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 20

    林小枣/文

    倪苏好不容易才和路乘风破除误会成为朋友, 他对自己这么真诚,怎么能因此而生嫌隙?

    有误会就该第一时间解释,她当机立断, 立刻拨通了少年的电话。

    “倪苏?”路乘风很快接通, 语调些许讶异,似是没料到她会在这时来电。

    倪苏连寒暄都直接省了,开口第一句便是:“路乘风,不是我做的,我也没有遇到什么更厉害的团队。当然,网络的风向的确很像有人引导, 但我现在还不确定是谁。”

    路乘风没说话,或者应是还没来得及开口, 倪苏为证明自己的清白, 紧接着便开始为自己的话举证。

    “我下午和傍晚都在片场拍戏, 根本就没时间去联系那么多人。至于晚上收工后,我一直在看你给我的资料, 笔记做了不少。这个也很杀时间,我马上就可以发给你看。”她语气带着少年的急意, 听得出来对此很在乎, “我本来还以为是你为了收买我, 联合青谊提前为我铺路。”

    倪苏的确是有些急了, 她说完才意识到最后的话有些不妥,于是猛然一顿。

    “不是收买……”她些许尴尬的停顿, 试图找寻更合适的词,“是诚意,你们向我展现的诚意。”

    少女非常的严肃,即便只是通过电话网络在交谈, 路乘风却莫名可以想象她此刻的模样。

    就像是他给她送冰水的那天,她正襟危站,怕他对她有误解和成见。最后话说开了,她镇定的表情变得窘迫。

    “倪苏,”路乘风降下唇角的弧度,唤她一声,用同样正式的口吻说,“你其实不必打这个电话,只要你说不是我就会相信你。”

    倪苏忽而一怔。

    她想起少年方才回复的那简短而疏离的文字,感到些许的割裂,有些辨不清哪个才是路乘风真实的情绪。

    “那还是该打的,比起冰冷的文字,还是听得见声音的沟通更直白。”她很是直白,“路老师,我看你的微信,还以为你误会我了。”

    路乘风从来没遇见过像她这么坦诚的人。

    他想起网络上曝光的有关她原生家庭的描述,用惨烈二字来形容也不为过。倘若那一切都是真的,究竟需要多少的坚毅,这个女孩才能一步步走到如今。

    其实就算真是她做的,也无可厚非。

    但路乘风相信不是。

    因为她虽从苦难中来,却依旧满怀赤诚,否则不会如此着急地来找自己澄清,甚至还发来她整理的各个娱乐公司的细致笔记。

    少年静默许久,最终决定以同样的直白回应:“不会误会,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当然,”他顿了顿,又说,“我也赞同你的观点,之后我们的确可以多打电话交流。”

    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所以你说我便信,无需任何举证。

    自信又令人熨帖。

    倪苏心中动容,这瞬,她因为路乘风的缘故对青谊传媒的好感不断上升。

    其实网络上那一系列操作虽然巧合,却也未必没可能是偶然,或许根本就没人替她下场呢?

    加入路乘风所在的公司,与他这样的人共事,真的很令人心动。

    “路老师,”倪苏都已经准备开口商议此事了,却被突兀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她抬头看一眼时钟,已近凌晨两点,谁会在这个点来找自己?

    这种情况下再聊签约的事,显然不太合适,于是话到喉咙又转了个弯,“谢谢你相信我。时间不早了,你快休息,抱歉这么晚还打扰你。”

    路乘风嗯一声收线没有再客套回应,而倪苏凑到猫眼处往外望,打算先看看门外是谁。

    意外地,竟是倪梦。

    她立刻放下戒备,一边开门迎母亲进来一边惊讶问:“出什么事了么,你这么晚还过来剧组。”

    上次请客之后,倪梦便没再留在剧组。

    也是因此,论坛谣言的事、恋情绯闻的事,倪苏都没再找母亲,而是选择了自主处理。

    眼下,那些棘手的事已全部解决,她实在想不出母亲深夜造访的理由。

    “的确有一件非面谈不可的事。”倪梦的眼里闪着莫名的熊熊的光,“我本来打算明天再找你,但听说青谊传媒那边已经在给你发合约,刚才你电话又一直占线,我就直接来敲门了。”

    “是为了签约的事?”倪苏更觉意外,签约虽是大事但好像也不必深夜如此郑重地赶过来。

    不过,母亲一贯重视自己的星途,签约的公司在一定程度上也决定了将来的事业方向,她想要面谈询问细节也不奇怪。

    倪苏早就感知到,倪梦在这方面有些过分热情,甚至有移情的嫌疑。

    但目前为止她好像并不排斥,毕竟,被家人记挂和关注,是任何人都乐意拥有的东西。她从前不曾拥有,如今得到一些弥补当然不会讨厌。

    因此,倪苏也并不对母亲隐瞒:“青谊确实联系我了,请了路老师做说客,其实我很心动。”

    顿了顿,她将自己研究几家公司时做的笔记递给倪梦:“妈妈来了正好帮我参考下,你觉得,如果我向青谊要求影视资源的倾斜胜算大吗?”

