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疯子讨厌这里，讨厌这种幸福，却似乎又向往这种幸福，只是心中好像有一个三角的铁块一样，每每去追求他人所谓的这些幸福之时，心中的三角铁就会碰到棱角，然后即是一阵剧痛，疯子害怕这种剧痛的出现，所以唯有默默流泪。

    因为雨晗也去追求他人所谓的幸福了，疯子明白了，所以他痛彻心扉，他想做些什么，可到底要做些什么才好呢？如果说，他人所谓的幸福得到之后，即可拥有雨晗的话，那么疯子认为他也要去追逐，只是这个地方，或者说，这家公司并不适合疯子他自己。

    至此，过完年之后，疯子被一位老员工给骗了，骗到了别处去，虽然疯子想和雨晗做一个好好的道别，想告诉雨晗说，他找到了未来，一定会回来接她，可惜这句话如何都没有说出口。

    而现在的此时此刻，疯子坐在另一个城市中的网里，没日没夜地坐在里面，因为他被另一位男孩唆使，说这个城市非常漂亮，工作非常好，而且工资非常高。其实，那位男孩只是想要疯子他口袋里的钱而已，仅此而已，所以疯子被骗了三百多块钱。

    疯子呆在网里，玩着游戏，又摸着自己口袋里所剩不多的钱，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在聊天软件上，向雨晗诉说着他自己的心事，甚至都说出了我爱你这三个字，疯子认为这可能是他此生最后一次传达这种爱意了。

    可老天爷似乎并不想如此，在任何一家任何一个破工作都要八百块钱以上中介费的中介里，有一位好心的中介老板，愿意让疯子他先欠着中介费，然后将他介绍给一家网络公司。

    网络公司的人工资非常高，不过没有底薪，这里是多劳多得，是一种新式赚钱的花样，就是在游戏里打游戏币，然后将游戏币卖给公司的老板，就是这样的一个过程。

    这里拥有着太多太多的破电脑，也拥有着太多太多的梦想，疯子曾经喜欢玩游戏，可当游戏变成了一种机械性的东西，他就不怎么喜欢了，因为疯子他的游戏角色在游戏里只能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永不停止的打怪，赚取更多的游戏币。

    公司的员工们都是乐此不疲，有的每个月都会哭，因为没有打到多少游戏币，所以没有多少工资，甚至还要老板补助他几百块钱的生活费，而有的就会笑，因为他们的工资很高很高。

    至于疯子的工资虽然很少，却也能活下来。可是，现在的疯子完全不知道他自己在做些什么，他不是出来寻找幸福的吗？而现在为什么要在这里打着枯燥乏味的游戏，一直一直一直重复着同一个动作？然后每个月还拿不到多少钱，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什么时候才能高傲地向雨晗说出爱意，而不是一直以卑微至极的姿态乞求爱呢？

    不！根据疯子所知，雨晗已经和那位公司公认的帅哥睡在了一起，原来是这样啊？原来疯子他就从不曾进入过雨晗的心扉，或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爱？缘起、缘灭，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这是佛语，其实疯子他自己也不懂得这到底是什么玩意，是说他自己的命运从来都不在他自己的手中，而是在佛的手中吗？

    尽管疯子他理解到了这里，可他还是依旧痛苦到撕心裂肺，他每天夜里下班后，喜欢独自一个人走在繁华的长街之上，看着所有人匆忙而又焦急的脚步，他们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方向与目的，他们知道他们自己在做些什么，或者说该做些什么，而疯子他却不知道，因为真的没有任何目标。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疯子？也正是在这种时刻，疯子他又想起了钢笔，对的，那支依旧四分五裂的钢笔，可是在这偌大的世界中，在这如此之大的繁华都市里，依旧找不到卖钢笔的地方，这里没有任何人认为钢笔是人们所需要的某种幸福，他们明白，人们所追求的幸福里，根本就不包含钢笔。

    所以疯子又得到了一支中性笔还有许多笔芯，他在宿舍里不住中记录着这个世界的繁华与幸福，不管是大街上来往匆忙的人群，还是谈笑的情侣，甚至是出入特殊场所的情侣，他也会用笔轻轻地记录下来。

    更是疯子还记录了这偌大的城市里，竟然找不到钢笔的事情，因为这里没有人需要钢笔。这里所有的人，他们需要的幸福，只是新衣服、好吃的食物、女人、男人、闪烁着的霓虹灯、娱乐场所、搞笑的东西等等，不！这不是他们所寻求的幸福，他们只是在寻求一样东西，只要寻找到即可得到所有的一切，那就是钱。

