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公主府上, 好好的花会竟然发生了这般丑事,说出去连公主府都一样丢脸。平阳公主自然不希望这事儿传出去,可跟过来瞧的人并不少, 哪里能够瞒得死死的?
陈婉心如死灰,怎么都想不到那人为何会变成柳家的公子。她泪眼朦胧地望向了师清徵, 可一颗心在那发冷的眸光下一沉——太子他说出那样的话语,根本就是不在意。天家之人无情如斯!她喃了喃唇, 正想解释, 可杨如意向平阳公主和太子开了口,提出将陈婉带回去。
那丫头仆妇也不想着什么表小姐了,直接捂了她的嘴将她半抱半拽地扯了下去。
闹出了这样的事情, 父亲不会饶他的。柳棠趴伏在地上,打着哆嗦解释道:“臣、臣是被害的,是被人丢进去的。”他没有彻底失忆,知道自己是被人打晕了放进了那间屋子里。三皇子的计划他也清楚, 可是哪里敢说出来啊?
“这话留着跟杨将军解释。”平阳公主冷笑了一声, 连看一眼都觉得多余。一挥手便让人将府上的两个吃里扒外的丫头给拉了下去。别人她管不着, 但是这两个设计陷害太子的, 怎么都要审一审。
平阳公主素来宽待下人,两个丫头也是吃不住刑罚的,没多久就将自己知道的事情抖得一干二净!与他们联络的是柳家的公子, 可不知为何,柳家的公子也在里面。
没有一人提到三皇子,可平阳公主哪里会不知道,以柳家与三皇子的关系,这怕就是三皇子的谋划!“混账!”平阳公主满脸怒容,咬牙切齿, 恨不得入宫告上一状。
“平阳何必如此生气,总归现在并无多少损失。”师清徵慢悠悠地开口,接下来鸡飞狗跳的怕是柳家了?还是三皇子和陈婉,他们不是天生一对么?出了这样的事情,还能够成为令人艳羡的佳偶么?
“阿兄,他怎么能这样!”平阳公主压不住那股怒意,她示意左右退下,等到屋中只剩下两个人,她才盯着师清徵道,“那柳家的人,是不是你扔进去的?”他们要害的是太子,可不是自己。
师清徵对上平阳公主的视线,略有些不自在。这个妹妹一直比较强势。他掩着唇轻咳了一声道:“是。父皇给了我几个暗卫。”有他们在,自然能够不惊动公主府上的侍卫。
平阳公主一怔,她幽幽地望着师清徵,半晌后才叹了一口气道:“你变了。”
师清徵神情不变,他淡笑着凝视着平阳公主,反问道:“这样不好么?”顿了顿,他又沉痛道,“你应当记得我跪求父皇解除婚约的事情?那的确是陈婉教唆的。只是我竟不知,她一面鼓动我与杨家大姑娘退婚,说心悦于我,一面又与三弟不清不楚。我卧病在床,还着人去看她,结果呢?见着她与旁人言笑晏晏。我也是失望了。”
平阳公主不知道师清徵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情绪起伏,只是听着他惆怅而又沉痛的话语,心中也像是扎了一根针。好半晌,她才道:“阿兄,你是太子。视线不应当放在内宅后院。”
师清徵道:“以后不会了。”
陈婉的事情算是彻底解决了,师清明那边不会傻到再扔一个新的美人过来,他并没有多少谋划。
长安城中,波澜迭起,竟然比十一月的天还要酷寒几分。
柳弘知道这件事情后大发雷霆,当天便带着儿子去负荆请罪。杨骏那边面色阴沉,眸光不善,他不接受任何的解释,这件事情发生了,陈婉必须嫁入柳家!
柳棠与师清明亲近,当然也知道师清明与陈婉的暧昧关系,他哪里敢娶啊?就算被打折了腿,也不肯松口。
柳弘同样是不愿意儿子娶这么一个孤女,他想要的儿媳是衣冠大族,是门当户对的闺秀,就连杨骏的女儿都不够格,更何况是寄人篱下的孤女?两家的关系本就平平,到了此刻彻底交恶,连个好脸色都不曾有。
“你这个孽障!我今日非打死你不可!”将儿子抬回府中,柳弘听到了他的□□就满肚子怒火!那柳棠也不敢说是三皇子的主意,只能含泪认下这个罪名。
“杨家那边不松口,这事情如何解决?这般下去,名声都坏了啊。”
“坏了就坏了,是那女人不检点!”柳弘冷哼了一声,对陈婉已经厌恶到了极点。儿子不说,他也能明白。好端端的公主府怎么会有那中下作的药?听说太子还在场呢,想来是勾引太子失败了!
“老爷,这——”
柳弘一听妇人的声音就头大,他沉着脸,又道:“陛下开始忌惮我们了,让清名留下污点,才能够宽慰圣心。”消息是自深宫中传出来的,柳贵妃那边也道,不让陛下赐婚。若是不赐婚,这事情就可以拖过去了。
三皇子府上,满地的陶瓷残片。
府上伺候的下人战战兢兢,丝毫不敢看怒火充盈的三皇子。
等到三皇子理了衣襟出来,近侍才带来了一个消息。
“殿下,陈姑娘那边要见您。”近侍苦着脸,也知道主子最不想听见的便是陈婉的事情,可他又有什么办法。
师清明眉头紧皱,恨声道:“不见!”顿了顿,他又道,“你送一封信到柳家去。”已经发展到了这地步了,还有什么不能娶的?现在杨家与柳家彻底交恶,要是娶了,可能还有一线弥补的机会。师清明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头疼得厉害。以往太子只有被动接招的份,怎么现在骤然一变?
