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果这个么……”
话没说完,房门却是被推开,正是于行初摘了斗笠回来,外头不知何时落了雨,她衣角已经湿了一块。
见二人齐齐坐在一起,于行初倒是有些意外,不过须臾就拣了凳子坐下道:“方才出去打探了一下,这集会确实是江湖的传统,年年都在这儿举办,卖的都是各家所长,今年之所以这般人多,是因为流水山庄也会来人开铺,卖的据说是一些凝神的心法。”
“独门绝技自然是不会卖的,能卖的都是些不足挂齿的东西。”齐遇啧啧嘴,“不过是各门各派招揽新人的方式罢了。如今这江湖式微,武林大会都多久没开过了?大家都争相做官去,做不了官的总要讨生计,哪里来的功夫潜心习武。”
“再者说……”
到了这里,齐遇却没再继续,换了话题问:“我们要留下看看吗?”
“不了,我有预感,流水山庄来的会是那日驿站之徒。”于行初这话是说给周钊远听的,“不论他们目标是谁,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碰到自是最好。大师兄觉得呢?”
周钊远这才收了手中的剑,不知是否错觉,那不过是一柄齐遇随便寻来的铁器,此时在他手中随意挽了个剑花,竟似是练过多年。
下一刻,那人却伸手划下了一个“留”字。
算起来明日就是他们本该正式从盛京出发的日子,耽搁定是谈不上的,可于行初总觉心中打鼓。
周钊远体内冲将的毒已经解了,除了不能说话外,全然已经恢复了寻常。
加上而今他顶着大师兄的脸,竟隐隐现出些别样的沉稳。叫于行初本要阻拦的话咽了下去。
外头店小二敲了门进来,送了几盘子菜色,应是齐遇点的,已经等不及要去提筷子,在于行初的眼色下,才中途拐了弯将筷子递给边上人:“大师兄,先吃饭!”
周钊远不接,面有嫌弃,还是于行初亲自去提了另一双筷子与他,前者才勉为其难地接了。
“小二,”于行初收回手,偏了头问道,“这次集会听说流水山庄的人也会来,你可知晓他们住在何处?”
“嗐,这可难
为小的了,诸位有所不知,这流水山庄啊,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怕是明日开市了才到。这集会多少年了也不见他们参加过,今次听说要来,大伙儿可不是在此等着呢!所以你们瞧,今年这人啊,也比往年多上许多。”
“原来如此!”齐遇嘴里包着菜,囫囵又问道,“早些年药谷、暗门还在的时候,听说这集会还是能出些好东西的,如今怕是折腾不出啥来,他们都堵在这儿求什么?”
“哎呀,三位不知么?流水山庄此次过来,是要收人回山庄的。”小二机灵道,“几位大侠可是初入江湖?”
“我等出自小门小派,确然第一次下山,凑个热闹罢了。”于行初接道,“还请店家详说。”
“详说谈不上,就是听说一些。”小二往后瞧了瞧,见无人来催,便继续道,“早些年啊,这江湖人众,还分了几大家族的,可现如今呢,哪一个能比得上流水山庄?其他的门派大多都是关门自理,说实话,小的在这干活儿,寻常能瞧见的真正江湖人可不多。”
“但是这几年,渐渐有人提议由流水山庄做东,广招天下豪杰,重振武林。”小二说着颇为感慨地摇摇头,“但凡有个想法的,谁人不想进流水山庄呢?”
“呀,可真是威风,大师兄,要不我们也去试试!保不准能进呢!”齐遇对着周钊远道,后者权当他放了个屁,自吃自的。
于行初递了铜钱与小二:“多谢。”
“哎!客官慢用!”小二捧了钱,丝毫不多逗留,很是麻利地就退了出去。
于行初抬了眼看向一边挑剔用饭的人:“大师兄可有看法?”
“我有。”齐遇率先举了手来,“我觉得师弟给的铜钱有些太多了,这些事我都能说给你听!”
不想另外两个一个眼神都吝啬于给他,于行初单是瞧着周钊远,后者的筷子还是尽职尽责地体现着主人的挑食,恨不能将盘子里的青菜全数拨出去。
“殿下?”于行初改口压低了声。
周钊远这才停止了拨弄,不过是点了点自己的嘴巴,可见并不打算说什么。
如此,于行初只好自顾道:“若是要留下,还望殿下能大局为重,莫要冲动。”
此一言,分
明带了警告了。
夜半,周钊远被那不肖的两个“师弟”制住服了最后一剂解药,终是不省人事地倒下昏睡过去。
床既是被他占了,其他两个自是各自将就。
外头雨已经停下,带了些泥泞的草木味,于行初靠在窗前,忽然开口:“二师兄想问什么?”
