的火光炸开,铺满了游戏画面。明知道这是最应该集中注意力的时刻,苏明赫却忽然有些眼花。

    烟/雾/弹、震爆弹、燃/烧/瓶、第六个圈、不知道藏在哪里的狙/击/手……

    这场景真特么熟悉,跟第一次在游戏里遇到林锡时一模一样。不过当时被击倒的不是林锡,而是他。

    因为Sn那厮拿他当肉盾挡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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