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犴身后的尾巴立刻竖了起来, 它发誓它这辈子从来都没有把自己的尾巴竖得这么直过。
明决这人向来说到做到,虽然自己还没有找到心仪的对象,但是它也一点不想突然间下面就没了, 日后要是遇见了自己的老朋友们,它有何颜面去面对它们。
“怎么突然要阉了?”乔挽月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炎犴, 疑惑地问道。
明决温和地笑了笑,手指在炎犴的手背上轻轻抚过,如果炎犴现在化成人形的话,应当已经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它听到明决对自己说:“我听说,阉了脾气会更好一些,也不容易走丢。”
“是吗?”乔挽月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炎犴,问道,“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炎犴眨巴眨巴眼睛, 不敢说话,只作出一副异常可怜的样子看着乔挽月,乔挽月抬手在它脑袋上轻轻摸了一下,炎犴装作乖巧又无辜地用脑袋蹭了蹭乔挽月的手指, 直觉告诉它,现在讨好这个姑娘比讨好明决更有用处。
就这个时候,它听到明决给自己传音说:“如果再让本座看到你对她有什么不轨的心思……”
后面的话明决没说, 但炎犴觉得还不如他把话给说完了,让它好有个心理准备。
是它后背上的毛毛不够了, 为什么还觉得有些发凉?炎犴呜了一声, 行了, 他知道了, 明决这个老狗还是从前的那个老狗, 一点都没变过。
乔挽月把炎犴送到明决的手中,听着它在那里吚吚呜呜地叫着,疑惑问道:“这猫怎么叫得这么奇怪?”
明决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指落在炎犴的脑袋上,轻轻抚摸了一把,炎犴立刻领悟了他的意思,忍着屈辱,认真地叫了一声:“喵呜。”
乔挽月还是觉得奇怪,不过具体奇怪在什么地方,她一时间也还说不明白,现在既然已经将明决找到了,他们还是快点离开这个地方,毕竟按照程雪儿所说,修士在这里会很危险的。
明决随手把炎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随着他转身,炎犴看到程雪儿他们几人,刚刚被恐惧压下的**又一次被引诱了出来。
修士,年轻的修士,年轻的打不过它的好吃修士,他们中好像还有一个妖修,它活了这么久,还没有尝过妖修是个什么味道,想到这里,炎犴突然感伤了起来,因为它发现其实什么修士的味道都没尝过,都怪明决那个老狗!
虽然没有乔挽月的身上香,但是塞塞牙缝应该也是可以的,可炎犴刚一动了这个念头,脖子上的命环就猛地缩紧,它猝不及防,一下掉到了地上,啊啊叫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不过好在说的不是人话,在场的几位还听不出来。
明决垂眸看着它,眼睛中泛出一丝冷意,炎犴一下子就清醒过来,甩了甩身后的尾巴,走到乔挽月的身边,用圆圆的脑袋蹭了蹭乔挽月的裙摆。
乔挽月低头看了它一眼,“它刚才怎么这个样子?”
明决淡淡道:“可能是脑子有点毛病。”
“喵呜。”炎犴颇觉得委屈,是明决在一个饿了几千年的凶兽面前放了一堆美味,不让它吃也就算了,还不让它生出一点想吃的想法来,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这回明决也不抱它了,只让它跟在地上迈着四条小短腿努力跑着。
如今看到明决好好地站在这里,按理说,他们可以确定明决是个不能修炼的普通人,但程雪儿还是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石塔内的凶兽呢?他们来了这么多人为什么还是没有出现?
明决弯下腰,将地上的炎犴捞了起来,在它的尾巴尖上掐了一把,炎犴身上的毛炸了起来,困惑又委屈地看着明决,明明自己刚才什么都没做,连一点不该有的想法都没有动过,这个老狗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很快炎犴就明白明决的意思了,于是巨大的咆哮声响彻在整个石塔当中,四周的石柱和墙壁甚至都跟着这声巨响颤抖起来,脚下的地面晃动,仿佛下一刻就要裂开。
“快走!”程雪儿大声喊道,抓起秦凡的手转身向身后跑去,看来是他们的到来惊醒了石塔内的凶兽。
乔挽月虽然不清楚要发生什么,也拉着明决往外跑去,段轻舟犹豫了一下,便留在了最后面给他们殿后。
那咆哮声越来越近,好像巨兽就藏在他们的队伍之中,炎犴看着狂奔的人群,扬着脑袋洋洋得意,就是嘛,这才是听到它威风的吼声时应该有的反应,明决那完全是个异类。
好不容易从石塔中脱身,程雪儿刚才在与乔挽月的打斗中受了伤,经过刚才的剧烈运动,身上的伤口又一次裂开,她的喉咙间涌上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秦凡回头看着已经被关紧的大门,向程雪儿问道:“刚才石塔里面是什么在叫?”
