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香是她参照了《天香册》上的制香方法制作而成的,香料也进行了很大的调动,已与去年的驱蚊香大不相同。
她有信心,见识过去芜的人都会为其惊叹,会想准备一些放家里用。
沈玉棠不顾众人议论,接着道:“若是会影响到诸位的兴致,我便不会将此香带来了,请诸位相信谦之,但凡有一人觉得不适,我立马将其撤走,绝不再提半句!”
她紧赶慢赶在三天内做了些样品出来,就是为了今日。
江修业冷笑着,不再多言,接下来只需要看沈玉棠如何出丑,这世上不论是何种香,都会有其独特的味道,更别提以驱蚊为效果的香,那是所有香中味道最难减消的。
他家花费巨大人力物力,才研制出具有凝神静气的驱蚊香,就是为了将其味道融合,成为两用的香。
而沈玉棠才用了几天,怎么可能做出味道清淡的趋近于无的香。
还敢借他的诗会展示他的香,可笑至极!
山顶上,江修文无奈一叹:“沈玉棠是有备而来,想以此方法报仇呢。”
大哥还不明白,沈玉棠从来不做毫无把握的事,哪次出过错……除了那一次,大哥他使了阴谋……倒是大哥,暗地里的功夫下了不少,但就是不在香品上多上上心。
早些年,沈玉棠年幼的时候,大哥还是可以彻底压制沈家。
但如今,沈玉棠已经不是他能对抗的了。
就连叔父都没有明着针对沈玉棠,他怎么就想不明白了,就算沈玉棠香铺经营不下去,还是可以走仕途的,那可是一条宽阔大道。
他对身边的萧叙道:“温言,你想看的好戏估计是看不成了,我叔父又不是小孩子,不会犯傻的。”
虽然听不到山腰处他们说的话,但能从他们的神情中看出一些情况。
他敢肯定叔父此刻并不想对付沈玉棠,似乎心不在焉。
“是你想错了,江郎中混迹官场多年,看问题的角度与你大哥自然不同,是不会亲自对付沈玉棠的,但他既然同意此次诗会,就表明是支持江修业的。
若我所料不差,再过一会,江郎中就会离去,此地便是江修业说了算了,到那时才是好戏开场的时候。
另外,江修业方才吩咐了人匆匆下山,或许他在外间也做了准备。”
萧叙的一番分析,听得江修文一愣一愣的,他本以为自己这回想得够透彻了,将叔父不会对付沈玉棠的想法都猜到了,还以为接下来风平浪静,沈玉棠得名得利。
压根没想过叔父会中途离席,没想过大哥还有后招。
萧叙为何能一会功夫想这么多?
“我想见识一下去芜香。”
萧叙说罢就往下山的路走去,江修文不想一人待在山顶,连忙跟上,那些想不通的问题也索性不想了。
去芜香在左边曲水席上已经点燃有一会了,青淡烟色被微风卷着一路飘散,散到各处去。
几根去芜用莲花瓷盏拖着,与寻常的立香一样长短粗细,但香身的颜色格外漂亮,呈现暗红色,其中有丝丝金线环绕。
但仔细一瞧,就知道那不是金线,而是香料本身的颜色。
“沈公子做的香就是好看,和人一样,赏心悦目。”
“蚊子少了,之前坐在这里总要拍扇,才好驱散蚊虫,可这天气又不热,扇着扇子冷得慌。”
“也确实没什么味道,很是淡雅,等诗会散了,我要差人先到沈公子那里提前订一些,以后家中点去芜香,味道没那么冲,还能熏别的香。”
“这才刚点了没多久,效果还真好,我也要先订一些,得多订些,送一些给我哥哥,他读书需要。”
“哎呀,我前两日还买了许多江府的宁馨香,这……早知道就晚点买了。”
她们的说话声并不算小,有那么一些话传到了江修业他们这边。
众人将信将疑,在这露天的地方点了几根香,风一吹香就跑了,怎么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见效?
可那些女子就算有倾慕沈玉棠的,那不会每一个都被其容貌所迷惑,连这种谎话都说出来。
如此一想,对于这去芜香,他们多了分兴趣。
能够让这些富贵人家的贵女都觉得是好香的,那这去芜肯定不差。
男子对于香品的了解程度在某种程度上终究不如女子,而且买香的也多是女子。
再者,沈玉棠也不像是夸夸其谈的人,想必此香确有奇效。
江修业面色沉了沉,沈玉棠这次的香不仅品相不凡,味道也很淡,效果在那摆着,那接下来他还怎么与对方打擂台,不是要被其全力碾压。
沈玉棠也没多说去芜,让玄兔将香点燃,便将其移到了不影响人行走的角落里。
此地空旷,好在他将做好的十根样品都带来了,四个角落都点了一根,再放一根在江廷昉的桌上,还能气一气立在后方的江修业。
江府举办的诗会,用的却是沈家做制的香,还摆在你江修业面前,就说气人不气人,若是不服气,大可以将你们江府的宁馨也拿出来,一比高下。
这便是沈玉棠此番的用意。
看到江修业黑如锅底的脸色,沈玉棠乐了会,便朝众人道:“此次是诗会,方才是谦之来晚了,还不知诗会进行到哪一步了,是传飞花令,还是即席赋诗?”