这一桩事情瞒不过弘安帝的耳目。
紫宸殿中,弘安帝望着正在处理政事的师清徵,忽地来了一句:“平阳府上的事情,是你做的?”
师清徵微微一顿,他抬眸望着弘安帝道:“他们要害儿子,儿子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弘安帝面上喜怒不变。柳家那些人真是过分,竟然算计到太子头上了,连这都可以,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敢做的?只不过太子的处理方式,传出去容易落人口实。他望了师清徵一眼,又道:“终是小道。”
“儿子知道了,以后不会做了。”师清徵应道。如果陈婉能够安分当她的表小姐,那过往的一切都可以抹去,不再追究,可偏偏她想要做师清明手上的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心中暗暗冷笑了一声,师清徵望着弘安帝又道,“这事情没有三弟的授意,恐怕也不会有。”
弘安帝拧了拧眉,师清明也是他的儿子,如果可以,他自然希望看到兄友弟恭的场面。他并没有接腔,而是转了个话题道:“你在平阳府上见到的那些士子如何?”
“有个叫江恕的,是潮州人士,去年落第了。文章针砭时弊,史才与文才俱是上乘。”顿了顿,师清徵又道,“他的文章辞赋儿臣已经收起来了,赶明儿便让人送过来。”
弘安帝点了点头,忽又问道:“你那府上的先生不是算了三件事情么?地动是一件、得鹿是一件,那么三呢?”
师清徵眸光一闪,他笑道:“父皇怕是不想知道。”
弘安帝哼了一声,道:“说。”
师清徵道:“科场舞弊。”
弘安帝面色一变,冷声道:“你这是要用朕的名声给你开路啊。”
师清徵对上弘安帝的冷眼,不慌不忙道:“儿子不敢。”
弘安帝道:“你有什么不敢的?”他斜了师清徵一眼,又道,“既然你有心革除利弊,那就放手去做。”原本也是留着给太子变革的,不过他此刻就想着手,那么提前拿出这块磨刀石也未尝不可。
地动为天时,至于后两件,可都是人为之事。弘安帝到了此刻算是对东宫的先生失去了兴趣,至于那婚事,便也由得太子去了。
冻云压城,不到十二月,长安城已经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
要说这段时间可以拿出来说道的事情,便是柳家那公子娶妻了,匆匆忙忙的,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六事,竟然在短短一个月之间便定了下来,也别说什么良辰吉日的,两家都是巴不得快点将人送进洞房了事。
婚姻本是结两姓之好的事情,可这婚宴上,杨家那边只来了几个人,连酒都不沾唇,便匆匆忙忙地离去,仿佛那柳相家中是什么魔窟。如此一来,嫁入柳家的女子处境可以猜测了。娘家都不给做脸,日后哪里有什么依靠?
“这么做是不是太绝情了?”杨如意的丫鬟忧心忡忡。
杨如意的面容上勾起了一抹惨白的笑容,她道:“早些断掉关系也好。”公主府上的事情旁人听了那么点,以为是柳家公子与陈婉的事情,可她在场,对真相心知肚明。如果陈婉与杨家继续保持关系,未来可能会害了杨家,就是她劝家中人如此心狠的。
“天冷了啊。”杨如意叹了一口气,她紧了紧身上的裘衣,低语道,“江公子要读书,给他送些炭过去。”
丫头偷偷地觑了杨如意一眼,闷闷地应了一声“是”。老爷因为表小姐的事情气得许多天睡不着呢,要是知道了小姐这一出,怕是更加生气了。
十一月,天下贡举人见于含元殿前。
元日,太子又代替天子亲见天下举人。
一时间太子风头无两。
在见过举人后,便是宫宴。皇亲国戚俱在被邀之列,皇子们在安分个把月后又再度聚头在一起。
“父皇就是偏心,连见举人的事情都给太子了。”说话的人语气酸溜溜的。
“你们难道没发现太子变了么?也可能是父皇变了,他开始放心将政事交到太子手中了。”
“老三呢?怎么连宫宴都不来”
“还被禁足着呢,他怕是仍旧不死心。”
宫灯辉煌,觥筹交错,一句句低语被掩在了歌舞声中。
太后和弘安帝只露了个脸便早早地退场,留下师清徵主持这个宴会。
眸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那群兄弟,他的眼中如冰雪清冽,并没有多少笑意。原身那时候被贬,各个兄弟见有机会了才蜂拥而上,现在嘛,有师清明这个前车之鉴,他们应当会安分不少了?
到底是自家兄弟,见了血总归不是好事情。
“三哥怎么没过来?”年长皇子们只是底下议论,并未将声音放出,但是这清脆的带着几分天真的语调,却直白地将众人心中的事情给揭露了出来。
师清徵漫不经心扫了一眼说话的人——是最小的弟弟,如今不过五岁。他身边伺候的宫人已经骇得面无血色,仿佛他师清徵会吃人一样。
“三弟啊……”师清徵拖长了语气,似笑非笑道,“他病了。”
“什么病呢?要不要去看他?”小皇子有些纠结。
师清徵抿了一口酒,温声道:“相思病。”柳家的公子哥与陈婉成亲有些时日了,听底下人传来了消息,说是有了身孕。这会儿柳家倒是没人磋磨陈婉了。
就是不知道这中是师清明的还是柳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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