程雪儿没有说话,秦凡以为她也不知道,她实在太莽撞了些,连里面的情况都不清楚,就敢将明决引进去。
乔挽月回头看着那扇门,将明决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小声问他:“你在里面没受伤?”
明决摇摇头,对乔挽月说:“不过我刚进去的时候有看到一只长着双翼的老虎,体型硕大,把我吓到了,我一动不敢动,但是它在我身边绕了一圈,就又转身回去了。”
炎犴蹲在明决的肩膀上,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明决的侧脸,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在那石塔里面究竟是谁被吓到了?啊?姓明的你可做个人。
“喵呜喵呜。”炎犴不敢说话,就只能这样叫两声,来表达自己此时的愤怒。
听见它在这里叫唤,明决看了它一眼,轻笑了一声,对乔挽月说:“当时它也看到了,可能被吓坏了。”
炎犴:“……”
炎犴在心里骂了一堆脏话,不过刚才明决至少还有半句话说的没错,它确实是被吓坏了。
谁能想到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个活人来到它的地盘上,结果却是将它压在这里的老仇人,不过好在它终于得见天日了,炎犴抬起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星空,它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星空了?都怪明决那个老狗!
乔挽月嗯了一身,对着明决轻轻笑了一下,她想她此时已经明白程雪儿究竟是什么打算了,表情在一瞬间冷下来,她转过头,对程雪儿道:“程姑娘,请给我一个解释。”
程雪儿毫无悔意,她道:“我之前不是已经同乔家主你解释过了吗?我只是想要帮你试一下明公子能不能修炼而已。”
乔挽月冷声道:“我想我也对程姑娘你说了,你算是我乔家什么人?来插手管我乔家的事?”
“我也是为了乔家主你好,如果——”
乔挽月打断程雪儿的话,道:“之前在东边巷子里有人想要对明决动手,那些人也是程姑娘你找来的。”
段轻舟与秦凡有些惊讶地看向程雪儿,她竟然之前就对明决出手了。
她究竟想要做什么?难道她与明决有什么恩怨?
程雪儿也没有想到乔挽月会这么快将这两件事联想起来,她装傻道:“乔家主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只是此时她的演技委实算不得高明,让人一眼就能看穿,乔挽月也不禁怀疑起来,这样的一个女子究竟是怎么把段轻舟骗得团团转的,难不成自己是将天赋送与碑灵,而段轻舟把智商给交出去了?
乔挽月直直地看着程雪儿,没有说话,那目光逼得程雪儿不敢对视,她垂下眸,看着脚下映着水光的小小水洼。
段轻舟上前一步,挡在程雪儿的面前,对乔挽月说:“明决他不是没事吗?”
段轻舟的话音落下,明决捂着嘴,发出一两声压抑至极的咳嗽,他松开手,低头看去,掌心赫然是一点鲜红的血,乔挽月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焦急问他:“你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说自己没事的吗?”
明决安慰乔挽月说:“我真没事,大概刚才被吓到了。”
乔挽月拿着洁白的帕子将他嘴角的血擦干净,生气道:“还说没事,你都多久没有咳血了?”
炎犴老老实实蹲在明决的肩膀上,它歪着脑袋有些困惑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这么多年不见,明决老狗变化还挺大的呀,不过以它不多的经验来看,这个时候应该有人要倒霉了,但倒霉的这个人不是自己,炎犴就很开心。
“挽月别生气了,”明决手里握着帕子,抬头看向程雪儿,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这位程姑娘和段公子,让你们二位想要取了我的性命,若是在从前,你们要了我这条性命其实也没什么,可现在我想要好好活着,陪着挽月,我以为段公子从前与挽月还是好友,不会愿意见到挽月伤心的,看来并不是这样。”
明决说着竟是笑了起来,他握住乔挽月的手,看着段轻舟那张表情称得上非常难看的脸,继续道:“此前我还因为这件事有些自卑,原是我多想了。”
炎犴盯着明决这张脸瞧了又瞧,明决竟然也能自卑了,真是笑死它了!明决要是需要自卑,那这整个修真界也没有谁好意思抬着头走了。
段轻舟的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他并没有想要明决的性命,只是程雪儿是怎么想的他就不得而知了,他选择站在程雪儿这边,此时也无法出口反驳明决这番话。
他从前与乔挽月是好友吗?
大概是。
段轻舟终于开了口,他向乔挽月问道:“那乔家主想怎么样?”