下一刻,那垂帘后便就转出一个人来,正是齐遇。
“啧,小师妹莫要这般警惕,师兄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于行初心中好笑,点了点对面的位置:“他睡熟了?”
“熟得不能再熟了。”齐遇坐了下去,“白日里你是不是还打探到了什么?”
“原本以为是巧合。”于行初顿了顿,“可是现如今,我也不能肯定。当年我躲在暗道中,瞧不见人脸,只能听见人声,那声音是个青年人,若非注意当难辨出,其声带了点刻意压制的结巴。”
“哦?”
“他说话简短,其实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结巴。”于行初垂了头,“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敢确定,可是今日,我又听见了那个声音。”
“是流水山庄的人?”
“不知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等我回头的时候,已经寻不见踪影了。”
齐遇难得正经了些:“那里头躺着的那个呢?他又与流水山庄有何关系?我看这小子似乎不简单。”
什么叫似乎?于行初难得白了一眼,好在半道就控制住了:“师兄说的没错。原本他一个王爷,应是与这些江湖事扯不上关系的,除非……”
“除非他是江湖之后。”齐遇哈哈一笑,“哎呀,巧了不是。”
“师兄的意思?”
齐遇却是卖了关子:“你猜啊,猜对了说不准你能少走很多弯路呢!就看那小子配不配合了!”
“……”于行初闭了眼,直接送客,“我睡了,师兄自便。”
“哎,别呀,我还不困呢!哎!哎!这小子一整天顶着大师兄的脸摆谱,我看着总觉得不对味,要不我再给他换个脸?哎!别睡啊!师妹?师妹!”
然则,窗前人根本没有理会。
黑暗里,一双眼却是倏然睁开。
垂帘遮了外头的月色,倒叫这夜越发静寂。
第二日早起,外头已经热闹。
说是赶集,不如说是大
家聚众翘首以盼。
于行初已经被二师兄在脸上又捣鼓了一番,此时三个人站在一起,甚是低调地走走看看。
大盛重道,卖丹药的自然不少。
几个人大致转了一圈下来,手中空空。用齐遇的话来说,这些玩意儿吃着也不怕拉肚子。
稀罕了。
周钊远心中腹诽,总比你们钟灵山的药吃着中毒好。
“来了!来了!”
“来了!流水山庄来人了!”
街市那一头突然喊起来,周钊远身量颇高,已经瞧见那日的大汉,只是今日他换了一身流水山庄的衣裳,道貌岸然的,全无那日杀气腾腾的模样。
周钊远一低头,竟是叫她猜到了。
于行初没动作,齐遇推了推她:“愣着做什么?走!去看看!”
那大汉正毕恭毕敬地立在一个灰袍人身侧。下意识的,于行初手中的剑就紧了紧,周钊远瞟了一眼,突然伸手拎了她手肘往前挤去。
“大师兄?!”
然则齐遇更为兴奋,已经扯了她另一边胳膊:“走走走!”
流水山庄的铺面根本没有摆开,只见一人行前,伸手按了按,示意大家安静:“诸位稍安勿躁,想必诸位已经听说,今次我流水山庄来此,便是宣布招徒之事。这位就是本庄大长老单长老,今日亲自前来,以表诚意。”
下边哗然,那灰袍人略微点头,朗声道:“本庄诚招侠士,静等卿来。”
手中的人不着痕迹地挣扎了一下,周钊远未松,扫下一眼,于行初被这二人架着,实在别扭,此番又被他这般瞧着,面上有些挂不住。
“大师兄怕我跑了不成?”
周钊远未动,只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边拥挤的人群。
齐遇在旁踮了脚望了,高深莫测地摸了摸下巴:“不比武,不讲条件,就这么招人?流水山庄这是要收徒弟,还是要充人数啊?”
他说的声音很小,加之周遭嘈杂,于行初却听得清楚明白,下一瞬就接道:“没什么好瞧的,早些动身。”
他们三人本就没带行李,此时出城,倒也轻便。
不想方要转身,一道声音却是用内力传来:“三位侠士,留步。”
于行初回身,那灰袍之人站在台阶上,正是对着这厢笑着。
似是应了昨日心头的不安,终究是没有轻易之事。
与此同时,人群中竟自发让出一条道来,众人纷纷好奇瞧着三个人。那灰袍中年人招了招手。
“呸,招狗呢!”齐遇低哼了一声,转脸却是遥遥拱手笑道,“不知单长老有何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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