她方才扫了眼在场的才子们,看到许多熟悉的面孔,其中有讨人厌的,也有早已结交的。
比较出名的便是旭阳城的方如慈,城南的董建安,紫水县的东方云客,南蓟县的林子熙……还有眼前傻笑的李子舒。
这几个人的实力与人品都还算不错,余下的多如寻坦之一样,毫无主见,惯会说些有的没的,挺招人烦的,还有几人看着面生,不曾见过。
纵然有的人学识确实不错,但德行可不怎么样。
刚才进来的时候,就听到寻坦之与那些人的议论声。
也不知小声些,这几百棵桃木,几十万朵桃花都挡不住他们的聒噪声。
江廷昉一如之前的温和,笑着道:“沈学子不曾来晚,诗会这才开始,这里花团锦簇,便选花字,传飞花令。”
他补充道:“沈学子身上有伤,便以茶代酒。”
说完,在沈玉棠的道谢声中行之主位,全然不顾脸色发黑,气得双手握拳的大侄子。
江廷昉刚一落座就看到那个他寻了许久的身影,忙道:“本官便做此次飞花令的令主,子承也来了,快些入座,便由你这学识不足的开个头,抛砖引玉。”
江修文差点想掉头就走,不过是来瞧瞧沈玉棠的去芜香做得如何,还未走近,就听他叔父下了如此命令。
叔父还真能选人,让他来开个头,这飞花令,他就听过没玩过,着实不会呐。
可在众人的目光下,他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左边第一个空位上,而萧叙坐在他右边,再往右就是沈玉棠。
原本有人想做第一个位置,但在江廷昉发话后,就知道这个风水宝地与自己无缘了,而江修文身边还跟着一人,第二个位置也做不得,至于第三个位置,已经坐着沈玉棠了,他最后只能往后挪了一大截。
飞花令越到后面越难,在场这么多人,等轮到他估计只能饮酒认罚了。
萧叙朝右手边的人点头笑了笑,都没注意到江修文求助的眼神。
沈玉棠也报之一笑,她觉得奇怪,这人看着富贵之极,比那小侯爷看起来贵气多了,风度翩翩,目光如炬,长得也俊逸不凡,怎么会与江修文玩在一块?
没人相帮,在叔父就要斥责的目光下,江修文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花谢花飞花满天。”
此句一出,倒是令在场之人一惊。
不是都说江修文不学无术,整日混迹烟花之所,肚子里没多少墨水,怎么一出口就是三个花字?
难不成传言有误?
其实,江修文的纨绔是伪装出来的。
他们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否则,天府书院怎么会让他今年入院学习。
江廷昉也朝其投来诧异的目光,这小子还能凑齐如此工整又符合意境的诗来,莫非是祖坟冒青烟了,江家又出了一个读书种子?
江修文朝叔父笑了笑,摇着扇子,幸好,他脑子转得快,想到了银月馆怜花姑娘写的诗。
银月馆当真是好地方。
解了他燃眉之急。
他正轻松笑着,就听萧叙问道:“第一字还是第三字,亦或是第五字?”
江修文呆了下,什么第几个字?
飞花令还要数字吗?
不是听说一人一句诗就成吗?
不过,答案就三个,那就随便选一个:“第一个。”
萧叙嗯了一声,略一沉吟,便道:“梨花一枝春带雨。”
“好——”
沈玉棠往下接:“春江花朝秋月夜。”
说罢,看向刚才好像说了话的江郎中,面带疑惑,江郎中张着嘴是说了什么字吗?她没听清楚。
江廷昉本想在萧叙吟诗后,当即拍一顿马屁,没曾想沈玉棠接的如此快,他一个好字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见沈玉棠看过来,索性装喉咙不适,咳嗽着喝了杯水。
其过程不过片刻,李赞紧随其后:“风吹柳花满店香。”
东方云客:“泪眼问花花不语。”
……
飞花令传了十轮,第一轮便有人说不出相应的诗,喝了酒,而越到后面,更多的人说不出对仗工整符合要求的诗来,到了第十轮,仅有三人还在坚持。
分别是沈谦之、李子舒与东方云客。
萧叙在第八轮时便放弃了,他对诗词一道并未深研,现在满脑子都是花,看到的闻到的也是花,再想下去,头都大了。
再瞧一旁轻松自若的沈玉棠与脸颊微红的江修文,当真是两种风情。
而在这过程中,竟然一只蚊子都未曾靠近过他们,风口处的去芜香已经快燃完了,这香确实不错,可以给家中寄些。
不仅是他,在场的那些学子也注意到了这点,他们在这之前闲逛的时候都被蚊子给咬了,现在坐着不动竟然没有蚊虫滋扰,不禁打起了去芜香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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