乔挽月道:“我想知道程姑娘究竟为何要对明决出手?不要跟我说只是想试探明决能不能修炼这种话,我不相信。”
程雪儿做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秦凡在乔家能够好过一些罢了,但是这些话她怎么可能会对乔挽月说,不仅他们不会相信,还会白白连累秦凡,程雪儿打定主意不开口,反正段轻舟会护住自己。
段轻舟确实要护着她,只凭着在霜天境中程雪儿对他的那份恩情,他就必须要护着她。
只是,现在段轻舟终于开始有些怀疑,那份恩情真的存在吗?
乔挽月的修为多年不曾精进了,可程雪儿仍旧不是她的对手,这样的人真的能将他们从霜天境的阴阳坑中救出来吗?
段轻舟想要努力回忆关于霜天境中的一切,然而此时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他的脑袋像是被针扎一般,尖锐的疼痛一直刺入颅骨深处。
乔挽月看着段轻舟的脸上露出几近狰狞的表情,有些疑惑地蹙起眉头,段轻舟这不是在碰瓷?几年不见他还会这么一手?自己刚才可还什么都没做。
程雪儿上前了一步,她抬起手,手掌落在段轻舟的头顶,簌簌的白色流光从她的指尖抖落,段轻舟的表情缓和了许多,至少看起来没有刚才那么痛苦了。
乔挽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二位,等到段轻舟的情况差不多完全稳定,乔挽月手中一道白光向着程雪儿射去,段轻舟来不及阻挡,只听程雪儿发出一声凄惨地哀叫,连连后退两步,差点摔在地上。
段轻舟连忙上前检查,乔挽月不知用的什么法子,竟是直接断了程雪儿胳膊上的经脉。
“今日我只废了你两臂上的经脉,”乔挽月面色冷淡,她警告程雪儿说,“若是你再对明决出手,我必取你性命。”
如果这话乔挽月是在之前说出来的,恐怕在场的几人中没有谁会当真的,然而现在他们却明白,乔挽月确实可以说到做到。
这位乔家的小家主如今虽修为不太行,却也不是任何人都能上来踩上一脚的。
现在程雪儿的伤势看着严重,段轻舟若是愿意给她医治,一两个月就能完全恢复,可惜今日没能从程雪儿的口中问出她的真实意图。
乔挽月转身带着明决从巷子中离开,秦凡看了程雪儿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隐秘的担忧,可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跟在了乔挽月的后面,随他们一起离开。
段轻舟忽然叫住乔挽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透着丝疲倦,对她说:“乔家主,我有话想要同你说,是与霜天境有关的。”
乔挽月算了一下时间,身边的明决捂着嘴咳嗽起来,他的脸色比之刚才更苍白了不少,乔挽月一边轻轻拍打着明决的后背,一边回段轻舟道:“段道友,今天我没有时间,改日。”
段轻舟动了动唇,将到了嘴边的话就这样又全咽了回去,这些年来,他其实一直很抗拒去想霜天境中的种种,也不想再见到乔挽月,他为心魔所困,所以很多事他们两人一直没有机会说清楚。
明决咳得更严重了,乔挽月赶紧从灵物袋中取出几颗丹药,送到明决的唇边,让他服下,有些埋怨道:“刚才还说自己没事。”
明决道:“真的没事,咳两声就好了。”
炎犴舔了舔爪子,它现在就想看看明决这个老狗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好像比吃人还要有意思点。
乔挽月拉起明决的手腕,白皙修长的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确定明决真的没事后,乔挽月回头看了一眼跟在他们后面的秦凡,向他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乔家的其他弟子呢?”
秦凡早在刚才已经想好了借口,他回答说:“其他师兄弟们应该已经回到客栈了,我走在路上发现家主你不在,有些不放心,所以过来找您。”
秦凡这理由听着似乎没什么不对,可乔挽月总觉得程雪儿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从石塔中逃跑的时候,程雪儿也是完全不管段轻舟的,拉着秦凡就走,不知道段轻舟那时是个什么心情。
“挽月,你等会儿回去也不要怪秦公子了,他也是担心我们才会来找我们,”明决突然开口对乔挽月说,“至于后来的事,那时秦公子应该也只是看错了。”
听到明决开口,秦凡一下子支棱起来,他瞪着明决,希望他说话时能小心点。
虽然他知道这并没有任何用处,明决要是能被他威胁到,他就不是明决了。
“什么看错了?怎么回事?”乔挽月问道。
“啊?”明决愣了一下,对上乔挽月的眼睛,随后又看了看秦凡,有些惊讶道,“秦公子还没有跟你说吗?”
乔挽月问:“说什么?”
明决有些歉意地看了秦凡一眼,然而秦凡却好像只从他的眼中看出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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