    倪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认真看起女儿做的笔记。

    女孩是真花功夫做了功课,青谊传媒目前的一二三线男星女星她都有罗列,其各自的风格和会抢夺的资源都一一分析。除此之外,她还查询了青谊传媒的合作伙伴,以往成功的大热作品,以预测签约后可以给予她的资源。

    而且她并不只着眼于一家娱乐公司,甚至还将与青谊并立市场的星娱文化、爱比利传媒、黑马影业做了对比表格,各自的优劣、机会和风险,表格里一目了然。

    可谓头脑清醒聪慧,思维细致而有规划。

    倪梦最初是喜欢她的性格,而后被她的演技惊艳,此时此刻,她才是真正的欣赏和佩服眼前这个女孩。

    她预感,倪苏不仅仅是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她身上所蕴藏的潜力比想象的更大。她会走得比从前的自己更远,甚至超过那个人。

    这一瞬,倪梦来此的目的愈发坚定。

    “倪苏,以你的才能在哪家娱乐公司胜算都很大。但是——”她话锋陡然调转,“我不希望你和青谊签约。”

    倪苏有点讶异,此刻却没想太多:“为什么,你有更好的推荐吗?”

    “有。”倪梦这才道明来意,“事实上,我今晚匆匆过来,就是为了向你推荐她。”

    倪苏好奇抬眸:“是谁?”

    倪梦便递给她一个文件夹:“你一看便知。”

    方才母亲认真阅览了她的笔记,倪苏投桃报李,也仔细浏览起手中的企划书。

    蓦地,她双眼因诧异而瞪大,并且伴随着内容的推进,脸上的惊愕越甚。

    这份企划书里的公关履历,写的居然就是替她扭转和路乘风的恋情绯闻。从放监控破除恋情谣言,到舆论风向的引导,最后自强人设的塑造,其细节一一在企划书内展示。

    网络上的反转果然是有人刻意策划!

    这个人也完全是站在她的角度考虑问题,手段的确如路乘风所言的雷厉风行,事实上,这是目前唯一动摇她签约的因素。

    倪苏加快翻动浏览的速度,她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始料未及地——她竟看到了倪梦曾经的履历。从电视剧龙套,一步步到配角再到主角,最后终于登上影院大荧幕。然而她在事业巅峰怀孕,身体缘故她选择生下这个孩子,之后她的事业步步滑坡,而她同期的竞争对手却乘风而上。时至今日,她虽然仍在拍戏,可比起对手的实绩差得太远了。

    那个抢先替她解决绯闻的人居然就是倪梦!

    倪苏猛地抬头,看向她眼前的亲生母亲。其实她该想到的,可这么多年来习惯了单打独斗,她早已忘了还会有亲人会为自己挺身而出。

    倪梦不等她开口,便给予她肯定的答案:“是的,你没有想错。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操纵替你为绯闻做了澄清,甚至还私自曝光了你的一些过往。而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要向你递签约的投名状。”

    “倪苏,”她坦然道,“我不希望你签约青谊,不希望你签约别的任何一家娱乐公司,因为我想和你签约,想让你加入我的工作室,做我司的第一名艺人。”

    难怪了。

    难怪这个人能如此迅速地锁定正确餐厅、调出监控,难怪这个人如此清楚她的过往,能联系上她曾经的同学老师,却又能完美避开她真正的狗血身世。

    如果这个人是最知道真相的倪梦,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虽然她的“投名状”上,想要开始为工作室签约艺人的缘由已经呼之欲出,非常清楚。

    但倪苏还是问她:“为什么?”

    “如果是想要签约你的理由,我相信那份文件已经说得很明白。因为我们是同类人,我不甘心我还有野心,那些曾错失的只要有机会能寻回,我就会抓住。”倪梦对于自己的私心,竟然是半点也不隐瞒。

    她完全理解女儿暂缓名校学业,转而投身娱乐圈,她相信,眼前这个女儿也能理解自己的执念。

    所以,倪梦对她拿出全部的坦诚:“如果问为什么不直接公开你的身世,而是选择这样曲折的澄清方式,是因为我发自真心认为:你走到这一步,的确全靠自己的努力和坚持。”

    倪苏邃然一怔。

    她定定地看着倪梦,胸中的情绪变得澎湃而复杂。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并未因此停下,倪梦继续对她说:“当然我知道,你肯定不介意冠上父母的名字出道,你是坦荡自信的。但妈妈还是想告诉你,你的人格魅力很强大,大众应该看到的是你的人格,而非别的标签。

    公布身世,把标签从路乘风女友,变成倪梦和于安的女儿,这二者并无分别。”

    她说:“倪苏,就如那篇长文所言:这幸运是你从黑暗中厮杀出来的光,它不该被污名化。”

    听完母亲这一席话,倪苏久久无言。

    即便她清楚,倪梦总在工作中给她温柔对她热情,哪怕是此刻的高度认同或许也掺杂了私心。可她的心绪却依旧为此而翻涌,为此而动容。

    正如看到那篇长文之时的心情。

    没有人比倪苏更清楚,这些年是怎样靠着自己忍耐着拼搏着前行着。她在黑暗中独行了太久,哪怕现在云开月明,可这些理解与认同也仍旧足以令她动容,抚慰她那些曾被刻下的伤痕。

    再没有比这时候的一句“你值得这一切的幸运”,更令人破防的话语,她等待这一刻太久了啊。

    而正是她如此感性的时刻,倪梦向她伸出了手。

    “倪苏,”她说,“你愿意和我母女联手,让我既做你的母亲也做你的伙伴,联手缔造神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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