    曾经疯子他向往着大城市的美丽，这里确实美到令人心酸，因为疯子他在无比豪华的地方上班，而晚上却住在破烂不堪的宿舍里，甚至是七八个人住在一起，这些室友们有些晚上烂醉如泥，有些则非常清醒，不知道是在做什么，或者想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只要他们给自己家里打电话，那么电话接通之后，这些室友都只会告诉他的家里人，大城市很漂亮，真的很漂亮，这里很好很好，工资也很不错，他自己过得更好。

    胡说八道！

    对的，疯子明白他们是在胡说八道，他们不是诚实的孩子，更不是诚实的人，比如其中一位胖子，他自己每个月从网络公司里拿到的三百块钱，还是老板可怜他给他的，他在游戏中打不到钱，所以下个月如果他再打不到游戏币，就会被开除，可是，他在电话中向他的父母叙述他自身的情况却是，他过得很好，每天吃得很好，穿得也很好，工资很高，城市很是漂亮，大城市里的一切都很好。

    而遇到同样麻烦的室友还有一位，他每个月的工资大约在四百块钱左右，他舍不得吃舍不得喝饮料，他用这些钱基本都是买酒喝，而且还是白酒，非常烈得那种。他几乎每天都将他自己喝得烂醉如泥，可是他用别人的手机，给他自己家里打电话的时候，他却也是说着大城市很好，一切的一切都很好，他自己过得好，穿得好，让他家里人不要担心。

    当然，还有更多这样的情况，疯子看着此刻这狭小的宿舍，看着一地的烟头和酒瓶，甚至还有一股怪味，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的怪味，疯子他还真找不到，可不管是否找得到与找不到发出怪味的东西，总之，这里哪里漂亮了？这里哪里好了？住在这里真的幸福吗？不！绝对不幸福，这里没有幸福，有的只是所有人的绝望与妥协。

    而每当这个时候，当所有人内心世界都要绝望至崩溃之时，这个世界中似乎总有老天爷安排的一个人出现一样，他就会给大家传播所谓的正能量，他会告诉大家曾经的那些伟人们，年轻的时候都是贫苦至极，最后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最终到达了人生的巅峰，身边豪车、美女如云！

    每当这种激励人心的故事出现之时，在这脏乱而又与所谓幸福毫无任何关系的狭小宿舍里，七八位人，都将抽烟、或者喝酒，好似要以此来麻痹自己的神经，然后展开那天马行空的想像能力。

    有的说未来他要娶一位这世界上最漂亮的老婆，有的说他要做最大的老板，有的甚至说他没啥大梦想，就想攒钱娶位老婆回农村好好过日子，而有些就比较离谱了，说他以后要去当杀手，说这个世界太可恶了。

    等等，疯子觉得他自己是否漏掉了些什么？不！去当杀手？这个世界太可恶了？世界怎么了？疯子如何都想不通，真的想不通，他只是用手中的中性笔，像一个傻子一样记录着这一切的一切。

    室友们觉得疯子就像个傻子一样，每天下班后就知道拿个笔记本在乱写东西，而且写得那些文字都是些什么玩意啊？一个字他们都不认识。而听到这里，疯子他也是暗自庆幸，因为大家不认识他写的字到底是什么，如此也就不知道他自己到底是在记录些什么，如果字能被认出来，他们要是知道，他自己记录的竟然是大家的琐事，甚至是大家所说过的一些话语，看来肯定是大事不妙啊？

    不过现在的疯子又是点燃了一支香烟，淡淡地抽了几口，然后出于浓烈的好奇心去询问那位要做杀手的室友，他为什么觉得这个世界是可恶的呢？

    疯子随即开口：“为什么你会觉得这个世界很可恶呢？”

    这位室友很是淡然地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白酒，然后才开口：“肯定了，难道你没有发现吗？在我们这个世界中，只有有钱的男人才能拥有女朋友，而且还是一个人拥有十几位女朋友，甚至还更多，而我们这些穷孩子，一位都没有，我觉得这就是世界的错，所以我将要做杀手，杀了这个世界。”

    莫名其妙，疯子并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可疯子还是依旧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记录了下来，疯子认为，既然这位室友能说出这样的话语来，肯定就是拥有着他自己的道理，因为不可能是平白无故就说出这种哲学来。

    而其他的室友们，似乎完全不赞同这位室友的观点，所以他们开始了争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